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使纪行手札 第7章 起先是旷野的风

今日天气很好，房间向阳，坐在床头正好能看到屋外大片盛开的淡蓝色花朵。

这也是加弗列不曾见过的植物。

侍女轻手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他背身坐在床上注视窗外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进来，加弗列收回目光，换上自己最熟练的公式微笑，对侍女微微点头致意。

“您已经醒了吗？抱歉，我事先不知道……”

加弗列温和的打断她，却并未令她感到突兀：“昏迷的这段时间，多谢您照顾了。”

“您客气了，是我应该做的。”她依旧站在门口位置，眼睛垂着看向地面：“圣女大人来看您了。”

“她来了吗？”

“圣女大人在门外。”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

来人的动作不慌不忙，她收回手，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在门口与加弗列相望。

她的眼里没有情绪，从容地审视，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

但仅仅一个瞬间，他就知道这是谁了。

于是他移开视线，继续看窗外那些花。好似它们的吸引力，远远超过一个拥有情报的人对问题的解答。

圣女走了进来，视线从房间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侍女身上。

后者小心观察了圣女的神色，很有眼色的带上门出去了。

即便如此，房内仍然没有人说话。

窗外的阳光搭配着盛开的花朵，似乎很容易给人一种“轻松”和“一切如常”的错觉。

“哒、哒、哒……”

床尾微陷。

没有椅子，这里显然是最好的休息位置。

能看到风景，方便交流信息，还能放松，举动没有问题，除了不合礼数。

加弗列看向一旁的少女，她矜持而疏离，从进门到现在不曾开口。

但往往，行为才能作为一个人传达真实想法的途径。

他知道，她认出自己了。

圣女格瑞丝，光明神亲自选定的侍奉者，元素选定之人，“受选者”，人与神沟通的桥梁，乃是神位于人间活的代言。

当然，和自己一样，那具躯体里都不是原本的人。

“老师，你不说话吗？”最终还是格瑞丝先开口了。

“维娜她们呢？”

“艾拉没事，上个月，我在会战中看到她了。一片矮人里突然冒出来个高个子，很显眼。她冲的很快，也厉害极了，赶在其他人前砍掉了血族指挥官的脑袋。至于维娜——”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攥紧，片刻后意识到若无其事地松开，语气平缓：“我在找。”

格瑞丝偏头看着加弗列，在对方淡漠的目光中，她垂下眼眸，像劝慰自己，又像一种断言：“她不会有事的。”

加弗列没问她为什么。

准确地说，他没有做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但格瑞丝丝毫不在意，甚至松了口气：“我先给老师简单介绍一下这里的历史。”

首先，是神创造了世界。

起初，世间只有一个神明存在。

至高神创造自然与生命，祂最初的孩子们分去神的权能假借神的名义管理世间。

开始，祂们尽职尽责；后来，祂们拥有了**。

为了更大的祭祀，更多的土地和信仰，祂们蒙蔽高天之上的神明，分化懵懂无知的种族，让这些存活于地上的生命为了祂们争斗。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对神明之下弱小的种群来说，仇恨不可原谅；

而对分去神明权能的祂们而言，争斗一旦开始决不能被淘汰，否则就是死亡。

直到有一天，一个天使拨开了遮目的阴云，一切才在神的面前浮现。

至高神要收回赋予祂们的权能，祂们惶恐。

但是祂们很快去想，失去了那么多权能的至高神真有能力打败祂们吗？

祂们的想法不可遏制，因此撒谎流涕，向天空跪拜，祂们诉说自己的罪行，祂们不愿起身。

神如愿被骗下云端。

祂们企图在平原上弑神。

祂们失败了。

那毕竟是神明。

但祂们又成功了。

因为神明只是叹息便不知所踪了，也没有收回祂们的权能。

祂们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宣称自己为神，继续祂们的争斗，直至今日。

有些神明已经陨落，有些依然存在。

有些种族的神亲自参与信徒的斗争，有些至今没有他们的神明。

说完，格瑞丝看向加弗列：“这和我们的历史不同。我们的历史没有神明。

而这里神话不仅作为历史的一部分，身为其中主角的二代神明们同样真实存在。”

加弗列沙哑着声音问：“你想说什么？”

格瑞丝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加弗列没有拒绝。

“我必须联系上光明神。祂失联很久了，您一定有办法。”

“为什么？”

“在我们的历史中没有关于神明的确切记载，只有教典讲述了光明神带领众族结束战争的故事。据我所知，精灵族对自然之主的信仰仍然坚定。

我需要验证，我们目前存在的这个世界和我们熟知的世界，是不是同一个。

您知道这关乎什么。”

加弗列正视着格瑞丝，少女的眼神坚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

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格瑞丝向来很擅长把握行为与语言的“程度”。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对方会采用其他不那么友好的方式让自己答应。

和后世教廷里作为吉祥物的圣女不同，这个世界的圣女因为可以同神明沟通，权力远在教皇之上。

欣然接受，加弗列知道怎么做才能皆大欢喜。

可这恰恰是他无法忍受的。

他可以被轻视，被利用，但绝不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

加弗列没错过格瑞丝提到精灵信仰时看他的目光，没有惊讶。

但这显然不够。

想要达到“有用”的程度，他们还需要知道另一件事：他的魔法使身份。

这意味着他早就是皇帝计划的一环了。

“联系神明，这就是陛下的目的吗？”

格瑞丝的表情没有变化：“您一直都知道。”

“是啊，我很清楚你们在推着我走。在手术台边你扶了我一下，然后我失去了意识。格瑞丝，陛下答应了你什么？你什么都能为他做吗？”

加弗列冷哼：“证明历史？他没这么无聊。”

“陛下对我的指示就到这里。”

“所以，他早就知道那里有人在做人体实验。他也知道深渊兽会入侵，他更知道将这些事摆在我面前让我去查我不会拒绝。”

他胸口剧烈起伏，又克制地压下情绪。

接着，他对格瑞丝说：“我看到你身上有魔法使的痕迹，你能使用权能吗？”

“不能。您似乎不惊讶我知道您是谁？”

“我不蠢，但是目前我同样不知所措。先回到之前的问题，如你所见，身为精灵，我所接受的教育从未否认神明的存在。”

“这么说……”

“是，我知道历史被修改过。但对精灵而言有意义吗？我们不寻求过去，也即将失去未来。最迟一千年，精灵将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格瑞丝没有回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离开，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那不意味我会原谅。”

“我没有想过您会原谅。可是，维娜和艾拉都不知情。”

加弗列打断她：“安静些。她们首先是我的学生，你也一样。现在，我们需要进行下一个话题。你知道维尔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