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 第2章 闲鱼变池鱼，一波又三折2

下一剑紧随其后，迎面袭来，这回她迅速下蹲躲过一击，黑衣人再刺，她却躲不开了，慕家兄弟几步过来，挡在她身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而至，拦下黑衣人的剑。

那是凌王的近身侍卫，名叫霜九。

与霜九相比，黑衣人明显落于下风，几招之后便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霜九，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是吧？是的吧？”莫瑾激动不已，跑上前去。

“我随殿下来此办事，瞧见此人鬼鬼祟祟，便跟了过来，”霜九将剑收起，转身说道，“莫姑娘快离开吧，今夜这里不太平。”

话音才落，他便抽身离去，几跃至仙姝阁屋顶，运起轻功飞向了那艘着火的大船。

先后遭遇性命之忧，莫瑾仍心有余悸，于是她连忙催促其余三人赶路，一同进了仙姝阁——她也算是阁里的常客，钱袋鼓鼓自是无人敢懈怠。

天色已晚，再不回府莫离怕是要担心了，莫瑾换了身干净衣裳后便准备乘马车回去，姜沅沅送她至门口。

黑夜沉沉，没行多久，马车却停了。

本来未至莫府她就一直心慌得很，这下更是冒起了冷汗生怕出什么差错，果不其然，她还来不及动作，车帘突然被掀开，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正要呼叫，黑衣人就给了她一记手刀，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虽然仍被击中却并未昏厥，她感到吃痛，内心暗骂：业务不熟练啊你，痛死你姑奶奶我了。

但好在她惜命且还有点眼力见儿，不愿再挨一次打，自觉地向一旁倒去。

装死，她最在行了。

黑衣人扛着她一路飞奔，颠得她胃里的汁水不停地翻滚，险些吐出来。

一直到再也听不见仙姝阁的笙歌，黑衣人才停下，将她放在了某处柴火旁。静了片刻，莫瑾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观察着那人的动向和周围的坏境。

视野有限，也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

在她的右侧方，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她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悄悄地抓起放在手里，等到黑衣人再靠近时，趁他不备，猛地砸向他的脑袋，随之迅速爬起，向巷口跑去。

巷子很窄，全凭运气乱闯，她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啊！阿离快来救我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天杀的，她还没活够啊啊啊！

黑衣人捂着冒血的脑袋在身后穷追不舍，莫瑾在前面鬼哭狼嚎地狂奔。

这辈子没想过这种死法啊，她就想好好享受享受为什么就这么难啊啊啊！她的大学还没念完啊啊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的时候，又有一人从天而降，此人身着淡青色勾曲纹束袖长袍，手持九曲枪，只一招，便要了黑衣人的命。

只是看到那个背影，莫瑾的心就从嗓子眼落回了原处，她再次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死皮白赖地求他把送自己安全送到家。

面子，哪里有命重要！

见他提着枪走过来，莫瑾才松懈下来，浑身发软，跌坐在地，放声大哭：“裴将军，你怎么才来啊，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这人便是云启国骁勇善战的中郎将裴子度裴将军，今年才受诏从边疆回京。

虽说三国之势稳定后签订了和平条约，太平了许多年，但边疆仍有一些异族人，偶尔想要揭竿而起，妄图覆了三国，却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若非如此，他必定还有一番大作为。

裴子度虽是一介武夫，却儒雅得像个书生，向来得体有礼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一时微怔，不知如何是好。

一晚上遭遇三次生命威胁，好不容易安全了，莫瑾一腔委屈还没发泄完，于是索性盘腿坐在地上，继续嚎哭道：“杀千刀的阿离，我都说了让她不要太过张扬嘛，现在好了，我的小命差点儿就交代在这了！我要回家！我要读书！我再也不逃课了呜呜！”

她边哭着，边死死地拽住裴子度的衣角，时不时还要用它擦擦泪，哭了好一阵，哭累了，才从大哭转为抽泣。

月色如洗，笼罩在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上，裴子度不知是该先拉她起来，还是先抽出被她紧拽的衣袍，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莫瑾刚平静一些，委屈的情绪又再次涌上心头，“我刚刚又是水里逃生又是被追杀，你竟然笑得出来？！呜啊啊啊，裴子度，连你也会嘲笑我了！”

听她之言，他才注意到她那半干的头发和不太合身的衣服，心弦紧绷，立即单膝蹲下，不顾其他地将她的头掰过来扭过去，查看伤势：“霜九只说有刺客欲伤你，怎么还有水里逃生？可有受伤？”

“干什么干什么？”莫瑾拍开他的手，顶着哭得红肿的眼眶略有些自豪地说，“我是谁啊！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受伤呢！”

裴子度面色微红，往后退了些，低声道：“是……在下失礼了。”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哨响，一支信号箭飞入寂静的夜里。

裴子度抬头望去，眉头紧锁，立即起身。

莫瑾也跟着爬了起来，迅速拉住他：“带我一起。”

运气也是有限度的，要是再遇到要她命的人，她可不敢保证还会有人来救她。

裴子度自然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两人抄小路，一道赶回了仙姝阁。

那艘大船已经被拉上岸，火也早已熄灭，仙姝阁依旧灯火如昼，没有任何打斗的场面，只剩下一些官兵在打扫残局。

见此场景，裴子度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拉住一个官兵问道：“方才为何放了信号箭？凌王殿下呢？”

之前那战已近收尾，他才请求先行离开，去查看莫瑾那边的情况。

“回将军，方才准备撤离之时遭遇了突袭，幸好援军及时赶到，才没让梁大人逃脱，但莫公子中了一箭，凌王殿下带他先行回府医治了。”官兵回道。

“什么？！”莫瑾闻言声音发紧，官兵的话犹如耳边惊雷，震得她脸色发白，“她怎么会中箭？有生命危险吗？”

“箭中胸口，其余的属下便不知了。”

“怎么会？”她有些失措，撇下裴子度，急得向凌王府的方向跑去，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他想了，唯一想得到的答案是，莫离的伤势究竟如何。

这古代的医疗技术那么差，要是，要是那些医官救不了她可怎么办？以她的处境，又该如何让那些医官医治呢？

莫瑾擦掉眼角流下的泪水，心急如焚。

“上来。”裴子度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匹马，横在她面前，“骑马快些。”

莫瑾将手交给他，与之共乘一骑，正阳大街仍有灯火几盏，照亮了前行的路。

既是中箭，那必然需要拔箭，要处理伤口，要是被人发现她是女子，就算伤得不重，往后只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不管怎样都是性命堪忧。

莫离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

索性很快就到了凌王府，甫一进入院子，她便看见了立于床侧的凌王和他身旁的几名医官，莫离就躺在床榻上，胸前还插着箭矢。

她冲上前去，跪在床边，抓起莫离的手，颤声唤道：“阿离，阿离……”

无人应答。

凌王皇甫绝凌看了她一眼，又蹙眉问医官道：“有几成把握？”

他声音冰冷，像冬日的江水。

医官支支吾吾半天，才不太确定地回答：“臣亲自动手的话，或有五成。”

莫瑾本作好了打算，无论如何要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保住小命再说，可亲耳听见那位白了一半头发的医官说只有五成的把握，她又不大放心了。

她不敢赌，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还是太少了。

然而皇甫绝凌却道：“好，本王协助你。”

闻言，莫瑾站起来，拦在床前：“你们不准动她！”

“你胡闹什么？！”凌王皇甫绝凌冷着一张脸，厉声道，“让开！”

屋内的气压瞬间又降了降，其余医官都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惹得面前这尊大佛不快，以至迁怒于他们。

“不，不行！”莫瑾顶着压力站在原地，绞尽了脑汁想理由，“她……她……我们家有家规，不论男女，身体都不能轻易让外人看见，你，还有他们，都不行。”

“这都什么时候了，家规比你兄长的命还重要吗？”皇甫绝凌怒不可遏，若她不是莫离的妹妹，此刻怕是已经头身两分。

这都什么时候了……

莫瑾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莫离，咬了咬牙，道：“除非你再找一个医术更好的医官来！”

皇甫绝凌一时语塞，她不知，眼前这位已是医署最好的医官了。

突然，莫离开口说了话，声音很小，气若游丝，莫瑾见状，立即蹲下再握住她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没忍住夺眶而出：“阿离，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死了谁给我钱花，谁带我回家啊？”

皇甫绝凌也大跨一步，停在床前，眸底尽是担忧之色。

“你先别哭……”莫离想安慰她，但见她哭得太投入，只好换了说话对象，“烦请殿下……替我……准备油灯和匕首，我自己来……”

“不行！”皇甫绝凌严词拒绝，“邢医官都没太大把握，你自己怎么行？”

莫离不答，只看着他。

“罢了。”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上过于坚定的目光，僵持片刻，他终是缴械投降，让医官们到门外去听候命令。

几位医官小松一口气，纷纷退了出去，在院子里祈求神佛保佑，让这位莫公子能逢凶化吉，别牵连他们这些无辜之人。

莫瑾自然要留下来帮忙，她坐在床边，用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疑惑地盯着还在房内的皇甫绝凌。

皇甫绝凌略感尴尬，却还是没有出去，只是转了个身：“我背过身去，不会看你。”

莫离无奈，只好答应。

莫瑾左手举着油灯，右手拿着匕首放在灯芯处灼烧，害怕与担心不知不觉织成了一张网，止不住的泪水又从泪腺涌出，糊了眼睛，莫离靠在床栏上，温声提醒她：“别抖。”

做好了准备，莫离接过匕首，开始拔箭，莫瑾极力克制身体因哭泣产生的抖动，替她举着镜子。

一柱香后，箭矢被拔了出来，莫离的气息却好似又弱了几分，有气无力地指挥：“止……止血药。”

莫瑾慌忙放下镜子，抬手迅速擦了眼泪，替她将药抹在伤口上。方才拔箭都不曾喊过的莫离，在上药之时，却疼得闷哼了几声，随即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莫瑾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喊她：“阿离！阿离！”

听到动静，皇甫绝凌立时忘了先前的话，踩着慌乱的脚步跑上前：“怎么了？”

莫瑾大叫一声，立即用被子盖住她的伤口，好在皇甫绝凌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问道：“怎么回事？”

“没、没事，”莫瑾含着眼泪解释，“阿离疼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