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爵的求生日常 第15章 Chapter.15

老管家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审视意味，就像是已经透过她这件被临时找来的平民裙装看出了她本来的身份，以及她其实对这支队伍有所隐瞒似的。

这种感觉令人不适，无奈她确实是心里有鬼，也很少像这样对人说出假话，哪怕她隐瞒身份的初衷并非出于恶意。

“我只是希望说服母亲，请母亲帮个忙让这位小姐获得一个正式学习魔法的机会而已，”察觉到气氛忽然尴尬起来，海因里希连忙开口解释，“这只是一个无奈之下的办法，约翰。”

“遵从您的意愿，海因里希少爷，”老管家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再说出来的话也让露比微微松了口气，“我只希望她真的只是像你说的这样，想要获得一个学习魔法的机会而不是其他，请您不要在意我对您……朋友的失礼行为。”

审视的目光终于从露比身上撤了回来，带着危机已暂时解除的信号。她连忙像身处于每一场贵族舞会时那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仪态，尽量让它看上去标准而礼貌。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动作还算识相的关系，老管家总算勉强点了点头：“我们该出发了，夫人正在城堡中等待这您，海因里希少爷。”

年轻的魔法师微微张口，最终还是有些抱歉地向露比微微笑了下：“我们先上车吧，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到车上再和你细说。”

露比默默点头，走上马车的时候她习惯成自然地向旁边伸出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的手指蜷缩成拳，握紧，自己握住马车边缘跳了上去。

……

露比很快就发现了那位老管家对她这个不请自来想蹭个魔法课程的陌生人有种说不出的敌意，具体表现在他在马车开始嘎吱嘎吱行驶起来的时候经常回头看向车窗，像是在探究着自家少爷和她这个陌生人是否存在令他感到不快的互动，这目光就连背对着的海因里希都隐约有了些觉察，频频回头想要找寻视线来源。

原本就破旧漏风的马车在行走的时候更是颠得像是快要散架，露比坐在仿佛无处不在的木材摩擦声之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作做得太大就会让这辆马车光荣报废，坐在她面前的那位青年魔法师好像也是这么想的，一直正襟危坐不敢靠上车壁，这让他的姿势看上去僵硬得不得了。

“抱歉，老约翰对我的父亲十分忠诚，他或许是把你当成了某个会阻碍到我父亲计划的人，”海因里希歉疚地低头说道，“我母亲应该会同意这样的行为，她自己就有着魔法天赋，年轻的时候却不被允许正式去学习魔法，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之一。”

“应该是我要对你表示感谢才对，斯图亚特先生，家族纹章的事情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很感激你愿意真的帮助我度过这一关，但我确实是很需要成为一名治疗师，等到我能够做得到的时候，我会尽量去报答你们的。”

“成为治疗师需要很强的自然权能亲近程度，他们在每一次战争中保护着大家免于受伤和死亡，”海因里希微笑着向她点头，“帮助你成功加入魔法课程的事情我确实并非全无私心，我希望你在正式成为治疗师以后能够接受一个来自我的委托，和我一起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啊，是哪里？”露比想到安塞西亚昨天说过的话，诧异地多问了一句，“如果是我能力范畴之内的……”

“这并不着急，等到你正式从皇家学院毕业了以后再说吧。”海因里希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当初愿意加入尼尔的队伍，与他做的约定就是与这同样的事情。”

“哦，好吧，那你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能用多快的速度学会治疗师应该掌握的一切咒文和魔法。”露比无奈地说着，顺手将自己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安塞西亚拿下来抱进怀里，“希望你不要太过介意这件事情，斯图亚特先生——如果你的母亲真的愿意在这个方面帮我一把，你也许要在这段时间里扮演一阵我的哥哥。”

“事实上，有个妹妹这回事对我来说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的样子看上去也……挺可爱的，这样的选择就像是某种女神的指引。”

说话间，海因里希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那只被少女放在膝间的大橘猫，却被橘猫一爪拍上手背，那只猫还不满意地喵了一声，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呃……抱歉，塞斯好像不愿意让其他人碰它，它在这之前都是一个人生活的。”露比连忙将安塞西亚给抱回来，悄悄在它的下颌边揉了揉。

“好吧，你这只猫还真是聪明，”海因里希倒也没有因为一只猫的行为而多想什么，“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斯图亚特城堡，我想我需要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有关斯图亚特家族的事情，黛西。”

露比谨慎点头，很快从海因里希的口中听说了有关于斯图亚特家族的更多事情。

斯图亚特家族的封地就在皇家学院附近，历史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某个反对博鲁赫家族及奥利维德联盟的小公国。在反对者的势力被死亡领域大幅削弱之后，被公国分封的斯图亚特子爵也很快衰落下来，只得到了一片入不敷出的贫瘠领地和一座陈旧的城堡。

“我父亲一直希望保留贵族的头衔和体面，但维持城堡和封地需要很大的开销，他一直希望我和我的哥哥弗兰克能够迎娶更加有钱的贵族小姐做妻子，”说到这里，海因里希有些苦恼地揉了下额心，“虽然我自己是不认为这种做法足够有效。”

对于其他贵族的家事，露比不好过多评价，但海因里希很快就问到了有关于她家庭的事情。

蒙混过去对于露比来说不算太难，因为能够成为尼菲海姆公主身边侍女的都是相对而言比较体面的贵族家的小姐，被她冒用了名字的黛西就是其中之一。

黛西的父亲拥有科斯特平原城，哪怕是在尼菲海姆帝国也是个叫得上名号的老牌贵族，但赫里欧特家族却也是出了名的负债累累，黛西曾经不止一次向她抱怨过她父亲和兄长们正在为那笔巨额欠款头疼，想要把她嫁给某个有钱的小贵族甚至一位富有商人的事情。

“赫里欧特家族也只是表面上看着气派而已，实际上随时都可能破产，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说到这里，露比微微耸肩，“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家族好像同病相怜。”

“这样啊，那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她说的本来就是黛西曾经抱怨过的事实，海因里希不疑有他，只是同情地向她感慨着，“我有些时候也不大明白我父亲为什么执着于维持这种已经没什么太大用处的贵族排面，毕竟它现在看来……”

“只能被当成能够学习魔法知识的凭证而已。”露比会意地补充着。

这样的默契让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青年魔法师眼中也出现了一丝会意的笑容。

“看来我们以后的相处也许会比我现在想象的更加愉快，我未来的妹妹。”

露比正要说些什么，就感到注视着他们的那道目光转移开来。

一直在悄悄听着车内对话的老管家像是彻底对她这位负债累累的假贵族失去了兴趣，终于开始专心摆弄起马车的缰绳。

“如果是斯图亚特们还能被叫得上名号的时候，怎么可能轮得到……”

露比敢发誓，自己一定是听到了那位老管家这样的一句说法。

……

在它的每一块木板彻底报废之前，斯图亚特家族的马车总算是将它的乘客们安全带到属于它主人的城堡。

“所以，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斯图亚特城堡？”

露比坐在马车里，看着那座破得应该被称为遗迹更加恰当的黑乎乎城堡之前，有点怀疑这种外墙塌了一面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能住人，因为它看上去实在是太危险了，就像是在下一秒就会塌掉。

“咳……城堡里有一些用于维持的稳定魔法阵，”海因里希在她怀疑人生的目光注视下脸色一红，“那个，你应该知道的，几个稳定魔法阵只需要耗费一些魔力而已，这比修好一座城堡的投入低多了。”

“那，城堡吊桥……”露比看着那条隔绝着他们和城堡的宽阔护城河，“这里该不会是连吊桥都坏了吧？”

就连有着巨额欠债的赫里欧特家族，都至少有一条完好可以使用的吊桥，还有一座看上去算得上是光鲜亮丽的城堡。

“这里除了我们一家和几位老仆人以外没有其他人住，出外采购的事情也一直是老约翰负责的，”海因里希正想解释，就听到马车外的老约翰简短地提醒了他们一句坐稳。

下一刻，整辆马车连着拉车的老马一道腾空而起，在魔法风旋的托举下飞过护城河，稳稳地停在护城河对岸的城堡一处墙缝裂隙之前。

“呃，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为了不用修好这座吊桥产生额外的支出，老约翰一直都是用魔法帮助移动的，”海因里希的脸色看上去更红了，“所以黛西，你不会想去看我们城堡的大门，对吧？”

露比刚想说话，就彻底宣告沉默了。

“你是说……这地方就是你们城堡的大门？”她看着自己面前那道只用几块麻布条封住的残破墙面。

“当然，这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不是吗？”海因里希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家里那无处不在的贫穷，自己走上前去把麻绳解开，“需要的时候它是城堡的大门，我们需要打猎的时候，这就是我们用来狩猎的绳子，还有需要渡河的时候，我们会把它解下来，当成系着渡船的缆绳。

“再买一条真正的绳子还需要更多的开销，我们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收入用来做这些了，所以……你懂的。”

露比麻木地点头，努力让自己显出能够理解眼前这一切的样子。

这座城堡只是有点穷而已……只有一点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