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确定自己是重生开始,白辞的心里就开始万马奔腾了。
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的声音时他还在怀疑人生。
好像就在昨天,他带的研究生还在向他请教学术问题,一场车祸醒来,今天他就坐在了高中的教室里听那让人想死的英语。
白辞撑着头看着自己格外干净的课本,划拉了两下已经断了墨的水性笔,陷入了沉思。
在遇到傅延川之前,白辞上的学基本都是学了个寂寞。成绩常年年级垫底不说,还总因为打架逃课写检讨,最严重时被停过半个月的课。
高一的时候八科老师没一个喜欢他的,对他上课睡觉这事儿见怪不怪,只要他不影响上课纪律基本不管。
上了高二分了班后老师也大换血,而他遇到了现在的班主任程越,逍遥日子才短暂的宣告终结。
程越能在纪律上面约束他,却管不了他的成绩,他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白辞能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最不济也要考个专科混日子。
前世程越也没想到白辞高二那年早恋后突然就和吃了灵丹妙药一样一路飞升登仙。
当初他还担心白辞长大会不会吃牢饭,结果这小子转头做了白衣天使。
说起来白辞和傅延川早恋这事儿最早还也他发现的。
国家早就已经在推行abo自由恋爱了,所以不论是哪种性别的结合都可以得到法律的认可。
可法律认可的事情,在世俗上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当时的傅延川不论是在哪方面都和白辞完全搭配不上,一个天之骄子一个不良少年。
程越最后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明白他们俩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所以一开始他也一点都不看好他们。
不过其实程越当初说的也没错,他和傅延川就不应该在一起,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走进了死胡同里面。
“白辞,你抽屉里有黄金?站起来回答一下这道三角函数题!”
数学老师是个很严厉的男omega,叫齐茗。
面对白辞这样的刺儿头别的老师一般都是敬而远之,但他们六门任课老师好像针对他们这个车尾班受过专门培训一样,最不怕的就是刺儿头。
白辞懒懒站了起来,题目都没看就说:“老师,我不会。”
“不会你还看抽屉!你还往下看!?来,你这节课来讲台上看!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脚上的鞋子好看还是教室地板好看!”
“……”
于是接下来的两节数学课,白辞脱离了他的同桌,和齐茗做了两节课的同桌,硬是把三角函数的奥秘参透了一半。
下课的时候齐茗还扶了扶眼镜,瞪着他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下午的2000米会跑成什么鬼样子!”
白辞抱着桌子,认真道:“老师放心,肯定不会和数学成绩一样烂的。”
“……”
运动会是下午开始的,程越生怕白辞半途不干跑路了,中午吃饭就把他锁在身边,盯着他去登记了才换了副面孔,慈祥的拍拍他的肩说:“老师相信你。”
白辞呵呵道:“你要我跑第几?”
程越和善道:“掉出前三你把我昨天发的那两套单元测试卷写了。”
“……”
原本两千米是他们班体委应该跑的。体委是体育生,很不巧的,前段时间训练的时候肌肉拉伤了,所以他的活才被白辞给包了。
而白辞除了要跑2000,还要跑他们班接力赛的最后重头一棒,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前世他跑2000时最后才因为没力气在跑道上面摔了一跤。
接力赛开跑的时候程越在旁边叫的撕心裂肺,急的就差自己上了。
林淼是个小弱鸡,本来他接的是中间的,但他清楚白辞的运动天赋,为了沾白辞的光,非要排到倒数第三让白辞给他收拾烂摊子。
眼看着隔壁三个班已经超过他们班了,接力的也快到林淼了,林淼才慌起来,抱着白辞的手臂说:“我靠白哥哥你救救我!”
白辞嫌弃的扒拉开了贴上来的林淼。
林淼和程越的信任并不是盲目的。
白辞只是志不在体育,不然的话凭体育高考上个大学也不是什么问题。
哪怕后来他当了医生了也会空出时间去锻炼身体,直到接的手术多了,自己的时间越来越挤,挤到实在排不出时间来做身体方面的锻炼了他才放弃了身体方面的锻炼,这大概也是前世造成他车祸死亡的原因之一。
林淼嘴上说跑不了害怕,但是到他的时候窜的比谁都快,硬是把前面落下来的补上了一截。
白辞是最后一棒,接到他的时候他们班还是落后了旁边另一个班一半多一点。
程越就站在白辞对面,这会儿大气不敢出,只是一个劲儿朝他招手。
白辞朝他眨了眨眼,笑了下。
程越见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的差点把手里的哨子都差点给扔了。
但就在白辞接到接力棒的那一刻,围观的众人只见一阵风倏地从眼前飞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那短短一百米的对面就已经站了个叉着腰气喘吁吁的人。
林淼见怪不怪,哈哈道:“辞哥还得是你啊!”
“你小子!我就说你能行哈哈哈哈!”
程越哈哈大笑着拍白辞的肩,欣慰道:“等一下的2000你还行吗?不行就算了,反正咱们班有个第一了,我不逼你了够意思吧?”
白辞还没喘过气来,闻言愣了下。
前世他面对程越的话时,回答的是:“我再拿个第一你请我喝瓶啤酒?”
程越呵呵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奶茶可以,酒你想屁吃呢!”
“行!”白辞等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最后白辞受伤了,但因为和第二名拉开的差距太大,还是顺利的一瘸一拐拿到了第一名。
那一次他们班在运动会连续拿了两个第一三个第二,其他项目也都在前五,给程越激动的不行。
他们班成绩从分班开始总分成绩就一直是当仁不让的倒数第一,运动项目方面却拿了个正数第一,程越当然开心,慷慨大方的请他们全班喝了奶茶。
年轻时候的白辞虽然在某些方面确实挺犯浑的,但集体荣誉感还是很强的,一般班上遇到什么活动他能上的都会任由班委和程越把自己顶上去。
但是这一次白辞却犹豫了。
他应该去吗?
去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但不去的话,也许……就没有也许了。
“白辞?”程越见他一副傻愣的样子,还以为他是累的气喘不匀了,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说:“没事你别硬扛,实在上不了就算了!哥不怪你。”
他默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垂下眼沉声说:“跑吧,有始有终嘛。”
白辞在旁边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到2000米的项目。
这是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他们班目前也就白辞这个了。程越为了给他精神上的支持,把全班的人都喊过来帮他加油打气了。
程越非常懂得少年人的心理。十七岁时候的自己就很吃这一套。表面淡定,其实内心对这种盛大的场面是非常受用的,可现在白辞只觉得难为情。
人老了怎么都变矫情了。
白辞心情复杂,开跑前低声对程越说:“跑个步而已,没必要搞得粉丝见面会似的吧。”
程越立马转头大声说:“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该给白大明星面子!”
“是是是!辞哥永远的神!”
林淼立马开始带头喊。
白辞老脸一红,瞪了他们一眼。
说实话在做准备的时候白辞还怪紧张的。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目前这副身体跑个两千不是问题,但他到底已经很久没有长跑过了,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跑2000米的运动员开始准备了啊!”
裁判一边吹哨子一边喊。
“辞哥辞哥!辞哥就是最牛的!”
“辞哥!我爱你!加油么么哒!”
白辞被林淼恶心的差点一踉跄。
哨声响起的时候白辞恍惚间好像听到耳边闪过了一阵“嗡嗡”的电流声,除此之外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一种活下来了的感觉。
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少时清朗的风了。迎面而来都是蓬勃向上的青春气息,如朝露渗入干涸的土地。
有那么一瞬,白辞觉得自己飞奔着飞奔着,仿佛踏破时空,又回到了他来时的地方。
他的灵魂飘荡到车祸旁的银杏树下,随着尸体的搬运飘到空荡荡的急救室外,直到同事宣布他的“死亡”,灵魂才在自己最终的渡口靠岸漂泊。
2000米很长,对白辞来说又很短。
长到好像自己可以永远循环在这个圈上,短到其实过了终点线他就可以停下酸疼的脚步,选择不再往前。
在白辞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跑道另一边咆哮出来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他的膝盖倏地一弯,如前世的情景重现般,以膝着地,摔在了塑胶跑道上。
粗糙的跑道磨破了他的皮肤,他没来得及感受到痛,只知道脑袋一片空白。
似乎是这一次摔倒的方式太过简单粗暴刻意直接,所以伤势看着要严重许多,血流不止不说,有些还顺着他白皙的小腿留到了袜子和鞋子上。
“白辞!”
程越被吓了一跳。
终点和起点并不在一个地方,程越他们看到白辞越过终点线了才急匆匆往这边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白辞摔了个跟头,登时急了。
白辞捂着流血的膝盖坐在地上,白着脸色撑着地面,冷汗也直往下流。
靠,真是自己找罪受。
他没有抬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抬头。
“没事吧?”
担忧的声音带着因为跑起来时剧烈运动的微喘。
白辞身体一僵,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自己以为的那张脸。
“闻鹿?”白辞愣了下。
闻鹿是他的同桌,平时是个挺内敛的一个人,闻鹿也很少主动和白辞搭话。
白辞没想到第一个跑到自己面前的会是他。
“很严重吗?”闻鹿蹲下来看了看他的伤口,看到那些血之后眉头皱的更深,沉声说:“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白辞心里沉了下,强颜欢笑道:“不用。”
闻鹿却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我来背你。”
白辞正要再次拒绝,但程越已经带着他们班的人跑过来了。
“靠!我说让你别跑吧!”程越刚才的喜悦早已经被白辞腿上的血给冲淡了,满脸焦急道:“没事吧,疼不疼?赶紧的去医务室看看!别伤到骨头了!”
林淼看到那满地的血也急了,闻鹿和白辞两个beta,还都是男beta,这再合适不过了,于是连忙道:“对啊对啊!辞哥你快上去啊!人闻鹿都背你了!”
白辞疼的有些发懵了,真是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闻鹿像是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直接小心翼翼的拉过他的腿以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姿势去捞他,程越见壮也立马上前把白辞架起来拖到了他背上。
“谢谢。”
白辞趴上去的时候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谢。
“没关系。”闻鹿侧头说。
在被背着往医务室去的时候,白辞忍不住侧头看向了观众席,然后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个站在观众席内,皱着眉目光复杂,沉沉望着他这边的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他也许都没有注意到白辞看过去的那一眼。
白辞闭上了眼睛,无力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了头。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傅延川也重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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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