莫逆 第3章 凌王初试探，莫离道实情

莫离在第三日亭午时分才转醒，晚间都是皇甫绝凌守夜，白日换作莫瑾，莫府就在凌王府隔壁，但由于担心移动会使伤口裂开，莫离也就没有回自己的住处。

这期间，在淮安城的友朋们都来探望过，莫离醒过来时，宋延欢正好到访。

宋延欢是陈国公府小公爷的夫人，户部郎中宋文谦的嫡女，已怀孕五月有余。小公爷整日不学无术，在她怀孕期间纳了美妾赵氏，赵氏心肠歹毒，欲害她腹中胎儿，于是收买了她身边的一个侍女，命她对马车做手脚。

那时莫瑾初来淮安城，在正阳大街见此人鬼鬼祟祟，便作证人指控她，救下了宋延欢，否则马车散架，一尸两命也不无可能。之后，又因为她胞弟宋延清的缘故，二人倒是相熟起来。

莫离缓缓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竟还在凌王府，躺得骨头都要软了，稍稍动了一下，就感觉有一万只蚂蚁正在身上游走。

她试图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汹涌袭来，只好作罢，她歪了歪头，用干哑的嗓音唤道：“小瑾……”

“阿离你醒啦！”莫瑾正在门口与宋延欢说话，听到响动就立即跑了进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她刚还在担忧地与宋延欢说，不知莫离何时能醒，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拔箭的时候碰着了哪根神经，让她成了植物人。

宋延欢怀着孕，不便帮忙，在莫瑾喂水之时，她叫来了院中的小厮：“你去知会你们殿下一声，莫公子醒了。”

宋延欢未嫁人时便是京中大家闺秀的典范，又好读诗书，即使挺着肚子，浑身也散发着书卷气，说话轻轻柔柔的，让人倍感亲切。

她毕竟是女子，不好入内，盈盈笑着吩咐完小厮，又对身后的春兰道：“将东西送进去吧，同小瑾与莫公子说声告辞，我们该回去了。”

春兰应是，提了果篮进屋与二人告别，莫瑾给莫离倒了杯水，协助她坐起来后，便亲自出门相送。

喝了水，莫离说话也利索了些，等莫瑾回来又问她：“凌王殿下呢？”

“我站在你面前，你心里却只有别人！先是替他挡箭，刚醒就要找他，阿离你是傻了么？”莫瑾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想了想又叹口气，“你躺了两天三夜，他白天忙公务，晚上照顾你，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这会儿应该在休息吧。”

“我不过是有事要问他。”莫离道，“那晚我听霜九说，你落水了，还有人要杀你，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还不是你，非要张扬，搞那么大仗势，我就说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天杀的，可怜的我就这么受牵连了。”莫瑾捶胸顿足，故作夸张道。

她们是下午三四点钟去的后山，穿越到这边时却是晚上，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突然黑了。不明缘由的二人决定先找一处能够遮风挡雨、躲避野兽的山洞休息，等天亮再找出去的路。

天黑无月，二人拿出包里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前行，找了片刻，总算发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里阴冷，莫离用打火机生了一个小火堆。

火刚生起来没多久，她们就听到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二人正准备灭火躲起来，洞口处却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长袍，长发束起坠在脑后，虚弱地撑着岩壁，吐了一口血，随即倒在了地上，莫离立即上前去探他鼻息。

莫瑾也跟了上去，拿着手电筒在他身上晃了晃，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疑惑道：“这是在Cosplay？在深山老林里？不会是在演什么小短剧吧？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不是，”莫离摇头，“他是真的快死了。”

“啊？什么？”莫瑾不敢相信地蹲在莫离旁边，“我去，还有没有救啊？我现在就打120！”

她慌忙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却始终无人应答，急道：“怎么回事啊？怎么打不通啊？这深山老林不会没有基站吧？”

那人突然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颤抖着递给莫离，含糊道：“淮安城……凌……”

话未说完，他便咽了气。

“淮安城是哪？零？什么零？他让我打110？这也打不通呀！这附近不会有歹徒吧？”莫瑾不解。

方盒就这么到了莫离手上，下山后二人也发现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而所谓的淮安城则是云启国的国都。

她们一路来到了淮安城，经过十几天的时间，二人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毕竟当玉佩前有权，当玉佩后有钱，适应起来自然快——可那天的男子话没说清楚，她们也不知道这个盒子到底是谁的。

于是莫离便请明月十三楼的主事张贴了一张布告：凡告知此盒所容之物信息者，赏金一百两，上附紫檀木方盒的样式。

明月十三楼名冠三国，自然无人敢拿假消息来骗取钱财，但也引得无数知情人士来府拜访，一时间，莫府门庭若市，加之莫离乐善布施，莫公子的名号也就随之广而周知了。

少顷，门口一个小厮送了餐食进来，向里望了望，面露疑惑：“奇了怪了，明明见着殿下急匆匆地跑向这边，怎的不见人影？”

“无事，”莫离说，“你代我告知他一声，多有叨扰，我先回府了。”

话音刚落，一人便出现在了门口，那人背光而立，青丝半绾，一绺墨发匆忙地越过肩头，落在胸前。他走进屋内，光影在他近乎完美的脸上凿出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正是那位凌王殿下。

“扰什么，你的伤好全了么？躺回去。”

皇甫绝凌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自从知道自己的情意后，他就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是以在得知他清醒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却又在门口止住了步伐。

“躺太久了，身上酸痛得很。”莫离说。

“那便坐着，总之不宜乱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莫瑾瞥了一眼莫离，识趣地退了出去。

“为何替我挡箭？”皇甫绝凌问出了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为什么呢？莫瑾问出口的时候她便在想该如何解释了，这会儿只好如实道：“我只是想拦住它，劈歪了，箭就落在了我身上。”

她又不傻，为何要用自己的身体挡箭？她单纯是觉得自己可以将那箭当空斩断，却不料预判失误。

“学艺不精还想着救人，下次先顾好自己吧。”皇甫绝凌沉着脸，末了似乎嘀咕了一句，“最好不要有下次。”

“最后那批黑衣人有线索了吗？还有刺杀小瑾的人，可有调查？”莫离说回正事。

“没有，”皇甫绝凌摇了摇头，神情严肃，“他们的人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线索。”

“湖边行刺的大概也是那批死士。”他走到桌旁，面对莫离坐了下来，勾唇一笑，“你若是肯将钥匙还我，或许会少些这样的麻烦。”

“殿下如何证明那是你的东西？”莫离迎上他的目光。

“那紫檀木方盒上的图纹，乃是我凌王府的标识。”

“可钥匙上的金乌图案乃我天楚国开国皇帝所创。”

“你如何得知？”皇甫绝凌瞳孔微缩，他在得知金乌下落之后，自然查过相关信息，可却无人知晓它的来历。

莫离轻咳一声，回道：“莫氏与天楚皇室向来交好，我幼时在凤都时，有幸去过一次皇宫，在藏书阁中见到的。”

“巧了，昨日有消息从凤都传回来，”皇甫绝凌虽笑着，眸中却无笑意，“莫公子要不要猜猜说了什么？”

“殿下的事，我如何得知？”

“与你相关。”

莫离沉默片刻，问道：“殿下知道了什么？”

“传消息的人说，凤都莫氏，并无一对名叫莫离和莫瑾的兄妹。”

“确实。”莫离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你不解释吗？”

“我的话，殿下会信么？”

“当然。”

“那殿下为何要查我？”

“……”

皇甫绝凌哑然，接着道：“我想听你的解释。”

莫离喝了口水，说道：“我与小瑾不过是莫氏一支远得不能再远的旁支，年幼时家中遭遇变故，去凤都待了一两年，后来便跟着道士去了仙山，甚至未来得及入族谱，凤都莫氏不记得我二人也是情有可原。”

“你有莫家玉佩，难道……”

“殿下猜得没错，再是旁支也是从本家分出来的，只是我们这一支日渐式微，家中长辈去得早，玉佩自然到了我手上。”

“可你却将它典当了。”

“我们没有钱，想要立足就需要钱，当掉玉佩换钱，有问题么？”

她神色如常，毫无破绽。

“……没问题。”皇甫绝凌握拳抵唇轻咳。

“子度说，莫瑾后来险些被掳走，被他救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想到衍王那厮也对宝匣感兴趣。”

“衍王？宣贵妃之子？”

“是他，那个蠢货或许都不知金乌究竟有何用处。”他低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右手摸索着食指的方戒，那方戒乃是墨玉质地，黑如纯漆，上刻细小暗纹，古朴神秘。

“我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莫离思索一阵，还是提了出来，“我想进宫一趟。”

“此事无需你操心，我自会解决。”

“与此事无关。”

皇甫绝凌面露疑色，迟疑片刻后答应下来：“好，我来安排。”

饭菜的香气从食盒里漏出来，这会儿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一时无人说话，安静的时候声音就容易被放大，比如说窗外的蝉鸣声，比如说某处传出的“咕咕”声。

莫离尴尬道：“我饿了。”

“来时便让人备下了汤粥，你刚醒过来，先吃些清淡的吧。”皇甫绝凌垂眸低笑，打开了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