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转移话题的尝试惨遭失败。
不过最后,她既没能教会影心防身小窍门,也没有告诉她自己与拉斐尔的那个约定。
倒不是她不信任影心或者想要隐瞒什么,她坦诚说了自己对拉斐尔抱有好感。影心的反应是长出一口气:“你终于意识到了!我已经听你念叨了整整一周!”
正是如此。
——不是说影心夸张的部分,而是指时间,一周。
哪怕她从一开始就被拉斐尔吸引,但从真的放下顾虑到现在才不过一周。有意思的是,一周前的契机也是她和拉斐尔的争吵,虽然那次更像是是她单方面的攻击。
总之有很多事情她其实还无法确定,就没有提早告诉影心。更何况,影心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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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塔夫对拉斐尔说,她大概要花时间冷静下来才有办法睡着——她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但和影心倾吐过心情,又听着对方规律悠长的呼吸,她也很快进入梦乡。
所以她根本没有考虑到另一边的拉斐尔,因为她说了一句可能会想他想到睡不着,结果辗转反侧到下半夜才终于入睡。
不过塔夫倒是梦到了拉斐尔。
自助餐厅的那个房间,他坐在深色长桌后,朝她递过一个雪白的瓷碗,微笑着推荐:是甜的。
塔夫快乐地接过来,低头看去,却和一只飘在糖水中的眼球大眼瞪小眼。
她很快意识到,那眼球也是她的。
她可以从碗里的角度看到自己呢!
她还可以举起碗对着拉斐尔,正大光明地看他!
拉斐尔仍冲她微笑,嘴唇亮晶晶的:很好吃。
看上去更加秀色可餐的明明是他。
塔夫与瓷碗中的眼球一起眨眨眼,接着她一仰头,把一整碗糖水喝了下去。
这可个真是个令人愉快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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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醒来后,只模糊记得自己大概是又梦见拉斐尔了,不过精力充沛,眼睛也一点都没有肿。
接下来几天,她依然睡眠质量好,复习效率高,甚至抽空把《不幸的故事》第二卷翻完了。
故事本身仍然精彩刺激,哪怕塔夫知道三位孤儿一定会化险为夷,却还是会为他们担心。就是山羊胡子反派用来监视孤儿的眼球装置,让她产生了一些奇怪而不安的熟悉感。
又因为这是一个系列,第二卷的结尾仍是孤儿们解决了眼前的小问题,但大麻烦始终悬而未决。
塔夫意犹未尽地合上书。
还好她只借了——其实更像是拉斐尔硬塞给她——两卷,否则真的上了瘾,她恐怕会想熬几个通宵一口气看完全部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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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塔夫按之前约好的那样,和菲拉在设施管理中心前见面。
这一次,她们终于拿到安全检查报告,又一起整理好全部材料,赶去学务长的办公室。
学务长明萨拉是一位卓尔女性,紫藤灰色的皮肤质地如同珍珠,一头更接近银色的浅金头发松松盘在脑后,五官精致,四肢修长,举手投足都带着自信的优雅。
她的办公室和本人一样,简单利落,大方整齐,装饰只有窗旁的一盆八爪蜘蛛仙人掌。
而除了明萨拉,办公室还有另一个魅力毫不逊于她的人,拉斐尔。
塔夫满意地瞧了拉斐尔一眼,又立刻觉得,无论是满意的心情、还是这种比较,都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而菲拉已经开口问:“我们提前得太多了吗?”
拉斐尔站起身:“并没有。”他向明萨拉道别,又对塔夫说,
“我在外面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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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请坐下时,塔夫装作不理解菲拉很有些意味的一瞄,望着明萨拉:
“如果你需要休息一下,我们并不赶时间。”
菲拉也忙说:“是的,我们提早到了,希望刚才没有打扰到你,们。”她说完忍不住又瞄塔夫一眼。
塔夫无奈,只好眼神冲她示意:真是的,我收到你的意思了!
“没关系。”明萨拉看上去有些疲倦,声音也比塔夫印象中更沙哑一些,“是我告诉萨扎——她是那位地精行政秘书,让你们直接进来。什么事?”
塔夫解开捆着资料的细绳,上前递给明萨拉,并努力不去看她桌上摊开的其他文件。
明萨拉念出声:“屋顶上的猫。”
塔夫介绍:“业余剧团。兴趣小组。”
明萨拉嗯一声,很快从桌上贴着“待办事项”的架子中抽出一个浅褐色的牛皮纸文件袋,快速扫了几眼,不需要塔夫和菲拉过多解释,就明白了她们的来意。
事情很顺利。
剧团这周就可以重新开始社团活动。
当初申请排练的时间和场地不变,仍在小剧院。
明萨拉又看过心理咨询师的回函,没有一一核对安全教育和社团成员的名册,似乎对这两项要求都不以为然。不过,她的视线还是名单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塔夫觉得可以合理猜测,吸引她注意的那个名字是拉斐尔。
不过明萨拉并没有问什么,收好羊皮纸,又抬头看向二人:
“既然你们已经来了,那就提前告诉你们这次校友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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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日,或者称校友返校日,是博德安大学每年夏天都会有的庆祝活动,举办在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和毕业典礼开始之前的那一周,持续三天。
这三天里,校友们受邀重回校园,相聚回忆往昔。其中毕业五年、十年、十五年以及依此类推的校友们,还会有专门的捐款活动,即第三天晚上的校友慈善舞会。
学生社团则会在前两天举办各种庆祝,令校友们感到宾至如归,产生怀旧之情,从而变得……慷慨大方。
并不是所有社团都会参与活动,尽管每一个都接受捐款。而社团得到的捐款数额,能在很大程度上说明社团的影响力,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社团下一年的预算。
塔夫过去两年都参加过这一活动,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剧团团长组织。
她很认同前两任团长的话:
“演出地点和时间也许对吸引观众很重要,不过与捐款金额多少没什么关系。最有关系的,还是社团成员中有没有出现大富翁,比如赛艇队的贵族们。”
很可惜,屋顶上的猫并没有。
她们一般是通过在中场和结束时售卖剧票小册子(有点彩券性质,不强制,不过校友往往都会购买,学生观众则不一定)和包装零食(更受学生欢迎),从而获得比较稳定的收入。
所以塔夫还是希望争取到最好的时间和场地,以提高人流量。同时确保演出足够成功,从而让观众愿意拿出钱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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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校友日定在周五至周日三天。
塔夫询问明萨拉,是否可以申请第一天或第二天晚上,瓦罗剧院的舞台。
明萨拉确认时,菲拉诧异地小声说:“我们从没有在主剧院排练过。”又立刻补充,“戏剧社社长也会气疯了的。”
“问问看总没关系。”塔夫低声回。
不算太意外,哪怕她们今年提前询问,最好的场地也早就定给戏剧社。菲拉立刻呼出一口气,不是失望,而是放松。
“那便还是小剧院。”塔夫定下第二天晚上。
“祝你们一切顺利。”明萨拉收好材料,把文件袋放到身后矮柜——那上面已经有一摞文件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明萨拉的祝福其实更像是客套的礼貌,不过这中立态度就足以让塔夫愉快起来:很明显,剧团的小插曲没有在学务长这里留下任何不良印象。明萨拉看上去有其他真正的麻烦要解决,因此还有些愉快同她们的会面如此顺利。
在塔夫二人准备离开时,明萨拉叫住她们:“既然拉斐尔在等你们,帮我转告他一句,下次早点提这种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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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见到拉斐尔,菲拉突然想起有一件“既紧急又重要”的事在等着她,而塔夫原本与她约好,一起聊聊剧团演出接下来的准备。
塔夫有些无奈地和她咬耳朵:“你在做什么?”
这次,是菲拉装作不理解塔夫的暗示:“明天活动中心见。”
——而且还需要贴上社团公告。
考虑到自己其实也很快就要去镇上做兼职,塔夫便暂时放菲拉离开,又瞧瞧拉斐尔,忍不住笑着问:“你今天还顺路吗?”
拉斐尔也笑了:“不顺路。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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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塔夫向拉斐尔转述了明萨拉的话。
不等她询问,拉斐尔便告诉她:“我要求提前赛艇队的决赛时间。”
“为什么?”塔夫好奇。
赛艇队决赛总是在期末之后那周举行,人人都会去看。赛后的派对更是整个校园范围,能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校警和校医整晚待命,学生餐厅也会一直开放,可以说是考试后最重要的庆祝之一。
拉斐尔简单道:“各种考虑后的决定。”
“之前是什么时候?”塔夫仍然好奇,“又要提前到哪一天?”
拉斐尔说了两个日期。
塔夫听着第一个耳熟,立刻想起来:“返校日的第三天?”
但这样反而更好更热闹,毕竟比赛很吸引校友,引人激动。她确信拉斐尔他们今年仍能获胜,在校友们高涨的情绪中,他们肯定可以收到很多捐款。
至于提前后的决赛日期,居然是期末考试周的那个周六?
虽然考完试大家都很兴奋,但更多人会在周五晚上庆祝,接着好好睡个一天一夜,再肆意狂欢一把。
无论怎么看,都是之前的日期更好。
塔夫有些不解:“明萨拉同意了?”
拉斐尔笑笑:“当然。”
塔夫想到个猜测,犹豫问:“难道你是为了,剧团的排练和演出?”
拉斐尔怔了怔:“别多想。”
塔夫却更加肯定了。
拉斐尔调整决赛时间,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剧团。如果决赛在返校日第三天,训练定然会持续到前一天。而她之前和拉斐尔简单提过,期末结束后可以全天排练。
——当时她说那番话,主要是为了说明少两次排练也不算什么,所以他不必太担心,每天向设施管理中心的人施压。
塔夫忍不住向拉斐尔确认自己的猜测:“是这样吗?”
拉斐尔回道:“如果我这样对明萨拉说,绝对无法获得她的同意。”
然而他并没有解释下去,刚才的声音和表情也都不带什么情绪,甚至可以称得上一种仅能维持客气的礼貌。
塔夫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回忆起他和明萨拉之间确实有些剑拔弩张,还有刚才要她“别多想”,估计是自己打探太多惹人不快,又或者是把他的努力看得过于简单。
而且,这个猜测也的确有点自以为是。
她不由得一讪,半是自嘲说:“虽然这不是你改时间的原因,但剧团毕竟因此受益。”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嘴角上扬,“所以还是要谢谢你。”
拉斐尔瞧她一眼,又很快转向面前,过了片刻开口低声说:“是的。”
“嗯?”
“这是原因……”拉斐尔顿了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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