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筠声的小声劝诫下,芙倾勉强止住了内心的喜悦,才没有在攻略对象面前显得格外疯癫。
但她想往梵筠声脸上猛嘬一口的这种行为也已经不是很正常了。
梵筠声机警地侧过头,让芙倾吃了一嘴头发。
趁芙倾呸呸呸的时间,梵筠声义正言辞道:“我是有心上人的,不给别人亲。”
哦对,心上人!
说起这个,戚岁安哪儿去了?
芙倾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用怜悯的眼光看他,“可怜的筠声,人家话本里都是趁人之危,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落跑新娘了呢?”
梵筠声:“你闭嘴!”
未尽跟个老大爷似的看他俩斗嘴,时不时地就会被逗笑。
梵筠声往常都没发现三哥这么爱笑,以往看到的都是他在书案前焦头烂额地苦笑。
心里的小锤很快定了音。梵筠声决定了,就算是顶着人设偏移的风险,以后也要去多帮三哥处理公务。大家这么放松的氛围真是太难得了。
当然,也放松不了多久。屋门再一次被敲响,这次是未尽的近身衙差,也是一脸愁苦,估计是早已忙得晕头转向,于是向屋内的各位胡乱行了一通礼,小跑过去在未尽耳边说了什么。
紧接着,那愁苦之色就像是会传染一样,转而复制到了未尽脸上。
未尽依依不舍地看着梵筠声,一时竟说不上是更不放心梵筠声身体,还是更不舍得脱离这样欢欣的氛围。
最后他还是被自家衙差给拖了出去。
据说他们府上的公文再不及时处理就要堆满整间屋子了。
屋内又减员一人。这时未言走上前,把自己手里的算盘放到梵筠声枕边,虔诚道:“愿算数之神庇佑你。”
然后他转身离开,就像某些故事里的世外高人那样。
梵筠声不懂,但大受震撼,他努力竖起一个大拇指,对芙倾道:“不愧是你看中的男人,就是与众不同。”
屋里就剩下三个人。
梵筠声问道:“五哥,梦华的事情处理得还顺利吗?”
未赴是这样,和他打开话匣的方式往往只能通过工作。
一瞬间,那脱节的反射弧像是装上了动力装置,未赴眼神都明亮了不少:“暂时还没有,目前查到的线索表明,此事还牵扯到轮回井与魔族,恐怕不是小事。”
“这么严重?”芙倾问:“有没有需要我们厉刑司帮忙的?”
“暂时没有,但之后或许会送去一批从梦华潜逃的恶鬼。梦华关不住他们,那便只能用别的法子。”
“嗯,我期待一下。”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芙倾开始摩拳擦掌,“最近人皮铺子生意太好,忙得我心焦,感觉剥皮已经不是很能排解压力了。下回练个敲骨断魂试试。老五你怎么看?”
未赴点点头,“可以。恶鬼需得恶鬼磨。”
芙倾:“......”
梵筠声努力憋笑,但好像还是噗了一声。
老五就是这样的,说话直言不讳而且脑回路比较清奇。
他说的恶鬼呢,大概有多重含义,从梦华里逃出来的是真恶鬼,后面那个多半是指手段有点残忍邪恶,毕竟芙倾这家伙的爱好确实是挺变态的,哪家好鬼以剥人皮为乐啊?
他打圆场道:“挺好,等抓到那批潜逃的恶鬼,我也去厉刑司围观围观。”
场面话,他其实有点晕那种场面。
芙倾之前带他去过,自然晓得他又在闭着眼睛说鬼话,“你还是先养好你那可怜兮兮的魂吧,少想别的。”
嗯。是,他不仅会想自己的魂,还会想另一个不见踪影的残魂。
戚岁安到底跑哪去了啊!!!
要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早就跳起来把地府掀个底朝天了。
未赴杵着长枪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梵筠声,长枪顿地,“我已命手下一队衙差常驻七阎殿府,他们是我最早带出来的一批精锐,警惕心极强。有他们在,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他说完,似乎觉得语气还不够肯定,便添了一句:“若再发生,我提头来见。”
梵筠声立刻惊恐起来,“不不不不,不、肯定不会再发生,地府中就属五哥你最为可靠了。”
芙倾倒是思索起来,“这么一提,我突然觉得断头比断骨更解压,你们觉得呢?”
“......”
*
送走这二位语出惊人的,外头的天色也晚了。阿鱼来给他喂丹药,面色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梵筠声记得他们之前聊过,阿鱼生前是某个大户人家嫡出小姐的丫鬟,那小姐温婉贤淑,只可惜身子弱,二十就去了。
而阿鱼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被当作陪葬品埋了。
所以他大概能明白阿鱼此刻这情绪的由来。
于是他直接点破,笑道:“放心啦,就算我真魂飞魄散了,你也不会遭连坐的,地府又不似那腌臜后宅,说不准你还能碰上一个比我好多了的主子呢。”
阿鱼愣了下,攥着药瓶的手就开始抖。
“您就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主子,我以后再也不说在背后您游手好闲了!”
“......”
不是,小兄弟,你夸就好好夸,多余那后面半句。
阿鱼絮絮叨叨又跟他说了很多,说什么府里负责日常琐碎事务的小鬼差们又回来了,他终于不用一人分饰多角地拼命干活了。还说府里多了一批看起来就特别能打的衙差,那一个个的,眼睛亮得跟鹰似的,正气凛然,看一眼就安全感爆棚。
梵筠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到后面慢慢的就闭上眼,还是有些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阿鱼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退出房门。
经此一闹,七阎殿府里的鬼差衙差多了不少,夜里却依旧寂静。
穿堂的罡风掠过院中的枯枝古木,深黑的夜里,一道轻巧的身影悄然潜入梵筠声屋中。
床榻上的人似乎已经能稍微动身了,有些不安地半蜷着身子,宽大的被褥被弓起一座小丘。
那道身影没有近前,而是藏匿于屋中的阴影处,宛如一座雕像。
但雕像的目光却一直停驻在那座小丘之上。偶尔伸长脖子向前探看,偶尔低下头像是在沉思。
夜愈发漆静,流淌的时间变得难以计量。只见那座小丘动了动,很快夷为平地。
梵筠声闭着眼睛,极轻地问了声,“岁安,怎么站在那里?”
其实原本更想质问的。身为一个“病人”,抱病期间的质询往往更有威慑力,更容易牵起恻隐之心。
但那影子传达出的情绪太复杂了。
不知是不是这次魂魄受伤的后遗症,他现在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识海里的那团人形意识体,时不时就给自己传输一些所感知到的情绪分类。
比如一个时辰前阿鱼在他房门前守夜,后来困得实在站不住脚,就在“疲惫”的驱使下左脚踩右脚地回了房间。
比如整个府上都歇息后,他在朦胧睡意间听见意识体发出“闯入!闯入!”的惊呼,却在真正有人闯入后恢复了平静。
传输的内容变成了:目光,凝滞,很多情绪,不懂。
他差不多弄清楚了,这意识体好像只在他浅眠或是意识朦胧间出现。
目光,凝滞,很多情绪,不懂......这个内容太耳熟了。之前几天他没醒的时候,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一次。
可是他醒了,这个人却又没有及时出现。如此别扭,只能是丧气鬼的作风了。
问的话没得到回应,他装模做样咳嗽两声,再一次把自己蜷起来,背影看着很痛苦的样子。
那影子好像是动了,好像是条件反射的往前顿了一步,然后收回了腿,把这顿步伪装成自己没站稳的假象。
他大概以为自己丝毫不露声色,但梵筠声的脑中出现了新的传输内容。
担忧,犹豫,很多情绪,不懂。
梵筠声窝在被褥里笑了一声。
影子立正后依旧不自在。
既然没人在睡觉,就这么干着也怪怪的。戚岁安没话找话:“怎么醒了?”
这话可就不吉利了啊。
梵筠声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咱们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吧,你就这么咒我?”
戚岁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他只是记得以往梵筠声从未半夜醒过,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想解释,提气正欲开口,又把气叹了去。
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把刚刚那个向前的顿步也收了回去,再一次没进了黑暗中。
问了还不如不问。还不如继续寂静下去的好。
这静默弄得梵筠声有些恼了,也不想通过意识体窥探戚岁安的情绪了,他睁开眼,颤颤巍巍地撑着手臂坐起身,凝视着黑暗里的高大身影。
“每天晚上站在这屋子角落的都是你吧?”
戚岁安眸光稍动,“你早就醒了?”
“没,只是能感觉到一点。哎呀...”
他斜靠在束起的纱幔边,“那天你跑去哪儿了?还有这几天的白日。每回都趁着夜里才出现,小偷小摸的,搞得芙倾以为你是趁乱跑了呢,狠狠笑话了我一通。”
戚岁安哽了下,下意识捂住自己一片狼藉的手臂,简明扼要道:“跑去捉鬼。这几日也没去别处,捉完鬼就回来了。”
“捉了谁,回了哪儿?”
“给你送那恶心糕点的鬼。”他像个没有感情的回答问题机器,“府门口。巷尾的枯木丛里。”
阴暗藏匿.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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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