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 第4章 回不去了

快到上午10点了，小小从酒店回来打开家门发现赵晨还没去公司。餐厅桌子上摆好了给小小的早餐。小小坐下就吃了起来，还一边没事人一样问“今天这么晚还没去公司？”

赵晨在小小对面坐下，抬头看向小小，蓦然一怔，手里刚拿起的早餐紧紧握住却停留在了空中。眼睛里的光瞬间转换成了死寂一样的深洞。良久悲伤地问出“昨晚去哪了？”

小小这才发现赵晨看出了自己脖颈的吻痕。放下碗筷，小小缓缓地吐出“赵晨我们结束了，回不去了。”

赵晨一口未吃，拿起的早餐缓缓放下。不知沉默了多久，沉重地抬手收拾碗筷放入水池，转身无尽地悲伤。

小小的眼泪划过脸颊，是的，回不去了。

小小回到阳台坐下，定睛望着窗外的树梢。回忆涌上心头。

那是凌小小十七岁那年，还有一年即将迎来高考。偶然机会，跟一个编导艺术生成为了同桌。这位同学每天拿着一本编导书籍背。凌小小好奇看了一眼，里面全是古今中外名著汇总。同桌正是背诵这些名著对应的作者、写作背景、著作简介……

小小拿起编导的书立马感兴趣了，看得津津有味。凌小小是从高中起喜爱看上言情小说的，名著没看过多少。由于偷偷看的小说比较多，小小觉得自己很适合当个作家。因为经常脑子里面臆想和男神柯宇谈恋爱的场景。

编导书里的内容，小小看几遍就都记住了，什么书，谁写的，大概内容主旨……她觉得自己比同桌有天赋。主要是小小除了对言情小说喜爱，也突然喜欢名著书籍了，也是第一次在这本书里发现，书海浩瀚，值得一辈子学习。

于是小小下了一个重要决定，要当编导艺术生。原因是因为内心对这个十分感兴趣。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小小学习成绩平平，觉得艺考更容易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这样和柯宇的差距就变得小了。小小抬头深望前排埋头苦学的柯宇。

编导艺考是寒假时去全国各地各所高校校考的。《安芜大学》在本省省会城市提供场地，统一集中组织了很多全国各地的大学设立艺考，集中了一部分学校同时节约了艺考生四处奔波的成本。可是小小除了每个月母亲固定给的1000元生活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从小家境贫寒，凌小小自出生第三天就由于是超生被偷偷送往姥姥家抚养了。家庭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母亲头胎生了姐姐，奶奶脸色铁青，但父母很是欢喜，对姐姐疼爱有加。隔两年，二胎生了凌小小，全家面容沉重，凌小小的到来没有任何亲人的欢迎。反而家人一起把消息封锁，偷偷把小小送出了村，本也是不打算要的，然而姥姥执意要留下小小就把小小抱走了。仅隔一年，弟弟降生，小小和弟弟的年龄仅相差十二个月。

弟弟出生的那天，全家欢庆，大操大办。姥姥第一次把1岁的小小抱回家，村里有人问起，就说是舅舅家的孩子。久而久之，村里人根本不知道凌小小的存在。而小小从出生到一周岁没有接受到任何的庆祝。

艺考时凌小小没有钱，母亲每个月固定给的1000元生活费，只够吃饭，买日常用品。每个月小小没钱时，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准备给母亲打电话，因为母亲说过小小自幼时到长大都要比姐姐弟弟花费的多。

由于小小人缘比较好，自初中起就有几个真挚的同学。起初先是向初中同学陈明借了1000元，钱一时半会也没还上，陈明后面又陆续借给小小几千。参加每个学校的艺考都要交200元到800元不等的报名费。有的学校还需要坐车跨省去艺考，路费也是不小的费用。当时班里有位家境还算富裕的女同学，跟小小比较投缘，知道小小的困难后借了一万块给小小。上编导艺术培训班交了好几千。这两笔钱小小一直到大学才彻底还清，这两位同学小小一辈子也忘不了。十年后各自成家了他们的同学情谊依在。

艺考的事情是瞒着家里人的，那段时日小小总是对母亲说各种谎言。有时候为了多要点钱，就说谎骗父母的钱，但也没骗到多少。小小的母亲是个极顶聪明的人。

艺考是条艰辛的路，根本不是小小想的那样轻而易举能考上大学。大部分学校对编导艺术生是有二轮面试的，面试的内容考你的才艺，艺术功底，语言表达能力，诗词歌赋……

农村出来的小小哪里会什么乐器、唱歌、朗诵、摄影……

小小只能考那些没有面试只有笔试的学校。凌小小的文字文学功底也不好，平时爱看言情小说，丝毫没提升她的文笔。名学著作涉猎很少。从小学起就语文成绩不好，数学和其他科目经常满分，语文经常不及格。由于其他科目成绩优异，所以从小学到初中，在班级一直是优等生。这样的文学能力还想去考编导？其实小小只是想投机取巧考上大学。

这样下来，很多学校落选了。只有两所学校的校考通过了。一所一本大学在离首都很近的一个城市京开市《京开工业大学》。一所二本大学在中原地区一个小城市中阳市，《中阳师范大学》。

凌小小心里万分失落，因为她一直想考的都是首都传媒大学或者首都电影学院。只有考上这样的名牌大学才能和柯宇实力相当。上不了名牌大学也就代表这辈子和柯宇无缘了。校考结果出来的那刻，小小彻底放弃了柯宇，因为柯宇注定是能考上名牌大学的，他们从此人生是两路人。

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想追上柯宇。从小父母对小小的姐姐第弟比较宠爱，小小母亲上过学有些学识，把姐姐弟弟的功课辅导的特别好。姐姐和弟弟成绩极为优异。凌小小做这一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和姐姐弟弟人生的差距那么大。

天不随人愿，更坏的事情接踵而至。

高考结束后，凌小小立马独自一人去外地打暑假工，因为欠同学的钱要尽快还上。

小小找了一家海鲜餐馆当服务员，包吃包住。炎炎烈日，端盘子、擦桌子、拖地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夜宵店经常营业到凌晨三四点。

小小高考考了480多分，填报了第一志愿《京开工业大学》，第二志愿《中阳师范大学》。

查询录取结果的这天，白天小小繁忙中一遍遍刷新着查询页面，系统繁忙一直无法登录成功。天热沉闷炎热，整条街烦闷无比。

直到凌晨，送走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之后，店里空下来会。趁着没有客人，小小再次登录，这次成功了，录取结果《中阳师范大学》。

犹如晴天霹雳，小小整个灵魂像被抽走，血液在身体的每个角落迅速翻滚，一遍又一遍，直到头皮发麻。

“凌小小！”店长大声质骂着，“客人来了还不上餐具？”

小小回过神，抬头与店长对视了一下，眼底极尽充满了悲伤。店长好似也看出了小小的错愕，主动帮小小上了餐具。后面小小犹如行尸走肉一样干着活挺到了下班。

没考上名牌大学就算了，连个普通的一本都错过了。这两所学校都是艺术校考通过后，按高考文化成绩择优录取。凌小小的文化成绩在艺术生中名类前茅，480多分考进《京开工业大学》轻而易举。以至于小小很早就认为自己势在必得。

巨大的落差，给小小当头一棒。次日，小小给《京开工业大学》校招办打去了电话。那边的回复是，小小虽然总体文化成绩在众艺考生中名列前茅，但是语文只考了89分，还差1分及格。作为编导生，语文成绩必须及格，这是硬性要求。

仅因为1分之差，小小的命运从此被改写。小小站在二十楼的员工宿舍窗口，久久伫立。小小一遍又一遍想着，跳下去很轻松，很快就可以结束生命了，只要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可以解脱。可是年迈的姥姥怎么办？这是小小此生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想到母亲常常对优秀的姐姐弟弟四处夸耀，引以为傲。对自己失望透顶甚至觉得丢人，小小的心万分悲怆。

渐渐地小小调整好了情绪，她决定复读一年。然后又干劲十足地去打暑假工去了。

打暑假工有件“趣事”，店里二楼包厢经常有有钱的客人点一桌子海鲜。小小收桌的时候，看着整盘未动的鲍鱼立马把包厢门关起来，对着客人的剩菜大块朵颐。一边吃一边紧张地张望老板不要进来。

这一幕让小小想起小时候，在姥姥身边。那时候非常穷苦，母亲做的布鞋穿到露出大脚趾，还要继续穿好久。那时候幼儿园叫学前班，小小经常穿着露大脚趾的布鞋去学校，斜挎背着一个姥姥给自己做的布袋书包（这里说明一下小小是九零后，那时候基本都背双肩书包了）。

有次小小在学校大门口，突然发现一根被吃了一半的山楂卷。沾满了灰尘，小小两眼放光，立马捡起来，望着四下无人，拍拍灰尘大口吃完了。

幼时小小整日邋里邋遢，鼻涕不断，鼻下总是有两行印记。一身衣服沾满灰尘还能穿好久，都要穿出包浆了。姥姥还总是忘记给小小洗脸，经常小花猫一样到学校。

学前班一位男老师班主任，一直看小小不顺眼。学前班是一层砖头瓦房，经常漏雨。这天男老师拎起小小说她的脸太脏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小小站在后面的课桌上举起手罚站。正是站在漏雨的地方，冰冷的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小小的脸上，说是让小小好好把脸洗洗。虽然只有6岁，这件事小小会记一辈子。

不是所有的老师都配为人师。

母亲打电话给凌小小高中班主任寻求复读意见。班主任电话里极力挖讽“就她那样的，再复读多少年都没用。”话虽难听，但是也在理。市重点高中，今年整个班里考上一本的仅有1人，柯宇。考上二本的仅有3人。考上三本的仅有5人。整个年级平均每个班级本科生不超过10人，尖子班例外。那个时候上高中有按照中考成绩分分尖子班和普通班。就小小这中下等成绩，想考一本，天方夜谭。

小小高中时的班主任，是个势利眼。成绩好的学生做什么事情他都万分容忍，成绩不好的同学他极其厌恶。也不所有成绩不好的同学他都厌恶，班里有几位走读生成绩非常差，是走关系花钱进的学校。他们时常上课睡觉、迟到，班主任却一直轻柔细语和他们交流，从未严厉批评过。

有次周日下午是学校每周的放假日，零星的几个同学在班里自行学习，小小也在。有位隔了2排的前排同学，拿出了自己的MP4带着耳机看电影。放假时间，只要不打扰别人学习，可以在班里里使用电子产品。

小小和同桌伸头也去看前排同学的电影，离得远，也看不真切，小脑袋伸得老长。这时班主任来了，像恶鬼一样恶狠狠盯着小小。把小小和同桌叫到教室的走廊，恶狠狠教育了一顿。满身的酒气，油光满面，通红着脸。如若说他喝醉了，他却知道拿MP4的同学成绩略好，不该训斥。小小心里很不平衡，为什么班主任没有训斥那个双手拿着MP4看电影的同学。

小小依旧是选择复读了。

母亲委婉地向小小传达了班主任的话语。但决定权还在小小。母亲是个绝顶有智慧的人，即使她也在小小身上看不到希望，她也不会违拗小小的意愿。她怕小小有天恨她，在和小小的母女关系上，母亲总是处理得滴水不漏，让小小从未有机会在外人面前埋怨过她。

这两天整个人总是发呆出神，虚弱无力。别人有时候跟我说话需要叫我好几遍我才能回过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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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