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遍地的碎石瓦砾中,你坐靠在已有裂痕的石柱旁,爆炸后的烟尘让你黑金相间的制服蒙上灰雾,宛如你沾满鲜血的面庞般落魄。
当安传到公爵府邸外,快步闯进来时,便见到你这副模样。
你无神的眼睛勉强定睛,集中注意力去看向来人。安没说话,但你察觉到他压抑着难以喘息的呼吸,还有那颤抖着拼凑不出话语的双唇。
青玉色的眸子噙着将要滴落的泪珠,月白发丝无力地垂落在身旁。
你突然觉得一阵疼痛,那是自心底传来的,心疼眼前人的痛。
“咳——不要担心,就是震得身子疼……血是被碎石划伤的……没事……”
你露出一个苍白却宽慰的笑容,然后眼神向后望去,尽力瞥到身后石柱上的裂痕,那里透出的是一抹沾染了鲜血的金色光泽。
“这个,很有用对不对……它的咒文保护了我……”
想说的话还未说尽,你便觉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到你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周后的世界。
你坐起身来,有些怪异地拎起身上盖着的绒毯,身上的伤已完好如初,只是不知道为何,两只手臂上布满了晦涩难懂的字符。
“醒来的话,先不要起身,会头晕的。”
安推开门进来,手上还托着餐盘。他的神情也过于从容,就像你受伤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你狐疑地盯着他,等他进了屋把东西放下,坐在了你身边。
“我……安,我想知道……情况……你知道……问题……”
你哑着嗓子凑出一句模糊的话,然后在安的眼神示意下接过递到手边的水杯,轻口嘬饮着温凉的液体。
安伸出手拂过你的长发,为你顺着枕出的毛躁,缓缓开口。
在他温柔却又疏离的嗓音中,你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那天的邀约本不是刻意邀请你,纵然公爵因着安的原因与你相识,也不该指定叫你的,只是那天短暂轮休的骑士队长里面恰好有你罢了。
这次的魔物斩杀不绝,只是因为它们并非本体,而是获取能量的爪牙罢了。它们的本体是数百年前被封印在第斯朱埃山内的怪物,一个有能力吞噬整片王国领土的合成怪物——上一代王权的暴虐君王的得意之作。
当时的人们在抗争暴虐之主的荒诞行径下,将尚且只占了一间屋子的怪物用阵法封印,然后推翻他的统治,建立了现在的国家。许是当时的怪物虽然棘手,但并不算过于强大,所以当它被封印后,人们便以为一切无事,将之遗忘在魔法书的孤页里当作奇谈。
而那领导了封印魔物行动的魔法师,也仅仅是将一些咒语心得与其他魔法密术当作消遣刻在金碑用石柱包裹存留了下来。
安知道这件事后,便托请公爵四处找找那样的石柱。同时,他也向王室申请,也许王室藏的**中有其他更为可靠的记载也说不定。
当那截在残破旧址中异常坚固的石柱被运送到公爵宅邸时,隐隐的魔法异象开始显现。公爵认为,如果要破开石层的包裹,取出其中的金碑,必须要有足够的准备。
只是公爵没想到,因为不知情,传话侍从轻易被你收买,然后让安错过了时机。
其实在场那么多魔法师与骑士,任凭谁也不会觉得还不够安全。
在魔法师们的咒语声中,石柱的表层开始裂开,将要剥离。当第一缕金光显现,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数百只黑色魔物,它们发疯般撞向石柱裂缝。
光芒四射间,爆炸随之而至,众人惊慌中,你看到金碑上的咒文被魔物抵消,来不及多想,你便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护着那块金碑……
金碑沾染了你的血,残余的咒文附在了你的身上,那位逝去的魔法师留下的不想传予多人的禁咒,使得你成为唯一发动这残余魔法的承载人。
“所以,只要我前去,就能镇压这个魔物是吗?”
你消化完信息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垂下目光打量了自己的双臂,你又试探着问道。
“但这是残余的魔法,大概只能勉强镇压。安有没有那种增强魔法,就是,确保镇压魔物,并且,最好能一举铲除。”
“嗯……”
安的回应声太轻了,像是被什么沉重压得说不出话。你抬头看向他,那双青玉色眸子裹挟着一些你看不懂的东西。
“骑士小姐果然会说出这种话。”
“嗯?怎么了?”你不解。
“没什么,只是料定你会有这些想法,所以在你昏睡时,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
“不愧是安!不愧是最天才的魔法师首席!”对于这种处事妥帖的天才,必须夸赞,你扬起笑容继续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身上的伤一定是安用魔法治愈好了,这样子真好,少些耽搁,就能少一个人受伤了!”
“别急,不用这么急,”看到你疑惑的目光,安偏了偏头,错过你的目光解释道,“自从你吸收了符文,那些魔物已经不会攻击他人了。所有魔物出现,只会在这间房子里,比起人力日夜守护,还是魔法防御更加周全,也因此,德温叔叔才能让你来到这里休养。”
“噢噢……”
你点点头,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安的房子里。身下的床单已然换了其他颜色,可你还是忍不住想起曾经与安在这张床上做过的各种亲密情事,你不由得开始脸上发烫。
“那个……我下地走走,早点恢复,早点出发!”
想要驱散自己脑中不断回荡的记忆,你打算起身走走。结果腿脚比脑子快得多,还没说完,已经踏在地面准备迈步。
“哐当——”
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你也半跪坐在地板上——刚刚在床上坐着听安讲故事,一不小心腿麻了。
幸好你是在快坐到地上时松的手,不然手中的杯子碎开,又要出现意外的伤痕了。
“你啊——为什么……总让我这样猝不及防……”
头顶响起安渐近的无奈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又让他担心了,于是乖乖认错般没有行动,等待他靠近的批评。
安从一旁的凳椅上起身然后蹲在你的身旁,他双手捧起你的脸颊轻柔一吻,然后用额头抵住了你的额头,青玉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你。
你干噎了下口水,静待着他的举动。
8.
天亮后的二人,浑身都是彼此混合的□□。安搂抱起同样**的你,默默踏进了浴室。
本该是体力竭尽的二人,因为安的魔法咒语,此刻都还是颇有精神。
你本想说这样用魔法来透支体力的行为不好,但看了看安眉间的愁绪,你又咽下了这句话。
偶尔一次放纵……也是可以的吧?
洗浴干净的二人,整理好着装便打算前去魔物洞窟。
其实在浴室内得知一会儿就要去洞窟的行程,你是万分震惊的。因为此时的氛围也未免太过不合适,也不是说不能,就是说有点……怪。
然而,等你和安出了他的屋子,你才觉得更怪的事出现了。街道上的人默默地望着你,不言语,只是自觉为你俩让出了一条路。
你被安牵着向城门处走去,一路上的景象甚至让你开始怀疑有关魔物的记忆是不是自己的梦,其实你是在安床上瘫痪了半年的植物人突然苏醒了。
“安……”
你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安的眼神制止了。安牵着你走到了王城门前,平民们被拦在两边,王室与魔法师们为你们送行。
“怎么没有骑士?我是说,德温叔叔怎么不来?”
你在王室致辞时,不着痕迹地偏向安耳语道。
安垂下目光,摇了摇头。
你还想再追问什么,却被王室牵着手走到了人群前。
“致敬我们勇敢无畏的女骑士,是她破除了魔法的禁锢!”
“她将携带着古老的咒文,以自己的鲜血祛除邪恶!”
“让我们为她即将的献身高呼——”
你心头一震,突地扭头看向安——那双青玉色的眸子也在直勾勾地望着你,只是那宝石中满盛着哀伤。
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这样难过地快要破碎……
你脑海中回响着这样的念头,然后在片刻释然。
难怪此处没有骑士,想必德温叔叔他们一定接受不了吧……是被拘禁了吗……
你很坦然地听着王室的致辞,没有因一瞬间的信息涌入而有半点失控。
你是骑士,你的荣耀来自于你保护弱小的勇敢,如今能为祛除魔物而献身,也算是死得其所。纵然王室们的行为有些让人不适,但你并不想抗争什么,因为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走的。
在震耳的高呼声中,你与安骑上马匹向第斯朱埃山进发。
只有你二人的行程,让这条路走得不像是去镇杀魔物,倒像是去郊外游玩。
“你知道吗……只要你有一点点不愿,我会立马带你离开的……哪怕会遭到王族们永无止境的追捕……”
遣散了一匹马的安,此时搂抱着你的腰肢与你共乘一匹坐骑,他的下颌抵在你的后颈处,闷闷的话音传在你耳边,让你的心脏泛起一丝沉痛。
你手握着缰绳,驱使着马匹前进,只是速度并不太快。
“德温叔叔他们一定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吧……想来你也费了不少心周旋他们与王室的关系……其实不用担心我的……你知道我的志向……我……”
说着话,却没几句,又陷入沉默。
其实很多事,并不需要你俩怎么阐明心意,你懂的,他也懂的。
正如他知晓你一定会坚守保护人们的心意而选择无畏献身,而你也知晓他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实在难以对你开口说残酷的事实,他已经足够难过了。
马蹄声哒哒作响,走向越发荒凉的山脉处,安搂抱着你的腰身,就像寻常日子的亲密,你们的目的地,是那处恶魔浅眠的深渊……
9.
别离前的依偎总是让人恋恋不舍,你和安在缓慢的移速下终是到达了山洞前。
下马,进洞,霉湿的空气让人胃部泛起一阵阵的不适,你与他警惕地向深处前进。洞窟内很是安静,安静到任何一点响动就让人心惊一跳。
“这不太……正常……”
你手持利剑,仍是防备姿势地向四周打量。
“原以为在外面就要消耗我们……原来得在里面……”
“什么?”
安蹲下身捻起一撮土粒嗅了嗅,然后起身拉着你走到了洞穴内的中心。
“用屏障隔开了,不知道是觉得我们找不到它,还是打算在我们进入时埋伏我们,”安回过头看着你,满目怜惜,“你怕吗?”
你点点头,又摇摇头:“怕,不,不是怕,是紧张,如果有埋伏你怎么办……其实我知道的,我胳膊上的咒文能抵挡那些小魔物……哎呀!安不该进山洞的!要不你帮我破了屏障然后就快出去——”
还未说完,你便被安拥吻在怀中,温凉的液体“啪嗒”一下滴落在你的脸上,连安的话语都被浸润了浓厚的湿气。
“为什么……在献身面前……非要这么坦然……为什么……连逃跑都不会……”
“傻瓜,说什么逃跑,我可是骑士啊。”
10.
待到安吟诵咒语,用阵法将你二人送进屏障中,铺天盖地的怪物就这样压了过来。
蓄力一击,是怪物也会的招数。
各种奇形怪状的黑色魔物冲杀过来,你与安只能止不住地挥砍、击杀。安除却用魔法攻击敌人,还不断施放着回复术让你保持体力。但这样的话,他的身体会先一步受不住的。
时间流逝,挥砍到你快要麻木,黑色的魔物终于暂停了涌现。安对你施放完最后一道回复术,便直挺挺地累倒在地。
你一把扛起安,带他藏身到一处略有高度的洞窟中。那处洞窟外,有一道延伸出去的小峭壁,峭壁之下,是一处深不见底的谭渊。
魔物大概就在那里了。
你让安在洞窟中半坐着,这里可以让他施展咒术,然后方便你以最快的速度坠向魔物之处。
“安,”你轻声唤他,然后亲吻他的双唇,“时候到了,请为我加持你的魔法,让我走完最后一步。”
安不言语,只是用那双快要溺死人的青玉双眸看着你,他不舍,他留恋。
“安。”
你轻声唤着他,不再多说其他的字眼。
终于,在久久的对视下,安无力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能再多些时间……为什么……做了首席也只能迎来这样的结局……”
“安,请不要内疚,我活得很充实。”
“这样古怪的魔物还未完全苏醒便能被我抹杀,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幸运。”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选择。”
“安,请送我到终点吧。”
你一次次地亲吻,又一遍遍地宽慰,你在对安说话,也是对自己说话。
你怎么会完全无畏?你又怎么会没有一丝胆怯?明明你也不舍,你也害怕啊!但这是你的选择,是你的准则,如果为了苟且偷生而临阵脱逃,那只会生不如死。
安也知道的,所以他来陪你。
“我怀里的卷轴,拿出来,展开,就可以了。”
你点点头,将手摸索着伸进安的怀里。
腹肌还是熟悉的温暖。
反正都要结束了,就……再放纵一次……是不是也能被原谅……
在安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你伸入他怀中的手摸索的范围逐渐扩大,直到将他从破损的衣物中剥离出来。
明明是这样阴暗难捱的环境,你还是带着他撞出了一洞窟的意乱情迷。
11.
喘息声渐渐平缓,你帮安把衣物穿戴整齐,他还是力竭地倚着石壁,只是相较刚战斗完时,现在溢着一股难以言说的**。
这次你亲吻了安的额头,目光满是平静。
“我要走了,以后的日子,你要替我好好享受生活。”
卷轴展开,精密的阵法从羊皮纸上投射散开,一阵紫金色的光芒自阵法释放,然后一条条细密的线穿透到你的身体里,另一半,连接的是安。
“安?”
你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倚坐着的人,却见他的目光带着一份释然的宽慰,这份宽慰让你突地神经紧绷,只觉得一阵危机。
阵法中的光线猛然施力,让你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牵拽,再接着,你看到了你与安的移位。
没有想象中被扯拽后落地的疼痛,你只感觉自己到了一处温暖的地方,那里还有情事后酥麻的余韵,让你一瞬间回不过神来。
迷迷蒙蒙之中,一幕幕奇异的画面擦肩而过……
你看到遍地的魔法师与骑士尸体,还有你落在地上的被撕碎的肢体——密密麻麻的咒文覆盖着胳膊,很好辨认。
你的视野从趴伏着的低处开始晃动着前进,你看一双手捡起了那碎掉的肢块,捧在怀中,止不住的悲痛与大哭。
你又看到这双手在地上绘画着让人看不懂的法阵,绘制完成后,你只看到伸出两根手指的手越发靠近。
你察觉不到疼痛,但你还是灵魂颤栗般惊了一跳,现在你的视野全是黑暗,你听到来自你的身体开始颂吟咒语。
那是安的声音。
当光亮再次出现,眼前站着的是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打手。
“喂!骑士过来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你的视角转了过去,那个熟悉的面容,飒爽而活力。
“愣什么!快跑啊!”
急速地奔跑带来的是强烈的喘息,终于在跑到足够安全的距离时跪倒在地。
“呼——你一定是新到王城的魔法师学徒吧?真是对王城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这种情况就该快跑嘛,你是叫什么名字,一会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
一幕幕的画面浮现,你像是明白了什么,安在陪你进洞窟时的眼神再次闪过,你突然明白了他眼中的眷恋与哀伤。
突地,声音响起,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你看到“你”自己背对着洞口与你面对着站立。
一丝轻松又熟悉的浅笑浮现在“你”的脸上,你激动地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像是被禁锢在原地。
你的嘴唇颤抖着,嗫嚅不出半个字来。
“即使时光再次倒流,我见你的初次仍是那样心动。”
“很抱歉,我的骑士小姐,我没办法再为你治愈身上的伤痕,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真的很抱歉,把你困在了我的身体里,但往后的日子,请你尽可能地拥抱幸福。”
像是嘱托完,“你”的眼睛里满是眷恋不舍,然后在目光紧盯着你的动作里一步步向后退去。
洞窟延伸出的峭崖边缘已在“你”的脚下,随着“你”口中咒语的吟诵,光芒开始自“你”的胳臂向四周散起,流光溢彩般引诱着谭渊中的怪物。
他要代替你,成为插入怪物要害的匕首。
你睁着眼睛,面上已是湿润,可无论如何,口中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安一向妥当,妥当到不允许你有一丝意外。
神圣的光芒随着气压间的角力而显得晃动,你看到那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再次开始吟唱咒语。
突然,你脸色苍白了几分,你不可置信地瞪向那个吟唱咒语的人!
脑中关于安的记忆开始模糊,他想要让你忘记他!
不!这怎么可以!不要!不要连最后一份思念都不给我留下!
求你……
“安——”
随着一声凄厉怪异的嘶吼,莹蓝色的光芒从你的身体,啊,不,那是从安的身体里乍泄出来。
即便灵魂互换,可身体本该有的法术程度还是千差万别。
毕竟,一个骑士队长的法力怎么能抵得过魔法师首席的呢?
你看到“你”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粼粼的泪痕还挂在脸上,身后的黑色漩涡已然逼近,强大的气流裹着殷红的触手与利齿卷碎了“你”的衣物,接着便撕咬断了四肢,在彻底消失前,你看到“你”嘴唇开合,可你的耳朵除了急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但你能看到,你看到他在说——
“傻子,承受记忆是很痛苦的。”
12.
英勇的女骑士带着国民们的祈祷献了身,骑士团与魔法师们被留在国家中进行着劫后的修补工作,陪伴女骑士进入洞穴的魔法师首席也在耀眼的光芒消逝后,踱着蹒跚的步子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人们在为骑士悲伤,在为幸存叹息,在这样死灰般的氛围中,名为时光的魔法开始生效,国家逐渐开始恢复,开始兴盛。
魔法师首席在那场劫难后,便少言寡语,但魔法院的人都说,他向来如此,以往只有在女骑士出现时,才会将笑意尽数展现。
他本被提议做魔法院长老的,可他拒绝了,甚至连首席的职位也辞退。他动用自己的身份与人脉,在国家内建设了一家收容孤儿的学院,那里的孩子们不曾见过他的笑容,却大胆地在他身边肆意玩闹。
又是一个夜晚,黛蓝色的苍穹点缀着几点璀璨的星子,王城内的石板路上,华丽马车碾过,停在规模不小的学院建筑前。
“Anatole阁下,学院到了,今天宴会上您神采依旧,想必申请书很快就能批准下来。离开前,格拉奇诺亚公爵托我向您送上夜晚的问候,祝您今夜有个好梦。”
仆从将你从马车上接引下来,你点点头以示谢意,没人会在意你的失礼,他们都尊敬你是位同样无畏的英雄。
学院内的孩子们已然熟睡,你在寂静的长廊中走回自己的屋舍。
相比于国家日益繁荣,你的屋内显得略有陈旧,只有靠在墙面的那面镜子,异常精致与阔大。
你摘下手套与礼帽,连带着最外面的那件外套一并褪下。
修长且健硕的身躯在衬衫西裤的紧贴下显得格外诱人,月白色的发丝顺着腰背垂落在腿后,青玉色的眸子还是那般清澈,却少了丝灵动。
你痴痴地看着镜子,想要伸手抚摸,又卑怯地缩回了手。
你努力想要镜子中的精致面容浮现昔日那浅浅笑意,可是失败了万千次的你,只能再次任由晶莹的泪珠从宝石般的眼中涌出,砸碎了一地月光。
逝去的是他的一半和你的全部,留下来的只是两个被糅杂在一起的空壳,镜子中那熟悉的双眸,倒映出的只有自己的悲伤,这场离别中唯一的慰藉,是你至少知道,他老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