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墨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这个国家有科举,有太医院!
不是说不能有这些东西,只是这几天的经历中她已默认这个国家的官职名称是按照汉代的三公九卿制来的。
可科举起源于隋朝,汉代也没有单独的太医院。
盛京墨回想了自己在两个世界的经历,发现不只是这些,而是整个世界: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明明发展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体系,却将与那个世界重合的东西以她熟知的名字体现。
她当然不会自恋地觉得这些是因为她才出现的。
经历了百墨就是盛京墨事件,她的脑洞也跟着大胆了起来,比如:两个世界就像一张白纸上相交的两个圆圈,原来的那个是强圈,现在的这个是弱圈,弱圈在相交处受到强圈的影响,便将重合的部分匹配成了那个世界所存在的名字。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他们这几个人除了这具身体外其他的全变了的现象,是不是说明她们原本是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人,只是因为意外才能在这里拥有身份。
那这个意外怎么样才能结束呢?是不是结束后他们就会回去了?
—— ——
盛京墨跟着医官拐拐绕绕地往藏书阁深处走去,一排排书架上,从基础的医学理论到一些专科著作被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就算是最角落处也没有积灰,地板上还留着擦洗完的湿痕……看来太医院的人很珍视这个地方。
仔细辨认过医官递过来的令牌后,守门的侍卫才准许她们进入密室。
这间密室里收藏的是一些珍稀孤本秘籍,算是太医院里的禁地,平时都是锁着门护着,院里的人至少得有院判的批准才能进入,院外的人想要进去更是困难。她也是借着解毒丸和一些别的药方才换得了这个机会。
门关上后,原本跟在盛京墨身边的太监一改最初的恭谨样,如同见着羊群的饿狼,眼中闪烁着贪嗜的光,他快走几步到书架前,待碰到那些纸张时忽又变得小心翼翼。
盛京墨忍不住问:“你怎么来的这么快,真是来看我,还是看这些的?”
那太监转过头对她吹胡子瞪眼,想要伸手摸一把胡须却又碰了个空,只能摸着光滑的下巴卖惨:“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我这一把老骨头骑着马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你不感恩戴德还来质疑老夫。”
盛京墨可不吃他这一套,“得了吧您,见面还不到半柱香就嚷嚷着让我带你来这儿。”
她知道自己昏迷这么久师傅肯定会来上京看她,想着老人家惦念太医院里的书,所以那天她对季常理说会来一趟。谁知这人这么急,刚给她把完脉就要过来,说是他收了个从未见过的病历,想通过前人的经验找些灵感。
方药中嘿嘿一笑,开始转移话题,“我这不是看你身体挺好的嘛,这群老家伙真是抠门,济世救人的东西还藏着掖着。”
看着那张没有破绽的脸,盛京墨起了兴趣,“师傅呀,你这人皮面具做的也太逼真了,回头送我一个。”
方药中轻哼一声,“就在这等着为师的吧!”瞧着势头又转回自己这边,他便摆起了师者的架势,“这个东西想要做的好,需要掌握人面部的骨骼、肌肉走向、皮肤纹理等诸多方面。算是医学的一部分,我把方法教给你,想要的话自己做。”
“哦,知道了。”
两人没有太多的闲话,该说的说完便各自占了个地儿去看自己需要的内容。
……
德千亿进门看到的就是盛京墨随意地坐在屋中一隅,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
阳光冲破雕花木窗,洒落一身,勾勒出人和书的轮廓,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脸庞上白细的绒毛……
她看地如痴如醉,他亦是。
光影流转,不小心落入看书人的脸上,她不舒服地眯起眼睛,抬手去遮挡。
意识到这片区域已被阳光侵占,她合上书准备换个地方,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人。
“你怎么来了?”盛京墨站起身拍打了几下衣服,走了过去。
德千亿藏起眸中的情愫,面不改色地说道:“有些不舒服,正好路过太医院,便想着来这边让太医瞧一下。”
不舒服?盛京墨看着眼前气色尚好的俊颜,伸手摸向他腕间的脉搏。
这脉很健康呐,
怎么开始乱了?
想到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对方还不知道,可能对自己的异常举动产生了惊慌,盛京墨暗示道:“本宫在和州学过医术,方才是在给你把脉。丞相的身体很好,感到不舒服可能是最近忧思过度,多注意休息便好。”
末了,她又添了句,“我明白了为何记忆便是经历。”
腕上的冰凉触感离去,松了口气之余又添了些失落,他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近些时日朝堂之事繁杂,臣确实有些过度操劳了,多谢公主替微臣诊治。”
站在一旁的青白听着自家主子镇定自若地扯着谎,默默在心中竖了个大拇指。
这几日朝堂上都是些陈年往事,哪会因此吃不消。主子分明是因为禧平公主的事才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天打探几次宫中消息。
他一直以为自家主子是个千年铁树,原来早就背着他们开了花。
瞥见青白司脸上藏不住的揶揄,司刹用手中的剑撞了他一下。
没注意到两人小动作的盛京墨朝德千亿递过去一副“在下敬佩”的表情。一国丞相日理万机的,肯定辛苦。
随后她低头从随身的布袋中翻出一个小瓶子递向德千亿身边的侍卫,“这是本宫之前配置的补气养血的药,平常也可用来强身健体,你们拿着用。里面是些温和的草药,没有副作用。”
青白还没碰到瓶子,一骨节分明的手已抢先将其拿去,德千亿小心地将东西放入怀中,一本正经道:“他平日里总是丢三落四的,我自己收着便好。”
青白默默低头,他以后定是要多吃些,要不然就背不动从天而降的大锅了。
看着盛京墨算是红润的脸,德千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还没修养几天就出来,身子吃得消吗?”
角落里早就听得不耐烦的方药中插话,“她活蹦乱跳的,哪里吃不消了!”
年纪轻轻,说话做事怎么磨磨唧唧的,都打扰到他看书了。
盛京墨小声介绍,“我师傅。”
……
禧平公主连着出宫了三天,每天都待在太医院里。
朝堂官员对这件事褒贬不一,反对者先递交奏折列出诸多弊端危害,支持者听说此事后也不甘示弱地呈上折子言明益处。
看着御书房中堆成一摞的奏折,皇帝选择留中处理,不批示,不发抄。
反对者又坐不住了,直接在朝堂上说起了此事,支持者早就不满对方的没事找事,两方直接唇枪舌战了起来。
殿上的争吵愈演愈烈,甚至有口齿不利索者有了动手的架势,不嫌事大的盛珏年在一旁添油加火:谁若是不满意也进去转悠转悠,这样不就公平了。
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太医院院使额头冒汗:“六皇子不可,太医院关系着皇室,大臣,百姓等诸多人的康健,人多手杂必然会引发事端。”
朝堂上的争吵更加激烈,太医院院使继续缩着脑袋。
皇帝看戏似地坐在高台,忽然瞥见在一旁同样置身事外的德千亿,他眼中闪烁,“朕听闻丞相也去过太医院几次,爱卿对这事有何看法?”
殿内瞬间安静,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德千亿,丞相好像从未表态。
德千亿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拱手一揖,“微臣觉得六皇子说的有理。”
众官员:……
(吵归吵,闹归闹,他们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盛珏年:(…兴奋脸…)
“好,此事就交由丞相处理了。”
众官员:……
(皇上都不要命了,他们还能怎么说!)
盛珏年:(…骄傲脸…)
—— ——
“公主,公主,天大的好消息啊,我们有义士了!”
人未到,就有声音透着墙传了进来。
盛京墨眼眸一亮,立马放下手中的药材,“辛夷,醒嬷嬷,去前院!”
师傅走后,盛京墨还是会每天往太医院跑,她不摆贵人的架子,待人谦虚和善,很快与太医院的人打成一片。
宫里人找她要么假意,要么试探,要么利用,只有小部分人是真诚的。她不喜每天都端着仪态与他们虚以委蛇,所以便将太医院当做安身场所,做喜欢的事,且这里像是加了层屏障,阴谋诡计也少了许多。
虽然院里也有些人对她心怀不满,奈何医学之路艰难且多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KPI要完成,一不小心就要成为陪葬天团,所以也无暇顾及她。
而且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还是很重视才学能力的,当她将师傅给她的秘籍甩出来后,瞬间俘获了多数人的“芳心”。
既然她如此坦诚相待,太医院里的人也不好藏着掖着,几番深入交流下来,几个资深者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地炽热,要不是看在她公主的身份,非得把茶水塞她手里收她为徒。此女若是能潜心在这条路上深造,必成大器!
虽不能收其为徒,但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白费了,几个老狐狸蹲在角落里一阵叽里咕噜后,便连坑带骗地将她拉入院里的一些要事之中,美名其曰要她的成才之路铸造几下。
盛京墨每日除了在藏书阁泡一会儿外,其余时间便跟着他们一起研究疑难杂症与新药。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这些人对新药的试验方式竟是拿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当标本。
这样大公无私的精神固然可敬,但若是有一举两得的方法也是可以用的。
所以盛京墨提议:招收患有所需疾病的义士无偿救治,在安全范围内慢慢调试药物,直至找到适宜剂量。
为了防止因此产生的恶性商业链,她专门强调了义士的性质:自愿性、无偿性、灵活性。即患有对症疾病的人,不收取对方治疗费用,也不给予额外奖励,有随时随地退出的权利……
这一提议又在朝堂上经历了一番激烈的争执,如上次那样有人搅和,有人站队,最终被皇上一锤定音通过后便丢给了丞相。
又通过多方的加强与完善后,这个逐渐成熟的新策开始了实施。
百姓对其多持以怀疑的态度,毕竟身上的病拖一阵子还能活一阵子,而那新药又没人用过,说不定吃了人就没了。
盛京墨也不着急,林子这么大,肯定会有胆子大的鸟。不过令她意外的是,第一个义士竟是个熟人——
“张瑶?”
回到上京盛京墨便向皇帝说了张瑶的事。探实到宫中派人给张瑶几人安排了住处,她也就没再见过她们了。
毕竟她周围尽是些豺狼虎豹,跟她接触多了难免惹祸上身,而让皇上知晓张瑶,也算是给她们添了层保障。
盛京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比初见时瘦了些,但面色与精神状态怎么看也不像适配那几种新药的人。
张瑶看出了她的疑惑,“公主,是家母得了卒中。”
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家母被救出来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虽上面派来了医士救治。但因她之前头部遭到重击且精神受到刺激,就得了这种病。”
屏退众人后,盛京墨对着张瑶认真确定:“本宫的帮助你在城门前已经还清了,所以希望你不是因为觉得亏欠才来此地,而且做这事的利害你要想清楚。”
万事开头难,而这个新策与她有关,免不了一些人的暗中阻挠,所以开头会更难。做这个“出头鸟”的风险很大,尤其是张瑶这种与她沾带些关系的。
张瑶明白禧平公主的意思,她弯曲膝盖准备跪下,却被面前的人一把拉住,心中最后一丝犹豫退去,她坚定道:“草民与他人不一样,我正是因为您的名号才敢来此。母亲日日被病痛折磨着,觉得自己的病也拖累了我,内外交困下,竟在梁上悬绫准备……只要母亲能恢复些,其他的草民并不畏惧!”
……
有人加入后,太医院周围的眼睛明显多了起来,中途有些人尝试破坏,最终被拦了下来。
看着原来被搀扶进去的人在一次次医治下独自走了出来,本就有些想法的人也坐不住了,很快,其他研制出来的药也进入了试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