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138章 是非2-2

蓝忘机继续收拾着碗盘，只抽空向他脸上温和地瞧了一眼，道：“你想说自然会说。”

魏无羡垂下眼睫，淡然浅笑一阵，像是想通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望着蓝忘机说道：“小时候我总觉得你闷、无趣，老是想方设法逗你说话，可你偏偏不理我。现在想来，才知道自己那叫少不更事。”他对着蓝忘机略显不解的眼神，笑道：“今天我才真正理解到，一个愿意不说废话，一直安安静静陪着自己的人，有多珍贵。”

他再次看向蓝忘机，浅浅一笑，转身面对他，换了个站姿，背靠着窗台，将双手手肘撑在栏杆上，“我知道你从来不问乱葬岗围剿的事情，是怕我难过。当然换了是我，我也不会问。不过，其实你若问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真的不记得了。”

像是预料到蓝忘机会大惑不解，魏无羡笑着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前世很多重要的时刻，我都忘了。”他又转过头去看着庭院里外的树，缓缓说道，“就像我不记得怎么失的丹，不记得不夜天师姐死后我做了什么，不记得我是怎么死在乱葬岗上。”他又释然地笑了笑，轻快地说道：“好在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忘了也好。只除了一件。”

蓝忘机盖上食盒盖子，端坐好了抬头望向他，魏无羡也恰好朝他走过来，衣衫飘飘拂过眼前，已然落入怀中。“蓝湛，对不起，我不记得你救了我，不记得你对我说的话。”魏无羡俯在他肩头低声说道，带着苦尽甘来的余庆，和无法圆满的遗憾。

“已不重要。”蓝忘机搂住他，手掌轻抚上他的后背，“你都已经会背了。”魏无羡在他耳后呲的一声轻笑，说道：“那不一样。”一个亲吻落在他的后颈上，“我想看看，彼时的含光君，到底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那番颠倒天地的举动。而彼时人神共愤的魏无羡，又何德何能才有这份荣幸。”

他们首颈相交，蓝忘机看不到魏无羡的表情，但他没有片刻迟疑，诚挚直言道：“你一向很好。与君相知，毕生之幸。”魏无羡在他颈边的呼吸瞬间加快了，他能够感到魏无羡嘴角弯起，搂在他双肩的力道更重了几分。“世人毁你、谤你，你皆不辩解，即便你不记得，我猜，定有不能为人所道的苦衷。”

“我能有什么苦衷……我……”话说了半截，魏无羡忽然身子一抖，搂着蓝忘机肩膀的双手松脱，整个人软瘫了下去。蓝忘机察觉到异常，赶紧稳住他身体，又探他脉搏，触手发烫，跳动得非常之快。

蓝忘机大惊失色，自从二人寻到灵境以来，魏无羡的身体状况一向稳定，甚至无需蓝忘机输送多少灵力，便神稳身轻，符咒心法也运用自如。两人皆以为是灵丹起的作用。可是今时魏无羡突发昏厥，好像又回到了出发之前无可奈何的境地。蓝忘机一颗心怦怦直跳，跳得比魏无羡还要快，他将魏无羡抱到榻上，看到他脸似火烧，面带怒色，似乎正对身体的不适感到无比愤慨。但这不是魏无羡通常的反应，蓝忘机一时无措，只得一手放在他丹田之处，想将灵力输入他体内通行一遍，一手去摸他额头，看他是否有发热症状。

然而蓝忘机双手同时接触到魏无羡丹田和额头之时，一股极强的吸力将他双手牢牢吸附在魏无羡身上，一挣之下竟然无法挣脱。接着又有一阵海潮巨浪般的念力不由分说的涌入蓝忘机的脑海，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双眼一黑，瞬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元神被什么东西夺去了。

来不及等到蓝忘机做出抵抗，他又在一刹那间“看”到了眼前的事物，陈设简单雅致的一间房，博古架上却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像是仙器法器的玩意，旁边菱形花窗上隐约雕刻着九瓣莲花，淡紫色的帷幔随风飘荡，窗下一张案桌，“自己”的手正在揭开案桌上白瓷煲盅的盖子，香气飘散出来沁人心脾，热气腾腾，盅里粉白的莲藕，软烂的排骨，碧绿葱花让人食欲大增。蓝忘机感到“自己”口里唾液溢出，胃里跟着空空荡荡地咕咕叫了一声，似乎正要大快朵颐。

忽然滋滋电流声响，眼前紫光闪过，劲风猛起，那盅莲藕排骨汤啪的一下被击了个粉碎，微烫的汤汁溅到了脸上，蓝忘机感到胸中顿时怒意升腾，一个声音冲口而出：“江澄，你发什么疯！”那是魏无羡的声音，蓝忘机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被魏无羡强制共情了。

共情本来只是利用死者过于强烈的怨念和无限散发到旁人身上的恨意和怨气，去感应死者的情绪和经历。但修仙者也就是活人的肉身，本来就是魂魄的防线，同时也是阻碍，因此共情也必须要求施术者具有强大的念力和控制力，否则不仅无法共情，还很有可能因此被死者的怨念纠缠，变为作祟的媒介。以蓝忘机的修为，根本没有死者的怨念能将他强制感染，更不可能将他的元神控制，强制共情。

但魏无羡不同，蓝忘机用了共生术，与魏无羡共享生命与灵力，两人的元神甚至可以相通，在灵境与灵脉里共同对抗姬昀的时候，正是两人相通的元神，与灵脉相连，让他们躲过了姬昀的致命攻击。而蓝曦臣却未能幸免，最后还是天师给他重塑了灵力。因此，如果魏无羡的怨念过于强烈，是完全可以将蓝忘机强制拉入共情的。

关键是这么久以来，蓝忘机从未感受到魏无羡的怨念，更谈不上强烈的怨念。重生之后的魏无羡，有着少年时代的天真率性，热忱爽朗，也有现在这个年纪该有的通透豁达，善解人意，但独独没有曾经长期依附在他身上，伴随了他整个射日之征的阴郁乖戾。这明明不正常，但他们都在生死重逢的大喜之下憧憬未来，自动忽略掉曾经阴暗难堪的过去，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缺失的部分，也是魏无羡的一部分。

醒悟过来的蓝忘机看着“自己”--魏无羡的身形快速一晃，避开随即而来的紫电第二鞭。魏无羡方一掉转头，就迎上了江澄目呲欲裂的怒容与劈头盖脸而来的第三鞭，魏无羡身形又是一晃，“哗啦”一阵巨响，博古架碎得四分五裂，仙器法器掉落一地。

“江澄，你再不住手，我就要揍你了！”蓝忘机感到魏无羡胸臆间怒火中烧，抽出三张符篆甩出，绿色光芒大盛，挡住了紫电的攻击。三鞭击完，江澄的怒气像是也消了不少，“刷”地一声收回了紫电，站在房门口，恨恨地大声喊道：“魏无羡！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

蓝忘机这才看清江澄的面貌和衣着，顿时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正是四年多以前，魏无羡闯穷奇道劫走温家人之后，在金麟台点金阁紧急召开的家主会议上，江澄穿的就是这身衣服，那时候他的脸比现在还要年轻，也更易动怒。此刻他的面容扭曲，细眉倒竖，紫电握在他的手中，还在“滋滋”发着电流声。

蓝忘机突然感到胸闷无比，过了一瞬才明白这是魏无羡当时胸中的愤怒和不满。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咱们好好谈一谈。”

江澄仍旧怒气冲天的吼道：“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金麟台上那么多家主逼着我给个说法。百家势力划分这才消停了几天？我天天忙到深夜，你偏偏就四处作乱，人人都说我管束不了你这个手下！如今倒好，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惹出这场大祸！你还有脸跟我谈一谈？！”说罢紫电白光大盛，眼看又要发怒出手。

忽然一个温柔的女声由远及近：“阿澄，阿羡，你们在吵什么？”话音刚落，江厌离清瘦柔弱的紫衣身影出现在江澄身后，平淡的脸上只一双眼睛如同水杏，杳杳生烟，给她增添了几分姿色。此刻那双眼睛里含着不安和疑惑，瞧了一眼江澄，又瞧向魏无羡。

本来胸臆间的怒火又要被江澄的一番话给点燃，陡然见到江厌离，蓝忘机感到魏无羡的心随即就平静了许多，听到魏无羡柔声说道：“师姐，没事，我们就是随便吵吵。从小到大经常这样，早习惯啦。”

但江厌离已经看到了地上的瓷器和排骨汤的碎片，屋内滚落一地的仙器，眼中的疑惑更深，她缓步走到江澄面前，抬头看着他的脸，又问道：“阿澄，阿羡做了什么事情？你这么生气？”

但江澄只压低了眉毛，死死盯着魏无羡，脸色如黑云压顶，伸手将江厌离拉到身后，凌然说道：“阿姐，你回房去，没我的话，不要出来。”但显然江厌离被江澄这种语气和举动给弄糊涂了，推开江澄的手，走到他与魏无羡的中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不是在玩闹！”

江澄再次一把拉住江厌离，往门口推去，同时加重了语气，说道：“阿姐，回房去！”这已经是在命令了。

魏无羡见江澄如此，已经明白了几分，江澄这是真的动怒了，当然不方便让江厌离介入，便也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师姐，我们有点公事要处理，不方便你在这里。你还是回房去的好。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分寸。”

见两人神色都如此郑重，而且提到公事，江厌离自知无从参言，只得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吵嘴，有事慢慢商量，方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江澄冷笑道：“你还算有点良心，不留阿姐在这里难堪。”

魏无羡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轻重，只是人命关天，时间紧急，我根本没办法与你商量了再去。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温宁已经被他们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