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爵的求生日常 第16章 Chapter.16

若是换到以往时候，有人对露比说一句他家里很穷，不仅他自己很穷、他的父亲和母亲很穷，他家里的仆人和管家也很穷，就连他家里养的马都很穷……她只会说一句这种事情简直无法想象，因为一个真正穷到离谱的家庭不管怎么想都雇不起管家和仆人。

直到她走进斯图亚特家族那座号称是有过几百年历史的城堡。

钻过半边坍塌的门洞之后就是斯图亚特家族的会客厅——确切地说它应该是一座花园，因为原本是舞厅的部分已经塌了一大半，变成了半露天的蔬菜水果种植地，一位衣着破旧，似乎是园丁身份的女性正手拿锄头刨着地里的土豆，一边刨着，一边不断用袖口擦汗。

“这位是我的母亲，看起来她现在有点忙，”大约是因为自己已经把穷这个单词给挂在脑门上的缘故，海因里希已经对同伴的愕然表情见惯不怪，“她身边那位是珊迪，她已经跟在我母亲身边二十年了。”

露比看着那位年迈的女仆——珊迪看上去已经有七十岁了，身上穿着一件她只在自己奶奶辈身上看到过的厚重裙装，裙摆长长的拖到地面上，后者飞快地从那处不知是舞厅还是菜园的地方走出来，套上裙撑在舞厅周围转一大圈。

“可是，为什么你们还要……”露比忍不住疑惑出声。

这样的及地长裙十分不容易打理，就连她的祖母也只有重要场合才会穿上的几件而已，裙摆处也很容易被弄脏报废，但她很快就在又一次目瞪口呆中得到了答案，快得甚至让海因里希都来不及解释。

年迈的女仆在走进走廊之后就熟门熟路地将裙撑拿下去，对着它使用了一个清洁魔法。

“那是几百年前最早的斯图亚特使用过的礼服裙子，”海因里希认命地开口解释，“衣服布料上有永久保存魔法，不会被清洁魔法损坏，买一块能擦地的抹布又需要花费更多城堡开销，所以……”

——只是她在看到那些华丽拖地的礼服时偶尔会出现的想法居然变成现实而已，她懂。

露比把怀里那只大橘猫抱得更紧一些，并选择沉默地看着。

“啊，海因里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很快就会结束今天的事情……这次您竟然带了一位可爱的姑娘回来吗？”老仆人珊迪在处理完那条裙子之后立刻走过来，向又一次开始变得沉默的某位魔法师少爷露出慈祥的微笑。

“是的，这位是我的……同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带她见一下母亲。”海因里希艰难地说着，只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这次答应帮忙的难度——他又一次在老珊迪的脸上看到了那种仿佛在看某种后辈的表情。

“这可真是不容易啊，夫人一直在和我说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姑娘回来，不要全听你父亲的，真没想到你这次就把人给我们带回来——多可爱的姑娘啊！”

“不是的，珊迪女士，我只是答应了黛西，想要拜托母亲给她一个能够参加魔法课程的贵族身份，所以……”海因里希看上去简直像是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我以后在学校里可能会说黛西是我的妹妹。”

“哦……”珊迪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改变了态度，认真看了看自家少爷身边的那位陌生女孩。

“自然权能的亲近天赋？我还以为只有南方的梅林们才会更多地拥有它，”得知了对方的来意之后，珊迪像是真正地理解了为什么自家小少爷会突然带人回来，“很少有具备这样天赋的人会去皇家学院学习，我真诚地希望夫人能够同意。”

“是我应该向各位道谢才对，这段时间会麻烦你们，我又暂时无法回归自己原本的地方，”露比连忙礼貌地回答，“我是真的需要学习更多的魔法知识，能够成为正式的治疗师就再好不过了。”

“是啊，治疗师是各类魔法中很有前途的一种，以后也能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珊迪赞同地点头，“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如果被某位大贵族或是贵族夫人选中了，做了他们的专属治疗师，那可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活儿哩！”

“啊？嗯……是的，就是这样。”露比点头表示赞同，尽量掩饰着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的事实真相。

她确实是需要成为治疗师没错，但她想做到这些的原因却并非为了未来的前途或是其他，这让她心里多了些说不出的愧疚感，因为她以前的生活除去没有自由以外，也从不会像其他更多的普通人那样，每天都需要为了自己未来的前途奔波考虑。

思考只是一瞬，露比感觉到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睡觉的安塞西亚似乎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在周围看了一圈，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而她也不得不继续打起精神来了，因为那位刚刚结束了工作的斯图亚特夫人已经从被改造成耕地的礼堂里回来，身上穿着一件打着几块补丁的亚麻裙装。

或许是因为需要自己工作的缘故，将至中年的斯图亚特夫人并不像露比熟悉的那些贵族夫人一样，习惯于往自己的脸上抹惨白的粉底，或是让自己的腰围看上去更加纤细——她的样子并不是贵族们崇尚的洁白美丽，甚至恰恰相反，她有着小麦色健康红润的皮肤，身形壮实，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梳成发髻扎在脑后，这让她看上去比自己的老仆人更像是平民出身。

“啊，一个漂亮的小客人，斯图亚特城堡欢迎你的光临——只要你不介意这里某些有趣的场景。”斯图亚特夫人大大方方地给了露比一个拥抱，“海因里希已经给我写了信，这只是一个小忙而已，我当然愿意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可是，夫人，您不担心我会……”露比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这样顺利。

“老实说在我真正看到你之前，我还在担心我这个小儿子是不是被人骗了，或是突然答应了一些超出他承受范围的事情，但在我看到你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斯图亚特夫人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担忧，面带欣赏地看着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女儿”，只觉得越看越满意，“多漂亮的小姑娘，难怪海因里希会答应帮你这个忙，这样的发色看上去确实像是斯图亚特，或是说更像是属于梅林们的浅色……”

露比的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因为头发的颜色而曝光，又很快发现斯图亚特夫人似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应该庆幸我的丈夫暂时不在这里，你想要说服他拿出家族纹章可不容易，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至少可以先将事情做完再说。”

说罢，斯图亚特夫人又让露比说了一遍有关于赫里欧特家族的事情——多亏了赫里欧特家族的欠债情况在贵族们之间十分出名，这还是一笔来自数百年前甚至更久的债务，持续了许多代人都没有正式还完，这同病相怜的家庭情况让斯图亚特夫人对她的身份更没了怀疑。

“可怜的姑娘，成为公主的女仆确实是个不错的出路了，只可惜……”说到这里，斯图亚特夫人微微摇头，“也不知那位自然之心公主究竟被抓到了哪里去，她一天不出现，你身上的这些事情怕是就要一天没法结束了！”

“我也该庆幸这件事情让我逃过了被家族随便嫁给某一位有钱贵族的命运，所以，现在看来未来的事情应该也没有那么差。”露比半真半假地和对方寒暄着，她现在已经伪装黛西伪装得十分熟练了，这还要归功于她和黛西几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经常听她说一些有关于赫里欧特家族的事情，而她们两个不管是公主还是女仆，其实也都逃不过被家族联姻嫁人的命运。

“你能够拥有这样的想法，那可真是太好了，一个乐观的女孩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斯图亚特夫人像是因为这话而对她更满意了，“老实说我在生下海因里希之后就一直希望我能再有个女儿，可是这个家实在养不起了——还真是女神的安排，她在听到我的希望之后就赐给我一个漂亮的女儿。”

这样的说法让露比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的难过。

她比谁都知道这个黛西的身份是来源于谎言，但眼前这位斯图亚特夫人却是真的愿意接受“黛西”，甚至将她当成女儿对待，这一点就连能够看到别人想法的安塞西亚都没有其余的动作给她提醒。

“如果我能够回到我的家族，或者成功成为正式的治疗师……”她低头，只觉得自己的语气也开始变得艰难和干涩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报答你们此刻的恩情。”

“啊，亲爱的黛西，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帮助别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斯图亚特夫人瞪了一眼自己那位一直想要插话，憋得满脸通红的儿子，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一枚只有硬币大小的黑色纹章，“就是这个了，你拿着它，就可以在五天后的新生入学考试中使用贵族身份，只不过在那之后你还需要伪装一下自己的名字。”

“斯图亚特家族最小的女儿黛西·斯图亚特，这个名字听上去应该还算不错，你说对吧，海因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