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鹤一走,赋乾便忍不住着急:“掌门师兄,你为何要这般承诺箫鹤,若那丫头果真是魔茧的药,留她性命,岂非是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师弟,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思虑箫鹤的话,虽然我罚他思过,可他着实并无过错。那莫家姑娘实未犯下以命相抵的过错。若我们仅仅因为她是唤醒魔茧的药而取她性命,岂非草菅人命!”
“话虽如此,但若留她性命,一旦她被魔茧所用,后果也真的是不堪设想。”
“所以,我决定封印她体内的魔性。”
“什么?”赋乾大惊:若凤依依果真是魔茧之药,那她体内的魔性之强,又岂是臻仙之境的渺胤尊者所能够封印的?
“掌门师兄,这根本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只是我们敢不敢去做罢了。”渺胤尊者态度很是坚决。
“掌门师兄,且不论这件事能否成功,即便成功了,那师兄你......”
“师弟,有些事,值得!”渺胤尊者深瞳炯炯:若自己能尽自己所能挽救一条无辜生命,又能避免六界八荒遭难,那哪怕是魂飞魄散,永世难以轮回,也是值得的......
赋乾面上露出少有的痛苦又无奈的神情,他知道此刻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掌门师兄决定的事,任谁都无法改变。
在师兄说出“万事皆有可能”的时候,他便已猜出师兄决定要燃烧自己的仙元来封印凤依依体内的魔性,那与其说是封印,倒不如说以命换命来得更为贴切一些。
空寂山一直引以为傲的便是拥有能够消除魔性的功法,但魔茧魔性之强,莫说是消除,单单是永久封印已是少有人做得。但若燃烧自己仙元,用生命与仙元之火与之抵抗,倒是可能办到。但这即便是成功了,区区臻仙之境的渺胤怕也只能油尽灯枯,永世再难魂聚......
这让赋乾如何忍心,如何舍得。他此刻只恨自己未能达到臻仙之境,否则便能代师兄却做这一切。
空寂山乃至仙道门少他一个赋乾并不妨碍什么,但若少了渺胤尊者,那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可此时此刻的赋乾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祈盼那只血狼能够顺利救出莫家丫头......
“掌门师兄,那道血符遁至何处?我带人......”
“不必,若那血狼用了血符,那便是我必须与他们见一面的时候。”
赋乾知道掌门师兄的心思,封印这样的事,怕是只能掌门师兄亲自去解决。也便不再说什么。
寒殇一口气又奔出二十里地后才敢停下来。大口喘着气,调转灵力略略调息。此时他身上除了颈上被冥币之火灼的伤口有些疼外,其他倒是已无大碍。
说起来,他这一身伤之所以可以好得这般快,真是多亏了迦澈。那颈上这点伤就当是还他吧......
想着想着,寒殇不禁苦笑: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想着怎样才能欠那个人少一点儿,他实在不想欠那个人的,一点儿也不想......可是终究还是欠了他的,迟早要还的......
先不想这些,找依依要紧......
这般想着,寒殇立即调转灵力于右手食指中指,轻点眉上阳白穴,阖目,靠着他与祖传狼牙的灵气相通,只要依依还戴着那枚狼牙,他便不难寻到她的踪迹......
可是他现在却只能感受到依依人是平安的,直至灵力不支,也未探出他心爱的姑娘的所在,不禁急躁不安:“依依,你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何我这样也寻不到你,你究竟在哪里......”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寒殇才记起有两处地方,狼牙的确不能与自己共鸣:魔界和冥界。只因这两地的结界阴邪之气过重,阻碍了狼牙与寒殇的灵气共鸣。
依依不是与叶子陌在一起吗?怎么可能去魔界或冥界......难道叶子陌是魔界或冥界之人,还是跟依依在一起的根本不是叶子陌?
尽管知道凤依依目下安全,但人在那样的地方,他又怎能不担心......
但以寒殇的修为莫说是进魔界或冥界,就是这两处的结界入口,他都寻不到。真是急恼得他坐立难安。无奈之下,寒殇只得四处打探近日六界动向,以期能从中得到魔界或冥界入口之地,却也不敢太过明显,怕招来仙道门的注意......
这日,寒殇路过茶摊,日头当中,便要了一壶茶一边歇脚一边听茶摊上客人的闲话,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探听消息的机会,即便知道这里的客人基本不可能有冥界或魔界的消息。
没听两句,忽然一把剑轻放茶桌。
引泪剑!是他!看到桌上的剑,寒殇目光一凛,抬眸便看到一脸正气的虹玉君--玉箫鹤。
此刻寒殇倒是庆幸凤依依不在自己身边......
“虹玉君,别来无恙!”寒殇客气的寒暄。
玉箫鹤落座后,淡淡一笑:“不请我喝杯茶?”
寒殇一笑,取了杯子,为玉箫鹤斟茶:“请!”
玉箫鹤喝完杯中茶,抬眸,正巧看到寒殇脖颈上的伤痕,虽已在灵气调息下不再那般狰狞,但还是留了一道明显的伤疤。
“你又受伤了?”顺着玉箫鹤的视线不难看出他所指之处。
寒殇淡笑:“小伤,不碍事。虹玉君到此是路过还是特意寻我来的?”
玉箫鹤见寒殇不愿提及那伤痕,便也不多言:“此次是专程寻寒兄而来。”
“哦?那虹玉君可要失望了,依依并不在我身边。”
“正因为莫姑娘不在你身边,我才寻你而来。”
“此话怎讲?莫不是依依已被你们抓了?”寒殇心下一颤,声音不禁抬高。
“寒兄不必紧张,莫姑娘并不在我们那里。”
寒殇这才略略安心:“那虹玉君是何意?”
“此处不宜多言,我们换个地方详谈如何?”
“好!”寒殇虽不知玉箫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此刻孑然一身,倒也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便随玉箫鹤到了一处空旷之地,面临潺潺流水,四野开阔,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玉箫鹤开门见山,将凤依依被魇杀带走之事及渺胤尊者的意思和承诺详细讲给寒殇。
寒殇听到凤依依被魔尊带走,顿时心慌又自责,这段日子的担心、害怕让他觉得自己当时怎么那样蠢,会与凤依依分开,就算死也该死在一处才是......
凤依依是否为唤醒魔茧之药,他与莫亦楼也并不是十分确定,但凤依依与魔茧关联甚大,这确实是毋庸置疑的。
依依原来在魔界,难怪他怎样也探不出她的所在......
魔尊魇杀六界皆知手段狠辣决绝,也不知道依依在他手里遭遇了什么,为何迦澈和狼牙处探得的信息都是平安,她被魇杀带走,怎么可能平安......
想到这里,寒殇只余满心的恐慌,他自是明白渺胤尊者此番绝非单纯是为了救依依,但目下除了接受这番安排,他根本没有能力进入魔界,更妄提与魇杀对决......
于是,寒殇几乎是瞬即便应下了,倒让玉箫鹤吃了一惊,他知道寒殇一定会答应,但未曾想他竟是这般爽快的答应。
玉箫鹤将师尊的血符交给寒殇,在讲了如何使用后,深松一口气:“寒兄,我没想到,你竟这般信任师尊......”
“不,我一点儿也不信任渺胤尊者,也不信任你们仙道门任何人,包括你。但很显然,现下除此之外,我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寒殇的坦诚倒让玉箫鹤无言以对,他讪讪而笑:“不论如何,先救莫姑娘要紧。”
“或者你可以叫她‘凤姑娘’,凤依依。”寒殇认真地说。
玉箫鹤一愣,旋即想到莫亦楼的妻子正是魔界曾经的隐护法--凤娘。不禁感慨,莫亦楼对夫人果真用情至深。
玉箫鹤隐了自己和寒殇的气息后与之御剑来到仙魔两界交界处。
落地后,玉箫鹤取出一颗紫色药丸交与寒殇:“此药可助你抵制魔界气息侵噬。”
寒殇也不矫情,道谢后便毫不犹豫的服下。
这番举动倒让玉箫鹤很是触动:“看来寒兄还是信任在下的。”
寒殇晓得他指的是药:“既然渺胤尊者想让我去救依依,不论结果如何,断不可能让我死在魔界入口处吧。”
寒殇的话虽并不中听,但却句句在理。
玉箫鹤有些无奈:“说得很对。”转身催动法印,向着肉眼不见的结界轻轻一击,便见面前景物虚晃,刹那间已出现一方紫色漩洞。
玉箫鹤收掌,有些担心的看向满目神光熠熠的寒殇:“寒兄,魔界凶险,在下身份敏感,恕不能与你同行,你千万要谨慎小心。寻到凤姑娘后,速燃血符,尽快离开那里。”
寒殇诚挚的向玉箫鹤一揖:“不论如何,多谢虹玉君。”
“寒兄不必客气,有些事情,殊途同归罢了。”言毕,玉箫鹤做个“请”礼,寒殇便走进了那方紫色漩洞,真正进入了魔界-魔尊魇杀的地盘。
在寒殇进入漩洞后,玉箫鹤迅疾施法修补了结界。一切就绪后,他看向虚无的结界,在心里再次祈祷,祈祷寒殇能够顺利救出凤依依,带她远离这世间的纷扰......
是夜,凤依依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在看清周遭物什,确定自己是梦醒后,她深抚心窝,以平复急促的心跳。
近日,凤依依总在做着同样一个梦。梦中的她置身于一片迷蒙中,辨不清黑夜还是白日,也辨不清身处何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她,她很害怕,她想呼喊“爹爹,叶子陌,寒殇......”但是任凭她怎样努力,都喊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正在她惊慌不知所措时,远处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在不停呼唤她的名字:“依依......依依......过来,过来......”
那声音太过缥缈,她甚至听不清是男是女,却毫不费力的便能分辨出那声音飘来的方向;那声音太过熟悉,太过亲切,就似凤依依再熟悉不过的一位亲人对她的呼唤,但凤依依却怎样也记不起到底是谁拥有这个声音......
那声音带了说不清的诱惑力,尽管凤依依脑中一片清明,明白自己不能过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循声而去,她拼命想让自己停下,奈何腿脚根本不为自己所控......
就在这一片混乱惊惶中,一道并不响亮却清明异常的声音炸空而来:“依依,停下!”
伴着那声音的乍然响起,周围迷雾顿散,凤依依倏然睁眼,梦醒,只余一片心悸......
一连三夜,凤依依都是在那清明空灵的声音中惊醒,却怎样也记不清那声音属于谁,只是也莫名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不经意抬眸,窗外月色皎皎,将树影斑驳的倒映在那一方方窗页上,在夜风吹动下,扭曲张扬,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妖怪......将本就惊魂未定的凤依依又个好吓。可就在这片狰狞画面中却出现一个让她瞬间心安的身影:“叶子陌......是他吗?”
低喃着,人已披衣下床,轻轻走到窗下,借了微开的窗隙,凤依依看到了在并不圆满却明亮非常的月光下的一袭黑衣玄色披风的魇杀。
他就站在不远处,微微仰颈,面向即将圆满的月亮而站,一脸沉郁,手中执了一壶酒,酒是“相思”......
凤依依心下一动:相思,他还是饮相思......
她已有好几日未这样静静看向这个早已住进她心底深处的男子。这几日,魇杀很忙,但不论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来看看他的小姑娘,但每次都太过匆忙,甚至有时都说不上几句话,但凤依依从未抱怨,她并不是那样任性、不明事理的娇滴滴的大小姐。她告诉自己,既然选择了魔尊魇杀,便是选择了她身为魔尊的生活,她必须学会适应......
魇杀其实有时很想她的小姑娘也能够像平常的女人一般向他撒撒娇,埋怨埋怨他不陪她......那样,至少他不会像今日这般纠结......
“怎么喝酒也不叫上我......”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魇杀吓了一跳,他竟如此失神,连有人出现也未曾察觉......
蓦然回首,便看到一身素衣,浅笑嫣然的凤依依自皎皎月光中向他走来,每走一步,都带了无限的光彩,一点点照亮魇杀漆黑的心房......那一瞬间,心中的纠结伴着魔尊眼睫的轻眨更甚。他握住酒坛的手都下意识紧了紧......
却也不过瞬间,人已迎上前,随手解下披风,披在凤依依身上,毫无意外的看到他的小姑娘娇羞幸福的笑。
在披风披到身上的那一刻,凤依依只觉一股暖流自披风处传至她周身各处直抵内心深处,暖得她只觉双颊发烫。那一瞬,她甚至都不敢直视魇杀的眼睛,于是眉眼低垂,手紧紧握住披风的领口,唇角却是不自禁的弯弯而笑。
“怎么这样晚还没睡?”魇杀眸中尽是宠溺的温柔。
“本是睡下的,做了个梦,就醒了。”
“梦?什么梦,不好的梦?”魇杀眸光一紧。
凤依依不想魇杀为她担心,但自己爱的人就在眼前,难免脆弱。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告诉魇杀自己的害怕,于是话脱口而出:“嗯,不好的梦。”
于是,便把梦里的情形详细讲给魇杀,话刚说完,人便被魇杀抱住了,把凤依依吓了一跳。
“依依,别怕......”魇杀的声音充满了心疼。
凤依依有些后悔了,自己果然还是让他担心了。于是,也轻轻环住心上人,轻声安慰:“没事,不过是个梦而已,醒来看到你,就不怕了。”
“依依,信我,很快你便再不会做这样的梦。很快!”魇杀扶正怀里的小姑娘,正色道。
没想到叶子陌安慰人却是这般严肃的语气......凤依依有些吃惊魇杀的认真,但听着他的话,凤依依却心下蓦然安定:“嗯,我信你!”
于是,魇杀便笑了,紫色双瞳中晶光闪闪,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
凤依依有些失神的抬手轻抚心上人的眉眼:“叶子陌,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紫色的宝石一样......”
魇杀很是享受依依的触摸,唇角上扬:“那依依可喜欢?”
“喜欢,这样好看,怎能不喜欢!”凤依依如实而答。
“你喜欢便好!”魇杀轻轻握住小姑娘的纤纤柔荑,放在唇上,温柔而吻。
这一吻把凤依依的理智瞬时拉回,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双颊乃至双耳一片烫红,羞的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猛得抽回自己同样滚烫的手,拔腿便跑回自己房间,关门,倚在紧紧关闭的门板上,轻抚自己砰砰狂跳的心窝,脑子里除了那温柔宠溺的一吻便是魇杀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以及那句“你喜欢便好”的直白情话......
凤依依双手捂脸,还是扼不住内中的激动:“啊.....啊......啊......他为什么要亲我啊......哎呀,羞死了......”喃喃的听似埋怨,可心里却是狂喜一片,得到自己爱的人的甜蜜回应,怎能不激动,怎能不狂喜,怎能不幸福......
而门外的魇杀望着砰然而闭的房门,看看手中的酒:“不是要喝酒吗......”说着,轻轻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是宠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