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发了消息之后没有得到回复。baoxiaojianduan祝行殊在前线脱不开身, 甚至可能没有收到消息。
时霁没有浪费这段时间,几经思考之后,由酒青给他护法, 开始从寒玉中提取功法。
“停一下, 你气息不稳。今天的尝试就到这里, 你好好休息, 明天再来。”
时霁突然放松,身形不稳,被酒青扶住,开始剧烈咳嗽:“在寒玉里找到你说的那个功法了。但我接近它的时候, 它仍在排斥我。虽然我的大道属于混沌, 但也这么多年没接触过无属性的力量了。还需要时间。”
这时,上弦进来:“仙君,有件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
上弦左右张望, 确认没有被望月和朔月发现, 悄悄进来:“虽然魔君没有回信, 但是最近前线的战报已经到了。”
时霁猛地抬眼,看到上弦脸上的无奈。
上弦小声说:“魔君没回信不是因为信息的通道受阻。您发送的信息已经送到了副手鲸衡的手上了。”
上弦没说完,时霁就知道了:“祝行殊与队伍失散了,是不是?”
“是。”上弦给出肯定的回答后连忙补充,“您别急。魔君他没事。望月和朔月怕把消息告诉您后,您会过于担忧,因此不想说。但, 我觉得战报还是有必要让您知道。”
酒青皱眉:“我来的时候祝行殊还和大部队在一起,这几天又出什么事情了?”
“帝君真身出现了。地点在无妄乡。”
时霁与酒青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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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乡的地形非常独特,像一条细长的河流, 贴着两界的边缘,穿越魔界和仙界。它是魔界和仙界分别与人间接壤的部分。
不管仙魔,穿越无妄乡的时候都无法使用力量,与凡人无异。因此,即使仙魔打得如火如荼,也不会打无妄乡一线的主意。
时霁强迫其他人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证实了上弦的情报,而且得知了帝君真身出现的地点在无妄乡于魔界的境内。由于无妄乡纵深入魔界深处,因此帝君出现的地点离诸红之渊不足十里。
三日后,诸红之渊。
一个浑身穿着宽大的亚麻袍子,一条碎边的布巾将头和脸完全遮住,看不清面容。他风尘仆仆,仿佛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近守卫台。他的身旁,另一个黑色类似装扮的男人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守卫台发现他们的时候如临大敌。周围早就严格警戒了,怎么可能还有普通民众?
两个身影停在安全位置外,其中一人将手高高举起,袖子滑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带着一条金色的链子。守卫立刻认出,这条链子带着魔君特殊的气息,停止攻击。驻守的军官立刻走下守卫台,靠近这两个身影。
“来者何人?”
那人将包住脸的头巾拉下一半。或许是因为他的瞳色太深、嘴唇薄而浅,把脸衬得像纸,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地似的。然而,他的说话时瞥了军官一眼,就让后者呼吸错乱,手足无措,完全忘了等待问题的答案。
他说:“带我见鲸衡。”
军官回神:“鲸衡将军,身居要职,无暇接见身份不明之徒。”
那人抬眼,军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撞上身后的副手。
“那你帮我把鲸衡叫出来。”
“无理取闹,鲸衡将军繁忙……”军官还要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该死,他身上明明是魔族的波动,根本看不出种族,特别是这张脸,精致得根本不像是魔族的脸。
或许是个大人物,是高等族裔。军官思量再三,觉得以对方的力量波动想要对他们不利不过抬手而已,没必要和他们纠缠。于是话语到了嘴边绕了个弯,仓皇地回身,留下一句“我去传话”。
他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下那人的特征,鲸衡在众将簇拥下出来。他只瞥到那人一眼,脸色就变了。
布衣人立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鲸衡一言不发,直接将他们两个请到最里面的密室。
密室中。
两人自在地坐到红灵木椅上,接过鲸衡奉上的茶。
“释空君,您一旦挣脱束缚,那条光链……”
时霁将头巾拉下,抿了口茶,不在意地说:“他的符阵还是我教的,不过废了点时间解开而已。之前我不出来,单纯是因为体谅你们的苦心。”时霁说,“但现在形势不同了。”
鲸衡哑口无言,只能反问:“释空君知道形势了?”
“先前仙庭众人埋伏魔界,让魔族以为他们想要这样偷偷摸摸潜到无妄乡周围。但从始至终,帝君真身都没有出现过。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帝君从一开始打的就是通过无妄乡进入魔族深处的主意。这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正是以为他们在无妄乡中徒步前进。”
“万幸,由于君上开辟了专门运送无妄乡之水的通道,给您输送无妄乡之水,近期我们靠近无妄乡的频率更高了些,及时发现了他们。”鲸衡说,“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退回无妄乡了。祝行殊追进去了。”
鲸衡一愣。
时霁继续说:“你作为副手,与他形影不离,为何不进去?”
“因为我……”
时霁打断他的借口:“祝行殊把你留在外面,是因为他担心没人坐镇魔族。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不对?”
鲸衡默认了,良久,他说:“我们遇到了袭击,场面非常混乱。仙庭的袭击队里诸红之渊最近的一次只剩三里了。君上亲自接管指挥,参与战斗,将他们赶回去。后来,他们一鼓作气追入无妄乡。”
“你在隐瞒信息。”
鲸衡一愣:“释空君,您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被追赶的一方,我能理解没有留信的原因;但如果他作为追击的一方,他一定会在进入无妄乡之前给我留下信息。其中必有隐情。”
“果然瞒不过释空君。”鲸衡苦笑,“君上其实打算在进去之前给您留个信息的。但在他打算留信的档口,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们和君上的联络中断了。”
“什么事情?”
“其实,”鲸衡看上去有些踌躇,“诸红之渊的封印,已经破了。”
砰——茶杯掉到地上,摔成了若干瓣,茶水四溅。
“我刚才说了谎。仙庭的袭击队一路反扑,到了诸红之渊,我们没有反应过来。岐尤已经被他们放出来了。”
“岐尤现在在哪里?”
“他们在诸红之渊上设置了一个传送阵,在岐尤破封最虚弱的那一刻,和他们自己一起传入了无妄乡。诸红之渊破裂时产生了剧烈波动,将附近的通讯法术都打断了。当时君上和出山的几位大师在最前面,与我们的联络断了。我猜,他们为了不追丢,来不及回来留信,直接奔着无妄乡去了。”
时霁扶住把手:“怪不得仙庭敢打岐尤的主意。如果把岐尤拉入无妄乡,那任岐尤再强都无法发挥出来。仙庭可以借人数优势将岐尤拆解,吞吃入肚。”
时霁立刻起身,拉上头巾就要出去。
“释空君,您不能去!君上对我们下了死令,如果他回来发现……”
时霁回头,双手按住不安的鲸衡,与他四目相视:“鲸衡,你到底知道自己被祝行殊留在这里的原因吗?”
“嗯?”鲸衡慢慢瞪大眼睛。
“如果他回不来,你就是下一任魔君,不用听他的命令了。”时霁说,“如果他能回来,我必定能完整回来,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
鲸衡还想挽留,时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直没发声的黑衣人拍拍他的肩:“小子,这是我们这代人的恩怨。他不能缺席,你就别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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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乡是清净地,终年不见风雨,四季如春。不过它太清净了,清净到没有一点生灵可以在这里长存,一切都是虚无。
时霁抵达无妄乡的时候背后已经是一片虚汗了。
他还没能成功从寒玉中提取最初无属性的功法,每一次运行现在的功法都是在灼烧自己的本源。
踏入无妄乡的一刻,所有功法都在瞬息归零。时霁松了一口气,强撑着身体。四下张望,终于在一片荒芜中看到了那条河流。他走近了,喝了几口无妄乡之水,感觉好受了些。
他在无妄乡中顺着河流的走,一直没遇到人影。
突然,他看到远处有几个黑点。他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向他围了过来。
没有任何力量,时霁不动声色,知道以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能与对方硬拼。没有力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察觉不出他人身上的力量波动。时霁长得不像魔族,多年没有抛头露面,遇到仙族的人很容易获得信任。
果然,他遇到的是一股仙族的小队。时霁自若地说自己是一名在无妄乡修行的药仙,他身上终年带着的药香说服了对方。仙族小队同意将他带到驻扎地,请上层进一步定夺。
仙族驻扎的地方是鞍部,周围有两座山做掩护,营地范围很大。小队将他安置在一座外围的帐篷中。
时霁远远地看到营地中央被高大的土堆围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装作好奇问:“这中间是什么?”
“别问不该问的。”
时霁被独自留在帐篷里,心里却有了答案,握紧拳头。突然,他发现胸口有东西在发热,伸手一滩,发现是寒玉在发烫,心里一阵微弱的喜悦。
“在种子的萌发阶段,无妄乡之水是唯一能保育种子的东西。果然在无妄乡里,我的大道会更明显,因为不受仙魔现有的法力束缚,感应到功法。”
他仔细感受。果然,寒玉中那种功法的存在感比在外面的时候要强很多。这让时霁安下心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就算进了无妄乡也只是拖累,但如果无妄乡能让他得到最初的功法,那会成为左右战局的因素。
等了很久,他发现功法的感应越来越强,但似乎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快一点吧。”时霁舒出一口气,将寒玉放回胸前。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时霁赶紧拉好头巾,压低声音,装作小憩汇总被打扰,回头:“谁?”
“释空,好久不见。”来者只有一个人。
时霁的瞳孔紧缩。
来者穿着飘逸的长袍,端着手,带着温和的笑容,从容地走到时霁身旁,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全程,他的双目含笑,一直盯着时霁瞪大的眼睛。
他亲昵地将手搭上时霁僵硬的肩膀,凑近了,在时霁耳边轻声说:“我对你那么熟悉,可惜,你不是我的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