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食用助手:未尽是三阎殿,判因果功过;未言是四阎殿,掌管地府金库,爱拨算盘,也是芙倾一直勾搭却根本不记得芙倾的那个;未赴是五阎殿,常年出外勤的工作狂。
添加这个食用助手是怕大家分不清这仨,因为我也经常分不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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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梵筠声才知道,无可救药的不止是他的脑子,还有他那如风中残烛般摇曳的魂魄。
意识昏沉的第不知道多少日,梵筠声寂静的识海里突然多了点什么声音。蹲在某个角落里的那一缕意识好奇地站起身来,往一望无际处走去。
不知方向,不知走向哪里。
这么瞎走着,那声音居然还真近了,从嘈杂无序的噪音变作勉强可闻的支离话语。
作为只继承了梵筠声极小一部分智商的意识体,那小东西呆滞地站在能捕捉到声源的地方,似乎是在倾听。
接着梵筠声的脑中就出现了类似于“剥皮”“梦华”之类的字眼,字眼的情绪被意识体归类成愤怒、疯狂。
然后是“咚咚咚”“笃笃笃”的声音。像是在徘徊。果然,这声音被意识体归类为“来回踱步”。
后来便又静了。没有声音感知的期间,梵筠声不可避免地怀疑起自己的魂魄情况是否又恶化了。
他惴惴不安地想着,忽然,意识体又传输来一行字:目光,凝滞。很多情绪,复杂,不懂。
很多情绪?这会是谁呢?
他的精神力暂时无法细想这些。但很快他便发现,意识体传达给他的话语越来越长,描述逐渐变得具体,言语间有了逻辑。
他知道,他应该是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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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七日过去。
此时该是人间鸡鸣欲曙之时,但在地府依旧只有灰暗的天光。
这点灰暗的白光给死地带来的一丁点朝气,很是恰到好处地唤醒了一个睡饱了的人。
床前的黑紫色纱幔早已被束起,原本简洁的屋内现在堆满了药箱药瓶,地面上的脚印大概是反反复复盖过了好几层,黑麻木制成的地板竟然泛了灰色。
梵筠声睁着厚重的眼皮,抬头望天。
心里感慨:哇,我睡着的时候,府里好热闹啊。
然而热闹的还在后面。
屋门被推开,是进来扫洒的阿鱼。他满脸愁容,也不知道是干活干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怨气,梵筠声看着有点想笑。
因为刚醒,估计是魂魄与这具暂时肉身的连接还不是密切,梵筠声几乎动弹不得,所以只是睁着眼,清醒的目光黏着在怨气冲天的阿鱼身上。
阿鱼完全没注意到这道目光,皱着眉头仔细擦拭木柜上的药瓶。
他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收拾到了床前。
梵筠声觉得是时候了,于是抓住了阿鱼抬眼的一个瞬间,万分艰难地举起右臂,极小幅度地左右摆动道:“嗨,晨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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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鱼绝对是整个地府声音最嘹亮的鬼,梵筠声力保。
就打个招呼而已,那反应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哦,他们本来就是鬼,那没事了。
几声高声惊叫,让梵筠声好不容易复苏的听力差点又闭了去,也把这几日住在他府上的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叫了过来。
这乌泱泱一堆人一下子涌进了他的屋子,搞得他本来就还不甚灵活的四肢更加僵硬了。
他有点局促地缩在床榻上,脸上尽量维持着微笑,但由于人太多,他实在不知道该看哪个,于是目光开始在人群里四处乱窜。
医士在他身前检查了会儿,他也窜了会儿,大抵是那乱飞的眼神太过“智慧”,不一会就听到头顶处,离他第二近的阎王悲怆地摸了把长白胡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
“...我们筠声...真的傻了......”
梵筠声白眼翻得倒是灵活,小嘴依旧能叭叭:“老头,我劝你想好再说。”
医士也赶忙道:“阎王大人放心,七阎殿虽魂魄重伤,但幸有那道强悍法力相护,并未伤及元神,神魂看来也没有差池。”
看来?我看你刚刚眼神不是挺犹豫的吗,要不是本殿开口,你真敢讲出这个结论?
这事儿还要从上一次魂魄受损说起。那时梵筠声遭恶鬼暗算,魂魄不断溃散。不过就程度而言,应当远不及这一次严重。
那时阎王也是请来济魂堂的医士,为他治疗。只见几名白衣医士面色惶恐,检查了半天,没个准话,更没个解决方案,最后让梵筠声自行用法力修筑魂魄防御结界,美其名曰已治愈。
治愈个鬼,治标不治本。
当然,以上都是内心所想,梵筠声可不敢不敢说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屋子里的医士们为了修补他的破残魂肯定是心力交瘁,竭尽全力。不论怎么说,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恩人,怎么能对恩人不敬。
至于神魂,其实是一种美称,实际上就是俗话上的脑子,或者精神。没伤就是正常人,伤了就变成傻子或者疯子。
这医士看上去犹犹豫豫,说实在的,梵筠声自己也是。他现在虽耳能闻,眼能视,口能言,但至于脑子有没有伤到,还有待商榷。
他当然希望没有。
阎王心里也门儿清,这些医士虽不是纯种的水货,也多多少少掺了点水。
之前几天他们再怎么说或无大碍或无大碍,那也是“或”,再说一百句也抵不过梵筠声此时一句翻着白眼的回怼。
被这小泼皮骂了这一句,阎王立马心安了。
常规的检查和一些半熟不熟的人的嘘寒问暖结束后,屋里的人散了大半。这会儿剩下的便是能推心置腹的了。
没外人。原本想着,等梵筠声醒了就先劈头盖脸骂一顿的阎王大人,此时立马喜笑颜开地从怀里抽出一张黄金契,梵筠声瞄了一眼,哟,黄金一千两,这可是个相当大的数目。
相当于无冥西街整条街五年的流水了。
阎王把这张价值连城的黄金契放在他枕边,道:“臭小子,给你涨俸禄了。”
梵筠声乐呵呵地笑:“哟,怎么个涨法,这是要每月发我一千两啦?”
开玩笑啦,他知道这是一次性的。
他调笑的目光被阎王看在眼里,阎王也知道他是在胡说,不跟他计较,“哼,我看你精神倒是很好。最好再好点!像现在这样僵在床上像什么样!”
“好好好。”梵筠声侧过头闻闻契纸,装作在闻金子,一脸享受:“浓重的铜臭味儿,我最爱了,一闻我就舒坦,等我再闻几日,保证动如脱兔。”
阎王又打着呛他的旗号关怀了他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芙倾捧着脸坐在他床边,问道:“好筠声,要不要二姐现场剥人皮给你看?”
旁边杵着的未尽未言未赴:“......”
梵筠声:“我谢谢你啊二姐。”
芙倾好像是想笑,但她一松手,脸上的皮竟然有松垮的迹象,俨然是多日未曾更换修补。她也懒得管了,摆烂道:“挺好,剥人皮看不到,看仿真人皮自然脱落的过程也不错。”
未尽怀里还抱着卷宗,袖子里的毛笔若隐若现。看来这几日他都是在这儿办公的。
他也凑到梵筠声跟前,一言不发,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家七弟。
梵筠声知道未尽一向不擅言语,便不再调笑,回以“不必担心”的目光,像是一种安抚。
不过他那眼睛稍稍带点情绪看上去就会有点不对劲,于是芙倾嘴了句:“别眉来眼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老三抛媚眼呢。”
梵筠声噗哧地笑了,“真的假的,我还没抛过呢,二姐你示范一个给我瞧瞧。”
切,小意思,这还不是信手拈来。芙倾立马确定了目标,侧过身去,对着后面抱着算盘的未言就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床边的未尽看到这一幕,也被逗乐了似的低笑起来。
当然,这个风情万种是芙倾自以为的。因为二阎殿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皮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就在她挤眉弄眼着,冲未言做夸张表情的时候,脸颊处的一块皮突然塌陷了下去,吓得她赶紧捂住脸,失声尖叫起来。
梵筠声想扒拉她,奈何身体动不了,忙道:“我看看我看看。”
芙倾伤心地回过身,只见梵筠声宽慰道:“放心啦,只是塌下去一点,稍稍有一点点松垮,总体还是超美的。对不对?”
他问的这个对不对是面向屋里的其他所有人。
未尽立马点头,“对,二姐怎样都美。”
未赴攥着长枪,反应慢半拍,也愣愣地跟着未尽点头。
最后是抱着算盘的未言,盯着芙倾的后脑勺说了句:“的确很美。”
此话一出,屋里的所有人目光齐齐看向他。
未言一个一个回视回去,也不觉得被这么看着是件很奇怪的事。
芙倾捂着脸,惊愕地侧过身,不可思议地问道:“老四,你...你认得我是谁了?”
未言平静的点头,“认得。你是芙倾。”
芙倾再次发出失声尖叫。
梵筠声宣布,芙倾才是整个地府声音最嘹亮的人。阿鱼只能勉强屈居第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理清了缘由。
原来是因为这几日大家都心系梵筠声安危,皆住于七阎殿府,而芙倾更是连人皮都没来得及换,这几日一直顶着同一张皮,同一屋檐下,一来二去的,未言居然终于认得她了。
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谢天谢地,他家二姐的感情生涯终于有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