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寞红尘 第26章 重回王府

26.1

守卫送来的吃食，素蓥自然是一点也没胃口，她皱着眉头，满脑子都是如何破解眼前这生死之局。

多尔衮见她愁眉不展，如此忧心自己的安危，很是动容。他走过去坐在素蓥身边，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这些年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也没要了我的命，说明我命硬着呢。再说，这不还没到明日午时嘛，只要有人抓住了真凶，我们就不用死了啊。”

多尔衮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大玉儿才是这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她让自己当替罪羊，无非是拿捏了自己的把柄，找个替死鬼。可如今把多尔衮也牵连进来，这一定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如果她还念着与多尔衮的旧情，就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素蓥赶紧对多尔衮说：“你把刚刚那个守卫叫进来，让他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信交予他带出去。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多尔衮于是命那守卫拿来了纸笔，素蓥则奋笔疾书。

她在信中表明自己对多尔衮并无感情，但也不想连累他丢了性命。同时晓以利害，指出大玉儿将来若是想为自己刚刚诞下的九阿哥谋划深远，就一定要借助于多尔衮，否则她斗不过豪格和其他宗亲王。因为朝堂之上的所有势力之中，唯有多尔衮能与豪格抗衡，也唯有多尔衮才会真心实意地帮她。她素蓥死不足惜，也绝不会将大玉儿供出。但如果让皇上盛怒之下杀了多尔衮，那她之前针对八阿哥的所有筹谋就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封信，素蓥不让多尔衮看，也不许他打听要送去哪里。素蓥将它交给守卫，悄悄嘱咐他一定要亲自送到庄妃手上，只要说是睿亲王送来的密信，她便一定会看。事关王爷生死，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守卫以前是多尔衮在战场上救下来的，一直念着他的救命之恩，自然对此事十二万分的上心，丝毫不敢怠慢。他趁着交班出了天牢，一路小心翼翼地躲开宫里的巡夜守军，来到了永福宫。终于将信安全交到了庄妃手上。

26.2

大玉儿昨天刚刚诞下九阿哥，还在卧床静养。不料半夜接到素蓥从天牢递出来的密信，得知多尔衮也要被皇太极处斩，相当震惊。她没料到，多尔衮为了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疯狂，而当年却那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

她虽伤心气恼，但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不能跟多尔衮置这一时之气。

素蓥说的没错，以后自己还需要多多仰仗多尔衮的帮扶，尤其万一哪天皇上不在了，他们孤儿寡母的，若是没个撑腰的，没准会像多尔衮的母妃那样，被拉去陪葬了都有可能。

所以，多尔衮一定要救！

至于那个李素蓥，倒还真是个厉害角色。把自己的命跟多尔衮绑在一起，逼得她只能出手一起救了。

大玉儿唤来明珠，附耳交代了她一番，明珠便紧忙出去办差，丝毫不敢耽误。

26.3

第二日一早，待皇太极下了早朝去到御书房后，大玉儿便强撑着产后虚弱的身体，抱着儿子找了过去。

皇太极看到大玉儿很是吃惊，上前扶住要下跪行礼的大玉儿说道：“你怎么来了？快免礼！”

“给皇上请安。臣妾是想来让皇上看看你的九阿哥。”说罢，一旁的宫女便将怀里抱着的婴孩递到了皇太极面前。

皇太极这才想起前天确实有人来禀报过，说庄妃生了个阿哥。但自己因为宸妃和八阿哥的事，也没顾上去看她和孩子一眼。这么想来，心下还真是有些愧疚。

皇太极走到近前，看到那个襁褓中的可爱婴儿，也不自觉地面露微笑。

“大玉儿，你辛苦了。谢谢你给朕又添了个阿哥。”

“为皇上绵延子嗣，是臣妾的本份，臣妾不敢邀功。只是可怜了九阿哥，生下来三天了，也没见着他皇阿玛的面。”

大玉儿说着抹了抹泪，她这话里埋怨的意思皇太极又怎会听不出来。

“委屈你了。只是八阿哥刚刚过世，宸妃那边也离不了朕，你就多担待些。过些时日，朕自会给你封赏。”

“臣妾不用封赏，臣妾只想给九阿哥讨个封赏。”

“那你说，想要什么？”

“八阿哥出生那会儿，皇上曾大赦天下。如今九阿哥降生，臣妾也不奢求他能有八阿哥那般的荣宠，只想请皇上赦免两人。”

“何人？”皇太极已经大概猜到，蹙起了眉头。

“是睿亲王和宫女李素蓥。”

“大胆！”皇太极一声怒喝，“大玉儿，你不要仗着生了个阿哥，就来挑战朕的底线。事关八阿哥的死，谁求情谁便同罪论处！”

“皇上，八阿哥是您的儿子，九阿哥也是您的儿子。我不求皇上待九阿哥如同八阿哥那般如珠如宝，只求您看在九阿哥的份上宽恕两个人都不成吗？”大玉儿跪下继续哭诉道：“何况这其中一人是睿亲王！他跟八阿哥之死有何干系？他不过是替人求了个情。难道他过去十几年为大清挣下这份偌大的家业，还抵不上您一个不满周岁的阿哥重要？”

“够了！”皇太极打断大玉儿怒道：“你和多尔衮，你们都是成心来给朕找不痛快的是吧？朕杀得了他，就一样处置得了你……”

皇太极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的太监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哲哲皇后就出现在了门口。

26.4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哲哲皇后接着一扭头，看到地上跪着的庄妃，便赶紧伸手去扶。

“庄妃，你这刚生完阿哥，怎么能跪在地上呢？地上那么凉，可别糟践自己的身子啊……”

哲哲见皇太极没吭声，继续说道：“皇上，庄妃再怎么有错，看在她给您新添了龙嗣，对爱新觉罗有功的份上，您也不能叫她一个产后体虚的女人跪着呀。有什么话，起来说。”说罢便将大玉儿扶了起来。

“皇上，臣妾来是有要事启奏。”

待将大玉儿扶到一旁坐下之后，哲哲皇后便看向皇太极，然后朝门外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接着便有两个太监押着一个看上去已经挨了不少鞭子的宫女，走了进来。

“皇上，今儿一早这个御膳房的宫女便偷拿别人的出宫令牌，妄图混出宫去。还好守卫发现了蹊跷，将她带回了内务府盘问。细细审问之下方知，此女才是谋害八阿哥的真凶。”

“什么？”皇太极闻言甚为惊讶，于是对跪伏在地的宫女喝问道：“你为何要谋害朕的八阿哥？快说！”

宫女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凄惨一笑，说道：“我要给我娘报仇！是你们逼死了我娘！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这丧亲之痛！”

“快把这大不敬的女人拖下去。”哲哲皇后见她言语无状，冒犯了皇上，便赶紧让人把她拉出去了。

“她报的什么仇？报到朕和宸妃身上来了。她母亲又是何人？都审问清楚了吗？”

“回皇上的话，都审明白了。她母亲便是之前那个谋害八阿哥的奶妈刘氏，没查到她头上，是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她妈卖给了咱们王府。倒是让她成了漏网之鱼。她父母家人全都被斩了，这才对八阿哥下了毒手。”

哲哲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她本就在御膳房当差，给八阿哥的汤药里加料不是难事，之前都忽略她了。要不是她今儿一早想要偷逃被抓，咱们就真的要让这真凶逍遥法外了。”

皇太极跌坐椅榻上，浑身的力气似乎被瞬间抽干了一样，喃喃念叨着：“朕要杀了她，朕要杀了她，将她千刀万剐……”

这真相始料未及，让他痛心又难过。但，终究是可以告慰八阿哥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给海兰珠一个交代了。

“皇上，既然真凶已经被抓，还请皇上放了睿亲王他们。”大玉儿见真相大白，便再次替多尔衮求情。

“传朕的旨意，将天牢里的多尔衮和那个宫女，一并放了吧。并准他带那个宫女回王府。”

想到自己差点因一时之气杀了这个最得力的弟弟，皇太极还是心怀愧疚的。不管那个宫女跟朝鲜世子是什么关系，反正多尔衮已经纳了她为妾，又肯为了她如此不顾一切。那就干脆成全了他吧，也算是个弥补。

26.5

强撑着身体回到永福宫，大玉儿已经一头冷汗，赶紧钻进被窝，并叫人放了几个炭盆在房间。

“娘娘今日为了王爷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身子都熬垮了，也不知道将来王爷能不能念您的好，也这么挖心掏肺地对您。”明珠边伺候着大玉儿边替她不值。

“男人的心若能靠得住，我又何必为了我这刚出生的孩儿做那么多事？”大玉儿看了眼在一旁熟睡的九阿哥，继续说道：“皇上的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多尔衮的心，看来也不会一直在我这儿了。但不管怎样，他与我毕竟有多年的旧情在，我有困难的时候，他不会不帮我。”

“但愿如此吧……”明珠也不好再多嘴说什么。

“对了娘娘，那个真正的奶妈刘氏之女早已出宫，今日这个顶罪的宫女不是您让我去内务府找的嘛。本来这丫头偷盗宫中财物也是个死罪，认下这桩罪，咱们还可保她宫外的家人衣食无忧。只是……为什么要让皇后娘娘领人去皇上那里邀功啊？您还为了王爷平白挨一顿训斥。”明珠有些不解大玉儿的安排。

“你懂什么。我替多尔衮求情，是理所当然。皇上知道我跟他的那段旧情，只会恼我一心想着多尔衮，不顾及他的感受。但凶手不能是我带去，否则咱们还是撇不清嫌疑。可皇后娘娘不一样，皇上向来敬重她，她带去的凶手，才能让皇上信服！”

“还是娘娘想得周全，是奴婢愚钝了。”经大玉儿这么一点醒，明珠这才恍然大悟。

26.6

话说天牢这头的多尔衮和素蓥，得了皇太极的圣旨，终于被无罪释放，还得以一同回了王府。多尔衮自然是开心的，素蓥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逃出生天，不用死得那么难看，忧的是这王府大门一旦迈入，什么时候还能迈出就未可知了。

想想这宫里和王府里都是一支支的阴谋暗箭，还是跟鳌拜在一起最安心自在。可他出征在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解救她呢？

素蓥这满腹的小心思，多尔衮自然不知。他只是满心欢喜地将素蓥接回王府，为免她再遭府里其他人的算计，便干脆将她安置在了别院。

入夜时分，多尔衮来到别院用膳，素蓥也是无法再回避这个霸道王爷，内心忐忑不已。

席间多尔衮倒并无多话，似有心事，只是嘱咐素蓥多吃点。待用完晚膳，下人们将席面撤走，屋内只剩二人独处，多尔衮才拉着素蓥坐在身旁。

“之前委屈你了，让你在皇宫和天牢受了那么多苦。本王已经禁了小玉儿的足，你大可安心住在这别院，没人敢来打扰你。”

“多谢王爷。”素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又与我生分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多尔衮温柔地看向素蓥，继续说道：“本王决定给你个小福晋的位份，这样府里其他人就不敢再怠慢于你。”

“我……”素蓥深呼吸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多尔衮，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你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只是，嫁给你这事，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我们既无三媒六聘之礼又无父母之命，拜堂礼成之实，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事是本王不对，我自当补你一个隆重盛大的婚礼，给足聘礼。”

“重点也不是这个啦……”

素蓥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你就没在我的任务名单里啊！

她犹犹豫豫半天才开口说道：“多尔衮，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接受这个现实？我们先从朋友做起?”

“朋友？开什么玩笑！我多尔衮从不跟女人做朋友。”

“你可以试一试嘛……”

“你不要忘了，你已经是我多尔衮娶进门的女人。你我已经有了夫妻名分。你让我跟自己的妻子做朋友？简直闻所未闻！此事休得再提。”

“可我也没答应嫁给你呀，还不都是你强迫的嘛……”素蓥越说声音越小，她已经看出多尔衮有点在发怒边缘了。

“怎么？嫁给本王很委屈你吗？或是你还在想着当你的朝鲜王妃呢？”

多尔衮确实有些生气了。尤其一想到素蓥一颗心可能还在朝鲜世子身上，他就更气了。

“那倒也不是。”素蓥赶紧澄清一下，免得被他的怒火伤到。

“我这次进宫本也想着要跟世子解除婚约的。”

“当真？”

“骗你干嘛？我对世子并无男女之情，他于我，就像我兄长一般。”

听到这，多尔衮的怒气终于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窃喜。原以为她抗拒自己是因为心心念念要做未来的朝鲜王妃，现在看来，这个担忧是多余的了。

“那你就安心做我的福晋。本王答应，给你的荣宠是府里独一份的。”

“可若我要的是唯一呢？多尔衮，你也能给得起吗?”

“难道你还想要本王为了你，休了所有其他人？”多尔衮的眼睛又危险地眯了起来。“李素蓥，你不要无理取闹。本王能给你的，已是府里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

“我要了吗？我求你了吗？”素蓥被眼前这个自大不讲理的男人也是给刺激到了，忍不住大声反驳：“从始至终，我都说了我不是自愿要嫁给你，是你一意孤行，强娶我进门！我让你放过我，你肯吗？我说做朋友，你愿意吗？我想要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你给吗？我想要的你全都给不了，却自以为是地给我我不想要的。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你的那份恩宠，留给那些求着你的女人去，我用不着！”

“你……”多尔衮一把抓住素蓥的手，另一只手恨不得重重挥下去给她一巴掌，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如此无视他的好意，还把他往外推。

好，那就如她所愿！

多尔衮瞪了素蓥半天，终于恨恨地甩开她，拂袖而去。再在这间屋子里呆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

而望着多尔衮离开的背影，素蓥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危险自大，暴脾气又难沟通的男人，怎么看都不该是素蓥此生的良缘吧？

还好走了，但愿能给她几天清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