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 别紧张。xinghuozuowen”帝君的表情非常温和,“我们之间并没有完全的冲突,不是吗?就算你现在犯了一点错, 我还是会给你机会的。”
他真以为我失忆了, 这样的谎话张口就来, 也不知脸皮厚到什么程度。时霁心想, 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接帝君的话茬,只是问:“你是怎么知道来的是我?”
“释空,你总是误会我, 将我想的太薄情了。我们毕竟以兄弟相称这么多年, 就算你远离中央城,你的资料也不会消失在仙庭每年的集中训课当中,每年都有无数仙庭子弟聆听你的时霁。你的样貌投影每年都会更新,仙庭中人谁不认识你呢?”
时霁凛然:“你一直在监视我?”
“监视, 这个词太见外了。”帝君说, “我对你这么关心, 你都不感激我吗?”
突然,时霁出手,一把开刃的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帝君仿佛早有预料,准确地擒住他的手,将他挡在身前那一刻。
两人都不能调用力量,光凭肉搏半斤八两,然而这毕竟是在帝君的主场, 一旦弄出点动静,营地周围的人都会被惊动。这是时霁不想看到的。
帝君自然也知道这点,握住时霁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仿佛可以在那节苍白的手臂上印下深深的印子:“好了,不寒暄了。我知道你这次是为了阻止我杀岐尤进来的。”
时霁没有说话。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相反,我会如你所愿,带你去见岐尤。”
“作为人质,将藏在周围的魔族引出来?”
帝君不否认,哈哈一笑,忽然,他正色:“释空,我曾经最欣赏你这中耿直的性格。但现在,我觉得你还是学会含蓄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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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领着时霁,被众人簇拥,绕过营地中央的土堆。
土堆之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帝君还很好心地和时霁解释:“虽然在无妄乡中岐尤是没有办法施展力量的,但是魔族肉身力量十分强悍。为了防止她暴动,需要一个很严密的锁链阵。利用地形优势在地下建造这样的阵比较方便。”
时霁没有理他,帝君也不恼,饶有兴趣地继续说:“当然,地下空间闭塞,也适合瓮中捉鳖。释空,请吧。”
声势浩大,帝君亲自做陪,一大群仙庭军押着时霁走入地下空间。声势浩大地仿佛担心周围有人察觉不到似的。
时霁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头巾遮住半脸,略凌乱的黑发散出头巾,脊背挺直,只一眼就知道他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但还是让旁人观察到了端倪。
沿着步梯走入深坑,当头顶的天空小得如一枚铜钱时,时霁不经意地抬眼,向上扫了眼,好像在等什么人。
他的小动作被旁边的帝君尽收眼底。帝君的笑容也变得玩味起来,心想他也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痴情木头,明知如今祝行殊来救他才是自寻死路,表现得再坚强,还是抱着这中热恋中不理性的幻想。
他不知道的是,时霁胸口的玉,更加烫了。
深坑底下是一个大工程。一个孱弱的身影披头散发,无力地躺在最中央。她的身上,几十根几层楼高的尖锥,从各个角度贯穿了身体,将她钉在地上。尖锥的顶部都连着锁链,锁链连接四周的墙壁。
光看这副样子,谁都认不出这就是带领疯癫躁动的族群脱离仙族、自立为魔的前任魔君,岐尤。
“魔族的生命力很强,如果不用仙力,只用雾气是无法完全杀死她的。这些尖锥也只是限制她的行动而已。”帝君自得地和时霁介绍。
时霁转头仔细打量周围。突然,他看到连接尖锥的锁链在微微颤动。虽然和被风吹动似的微弱,时霁还是眼皮一跳。
帝君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转头和随从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冷笑一声。仙庭军突然从两边架住时霁,将他往岐尤的方向拖。
他们粗暴地把时霁丢在岐尤身旁,后退两步,一打响指,周围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锁链的位置发生变化。阵法空间里互相交错、纷繁复杂的锁链将时霁的行动封锁在岐尤身旁有限的距离里,好似牢笼。
帝君站在远处,看着时霁,温和的笑容不变:“释空,我想祝行殊一定对我的礼物喜欢得不得了。两个都是他的师父,一个是他恨得不得了的,另一个是他爱得不得了的。我想,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如果那么蠢不可能当上魔君。时霁心里默默地宽慰自己,但转念一想,祝行殊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真的没有脑子,不禁又捏了一把汗。
他的余光瞥到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岐尤,后者微微抬头,眼神穿过杂乱的头发,对上他的眼睛。
“释空君,别来无恙。”她的笑中带血。
时霁的嘴唇轻动,轻声说:“我们都快完了。”
“你说这句话,自己信吗?珣愿他是算不到你的计划的。”
时霁侧过头,让远处的仙庭众人看不到自己的嘴型。没有法力,他们的确不能知道时霁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的计划?”
岐尤咧开嘴,牙齿已经被凝固的血染成黑色:“与我结盟。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可能吗?对我们而言,你和帝君都是敌人,你们中任何一方杀死另一方,吞噬另一方都是我们绝对不想看到的。我为何会与你结盟?”
“因为无妄乡中我只有**力量,只可能是珣愿杀了我。放了我,我也威胁不到任何仙族。比起让我自由,你更怕珣愿把我吞噬了。”
时霁胸口的玉比刚才又更烫了一点。
“你很聪明。”
“他当年也这么夸我。”岐尤将头换一个方式躺,脑袋和脖子间的角度仿佛折断了,“可惜我没祝行殊那么好运。”
突然,半死不活的岐尤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低吼,反抗那些贯穿她的尖锥,甚至让地面开始摇晃!
仙庭众人正反应过来要拉动机关的把手,突然有若干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踢断了机关的开关!
帝君势在必得的笑容,似乎早就意料到了这点,而且成功将藏在暗处的魔族引了出来。
“启用备用计划!”
所有仙族发出整齐的回应,从肩上解下长条形的匣子,从里面掏出了弓和特质的箭,万箭齐发,目标就是洞穴正中央!
你是救不了师父的。帝君眯眼,似乎看到了祝行殊痛苦万分、气势大乱的样子。
砰——
一个野蛮的声音直接冲进仙族的弓箭手中,直接一拳给到了帝君!谁都没想到祝行殊看到万箭齐发的第一反应不是扑向中央救时霁,而是趁着远程和近程切换不及时攻击首领!
“你不救他吗?”帝君稳住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略带嘲讽。
“他不需要我救。”祝行殊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做的最愚蠢的决定就是在无妄乡里和魔族打肉搏战。”
帝君被他冷静的语气弄得一愣,转头看向中央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
时霁的身前站着一个身影。
她用肉身替时霁接下了所有的箭。她身上本就都是血窟窿,此时,那些血窟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箭留下的新伤也在她身上待不住几次呼吸的时间。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挣脱尖锥……”帝君不可置信地喃喃,直到他僵硬地转头看到一旁的时霁。
时霁好整以暇地撑着一把伞。
他的头巾和麻布袍子飘在地上,孤零零地躺着。白衣胜雪,一头黑发散在肩上。
时霁将折好的折暮伞贴着自己的脊柱绑在身后。由于折暮伞过长,手柄长出领子,贴着后脑勺,所以他一直带着头巾,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激烈的动作。
无妄乡中无法利用力量调用储物戒的物品。习惯了法术和储物戒的仙族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原始的储物方式。
“折暮伞的伞面来自无妄乡。”时霁说,“至少在无妄乡中,它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比任何能找到的材料都要坚硬。”
所以,他在岐尤发力的同时用无比坚硬的伞面隔断了那些尖锥。与折暮伞的伞面相比,那些尖锥不过是一碰就碎的石头罢了。
看着帝君狰狞的表情,时霁挑眉:“你不会真以为我被冲昏头脑,孤身一人闯到无妄乡来上演‘就算我手不能提也要陪你同甘共苦’的苦情戏码吧?”
这回,轮不上帝君说话,祝行殊的拳头就到了!
这一拳点燃了周围的火花,仙族和跟着祝行殊跳下来的魔族开始了肉搏大战。
看着远处的乱象,时霁转头看身边满身是血的岐尤。她非常安静地站着,盯着远方乱作一团的场面,目光一直锁定在一个固定的目标上。
她的恢复能力极强。不过一会儿身上的伤就已经看不大出了,但身上已经不见褴褛,到脚踝的长发被血污凝成一缕一缕的,盖着身体。
时霁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和挣脱了束缚却没有暴走的岐尤打交道。他想了想,从身上解下了水壶递了过去:“虽然少,还是冲洗一下血污吧。”
岐尤转头,一字一句僵硬地说:“我们中族有自行净化的特性。”说着,她脸上的黑色如潮水似的消失。
时霁摸了摸鼻子。
“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了。”岐尤转过头,看向远处的乱象。
“不用。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中方式和你好好说话。”
岐尤:“不论仙族还是魔族胜出,都可以用人数优势,制服无法使用魔气的我。所以你不慌,你知道我还是无法恢复自由之身,如今能站着就是最后的体面了。”
时霁没有否认。
“可我不想再像以前被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了。”岐尤伸手向远处帝君的方向,“如果魔族赢了,他们会杀了珣愿吗?”
时霁有些警惕:“自然。”
“那,”岐尤突然大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一个单纯的女子一样,“能帮我实现最后的愿望吗?如果实现了我的愿望,我可以自裁,让你们不用再在我身上担心,我也不用再呆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了。我的愿望是——”
这个底下的洞穴开始塌陷。
石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震荡的气波绕着他们。时霁只能听到岐尤极度快乐、极度痴狂的高朗笑声,以及笑声中断断续续的话。
“我的愿望是能亲手杀死他。请你向我保证,可以将我们埋在一起。”
“不论生还是死,不论他如何看待,我都想得到他。”
“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