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墨逃出一夜,回到宫中却无事发生。
皇上肯定是知晓此事的,却没有过问,可能是大过年的想图个阖家欢乐,而且她这里也没有出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大年初五,限制结束,盛京墨起了个大早,给皇后请过安后便又跑去了太医院。
“快点,太尉府催得紧,直接骑马过去。”
太尉府?司意家!
盛京墨一个急刹,调转方向冲到正在收拾药箱的人前,“陈太医,太尉府出了什么事?”
听到声音陈太医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在放药的间隙迅速抬头望了一眼以表尊重,“禧平公主早,来请的人说是沈小姐高烧不退,下官约莫着是昨夜挨了板子的缘故。”
话说完时药箱也正好合上,陈太医抬头,眼前却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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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端坐在书房,一副对外面嘈杂声不予理会的样子。
白纸上是晕染了的墨迹,杯中的茶水早已经没有了热气,旁边站着的执事无奈地在心中叹气,这父女两人脾气都倔。
一侍卫匆匆闯了进来,累得气喘吁吁。
太尉丢下手中的笔,他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气马上就要涌入脑袋中了,“忘了府中的规矩吗?怎么能如此毛毛躁躁的!”
“有,有刺客闯了进来……”
“砰”地一声,太尉的拳头砸向桌子,将上面的东西震了起来。
他正愁一肚子火该怎么发,这毛贼倒好,自己闯了进来,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看着太尉离去的身影,还有半句话没说的侍卫张着嘴纳闷:这到底是谁毛躁?
……
皇宫与太医院门口的守卫早已记住了禧平公主的样子,见到她就立马放行。
见那宫牌已排不上用场,盛京墨索性将它丢在宫内,刷脸出行。
但这太尉府她从未来过,侍卫不听解释直接将她拦在门外。
走正门行不通,盛京墨便绕行几步翻墙进去,她没想到自己竟这么点背,刚进来就与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她装腔作势:“你们知道‘本宫’是谁吗?”
为首的人不卑不亢:“还请这位姑娘出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盛京墨:……
“太尉,你来了。”
盛京墨指着他们的身后做松气状,在几个人转头的瞬间动用轻功冲出包围圈。
侍卫:……
冲破关键的防守,后续的过程倒是轻松了许多。
盛京墨大摇大摆地走到一人面前问路,那人见她神色坦荡,以为是府中迷路的客人,热情地为她指引了方向。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一道掌风伴着怒喝声从背后袭来,“小贼哪里跑!”
指路人:?
盛京墨险险躲过,转身再次表明身份,“太尉,是本宫。”
跟着跑过来的侍卫头头指着她道:“启禀太尉,这人惯会虚张声势,方才就用这招骗过我们一次。”
太尉:“微臣拜见禧平公主。”
侍卫头头:我是小丑。
……
已经昏过去的沈司意身上烫得厉害,紧锁的眉头以及不时颤动几下的眼皮言明着她此刻的不安稳。
把完脉后,盛京墨从包中翻找出药准备喂过去。
太尉直接挡住了她伸向前的手,“公主,你要给司意喂什么?”
若不是夫人坚持,他绝对不会同意她进来。虽知道这公主会医术,但将女儿的性命交到不知底细的人身上他实在不放心,还是等太医到了再说吧。
沈夫人欲将他拉开,奈何敌不过他的力气,她气恼道:“禧平公主是司意的好友,又会医术,自然喂的是治病的药,你是真想把女儿往死里逼吗?!”
这么说着,刚停下的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软下来的太尉连忙伸手去给夫人抹泪,却也留给了盛京墨喂药的间隙,看见东西已经被塞进嘴里,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两个人联合起来欺弄了。
一面是亲夫人,一面是身份位于他之上的公主。气火无处可撒,他只能对着身后站着的儿子大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看太医到了没。”
陈太医刚带人赶到,听着那怒吼声,他踌躇着将步子挪了进来,与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同步做出胸腔剧烈起伏状,还没开始就要发展到让他们“陪葬”的地步了?
进门后,瞧见床前一脸淡定的禧平公主,他松了口气,应该还是有救的。
问诊把脉的同时,陈太医也大概了解了屋内的情况。
他面色严肃地将太尉拉至一旁……
沈小姐此时伤势的进展不方便让他诊治,至于他带来的女医经验并不是很足,加上刚开始受到了“恐吓”,高压的氛围下容易出现差错。
无惧太尉身份的禧平公主是此次医治的最佳人选,至于能力,陈太医也是敢拍着胸脯向太尉保证的。
盛京墨没想到这太尉倒是能屈能伸,刚刚还对着她横眉怒眼,现在却恳切致歉请她帮忙。
她也没想着计较,接过陈太医的药箱后便对着屋内的人吩咐:“本宫要处理感染的伤口,女医留下,无关之人都出去。”
沈夫人担心地紧,也跟着留了下来。
清创包扎后,盛京墨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施针……
最后一针落下,沈司意悠悠转醒,毫无生气地看着边上的人,“小墨,你怎么来了?”
盛京墨抚去挡在她面上的头发,“来救你性命,这次是我治的,你可要好好配合,不要砸了本宫的招牌。”
她检查过了,昨夜对伤口的处理没什么问题,现在却恶化成这个样子,说明——病人不遵循医嘱。
沈司意闷闷地点头。
见女儿终于肯听劝,沈夫人松了一口气。真是随了她爹,认定的东西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想起女儿要做的事,沈夫人又欲垂泪,她也不能由着司意胡闹了。
盛京墨:“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沈司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拉着她的手祈求道:“我不想在这里待着,带我出去好不好。”
……
房门被推开,站在最前面的太尉别扭着不开口,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本该上朝的点却在府中说明为这事告了假,若真是不在意,也不会在院子里等到现在,估摸着是怕自己服软的话被屋内醒来的人听到。
大概摸清了太尉性子的盛京墨清了清嗓子,“沈小姐的病有些严重,本宫大概给控制住了。但想要彻底恢复,要到太医院里细细治疗。”
陈太医一脸古怪。
盛京墨继续道:“是吧陈太医,本宫那个泻心方就特别对症。”
贿赂,**裸的贿赂!
他这么正直的人,肯定要正直地对太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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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给盛京墨腾出的一间专属“办公室”内。
趴在软榻上的沈司意打量着周围摆放整齐的瓶罐、药材,将凉凉的目光扫到了盛京墨身上,“真羡慕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
语气太过于幽怨,后者蓦然打了个寒颤!
鉴于当事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盛京墨只好向下朝后赶过来的两人发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事情能发展到这个地步,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导致的。
习以为常的两人开始一唱一和:
德千亿:“太尉想让她通过科考进朝廷。”
盛珏年:“临近考试更是将她看得紧,不好好备考就不让她出府,更不会让她碰刀剑那些,她已通过了前面那几场。”
德千亿:“她想要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盛珏年:“你也知道的,她的偶像是花木兰,但像花木兰那样替父从军肯定是不可能了。保家卫国守边疆的思想是好的,但生错了时代。唉,也不算生错吧,毕竟也生对过。”
德千亿:“下次考试是春闱,她应该是怕再拖下去就没有了机会,生了别的心思,还被发现了。”
盛珏年赞成:“对,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得问她。”
见三人的目光射往她这儿,沈司意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这次考试我是奔着落榜去的,因此也没怎么准备,只是做戏让他们以为我在努力。有空就女扮男装偷混到军营里去,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这点他们倒是认可,沈司意身高175 ,五官量感大,轮廓感强,搁现代妥妥一拽酷御姐,再加上她外冷内热的性格,不熟的人早被她生人勿近的气场吓退,更别说趴她脸上识性别了。
她把自己收拾地粗糙些,再往人群中耍一番擅长的大刀,十个人能骗过去八个。
沈司意:“昨天,我爹不知抽得哪门子的风,忽然去了军营视察,好死不死我俩就撞见了,我也不想再跟他装模作样下去,闷头喝了一壶酒后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全说了。”
沈司意:“他吹胡子瞪眼地威胁我若是不好好科考,就家法伺候,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能怕挨打?!”
沈司意:“就算被打死我也不要进朝堂,那就是个牢笼,军营才是我的天地,天高任我飞,地阔任我闯。”
说完后,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盛京墨:“小墨,你是有办法的对吧!”
对上她热切的眼神,盛京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不是有没有办法的问题,刀剑无眼,即使现在只有一些小规模的战乱冲突,但以后谁能说的准呢?
沈司意坚定道:“我不怕死!能为自己喜欢的事拼命,那叫死得其所,这样的一生也算值了。”她知道所有人都是在担心她,但,“总有人要去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盛京墨垂眸避开与她对视,有些界线朋友不能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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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太冷了,披上这个吧。”
德千亿递过来一个大氅。
盛京墨双手交叉抱着双臂,确实冷,刚才急着逃脱,找完借口后就冲了出来。
她接过大氅披上,等着身子回暖后,两人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路边躺着个小石头,盛京墨抬脚将其踢至不远处,走近了再踢一脚。
“你是她哥,还是丞相,她却避开你让我帮忙。是已经拒绝过她了?”
德千亿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与她并肩而行,“之前意外救了司意,趁着有其他人在场做见证,顺势将她认作了义妹。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她有自己的家人,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做决定。”
盛京墨停下,冬日的光并不刺眼,抬头正好能将所有的东西看得真切,许是说起亲人的缘故,眼前的人眸中一片柔和,“我怎么听出几分你想要支持她的意思?!”
德千亿一起停下,“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太尉对司意逼得愈发紧,这一年里她肉眼可见地消沉了许多。我虽尽量帮着辅导学业让她轻松些,但也只是缓兵之计。司意的性子你也知道,阻拦她的结果未必是好。”
石子被一脚踢远,在路边滚了几下,最后钻进草丛,躲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