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记得,和傅延川结婚的那年,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是个非常明媚的艳阳天,也是A市自冬至以来的第一个晴天。
那时候的他们一定想不到,十年后他们还会从这个地方走出去,从失败的婚姻中脱离出去,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就从携手并进走到背道而驰。
他们都在成长中成熟了,不再对未来抱有幸福憧憬,而是在柴米油盐和经年长久的磨合中渐渐疲惫,直到发觉窒息到不能共处一室。
明明曾经也是那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办完所有手续,从民政局里第二次走出来时,白辞对傅延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就到这里吧。”
傅延川看着他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离婚以后两人默契的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三年的城市,几乎没有了交集。
其实分开之后,白辞不是没有幻想过他和傅延川重逢的那一天,可不知道是天意如此,还是对方刻意为之,离婚后的三年,他们也只匆匆忙忙的见过一面,那以后直到白辞死也没再见过。
大学毕业后的白辞是A市中心医院的心胸外科医生。beta虽然在这行业里没有天生体力充沛的alpha吃香,但他却远比一般alpha能吃苦耐劳,在短短几年内就胜过了同期的大部分人。
他的事业上升的很快,三十五岁时就做上了副主任医师,就是忙的脚不沾地,几乎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毫不夸张的说,白辞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医院,剩下的一天一般是大年三十那一天。有的时候如果出紧急情况,他有可能还是在医院。
不过其实除夕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在哪过都一样,尤其是在和傅延川离婚以后。
因为他早就和家人闹掰,过年也是不回自己家的。
十八岁时白辞和傅延川一起考上了a市的大学,二十三岁的时候白辞答应了傅延川的求婚,在大三那年和家里坦白了自己和傅延川的恋情。
他们一家都是beta,包括他和他和的哥哥。
在当今社会里,aa、ab、ba、oo都被称之为异类,哪怕现在社会上对这样的歧视言论已经很少了,但是封建的家庭几乎都会难以接受。
而白辞的家庭就是这种相对传统的家庭,父母并不同意他和傅延川那种家庭背景强硬的alpha在一起。
他们认为ab恋违反了现在的社会准则,并且因为他是个天生不受孕的男beta,所以不被允许和alpha在一起。
白辞从小就和家里关系说不上好,那次就和家里闹翻了,任性的夺门而出,除了逢年过节再也没有回过家。
结婚以后白辞有想过和父母重归于好,但父母却已经关闭了向他敞开的家门。
直到离婚后白辞才有勇气再次面对家人。
离婚的第二年白辞特意在年初一那天请了三天假回家,和父母说了自己和傅延川离婚的事。
那是他和傅延川结婚十年以来,父母第一次让他进家门,但十年过去,亲子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无法弥补。
年初二的时候他的哥哥白恙带着爱人回家后,白辞就更加失去了存在感,觉得自己像个旁观的陌生人,在家里待了一天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他无处可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延续一段新的感情,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事业上,拼了命般的工作,以要耗空自己的身体的疯劲消耗自己。
他以为以自己这种情况,不是猝死在办公桌前就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宁静的夜晚里,没想到离婚的第三年中秋,他却死于一场车祸。
他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然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大概人死前都有走马灯吧,他躺在一片昏沉的黑暗里,呆楞地看着静寂的夜空。
直到那片黑暗开始幻灯片似的播放一些熟悉的画面。
画面里出现了父母、哥哥他的朋友还有傅延川。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他二十五岁生日时,傅延川牵着他在江边散步时的情景。
记忆里的傅延川还是最初的模样,他抚摸着白辞的脸,突然没头没脑地沉声问他:“有没有哪一刻,后悔和我在一起?”
白辞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傅延川沉默了一会儿,又追问他:“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他非常肯定的说:“会。”
但现在呢。
白辞,你已经知道了结局,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走马灯就在这时戛然而止,而白辞突然像是沉入了水底,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他因为喘不过气拼命呼吸挣扎,直到身体越陷越沉,他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或者说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在长久的静寂的黑暗过后,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电流声,他就在这片电流声里看到了一片白光,紧接着猛的睁开了眼睛。
刺眼,很刺眼的光。
好亮。
人死了还真能上天堂啊,白辞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呆滞的想。
“怎么回事啊还不起床?要迟到了!”
耳边响起的熟悉呼唤让他的心都漏跳一拍。
好熟悉,好熟悉的声音。
“白辞!”
是母亲的声音!
白辞的视野就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清晰,紧接着母亲的脸印入了眼帘。
“妈?”
白辞下意识喊了她一声,这一喊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是哑的。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许抒瞪着他怒道。
白辞还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转头看到天花板上的小吊灯还有周围熟悉的陈设他才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他的房间。
“怎么还在床上!白辞,你要气死我吗?”许抒进来一看白辞还坐在床上发愣,气的进来掀了他的被子。
白辞不知道许抒喊他起床干什么,可他还是讷讷应了,然后麻木的穿好衣服,套上那件乱七八糟的校服,然后呆滞的走到洗手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清爽的板寸,而是一头凌乱的鸡窝似的短发,眉眼间和眼角的褶皱也没有了,五官变得稚嫩青涩,皮肤变嫩了,身形清瘦了,个子也矮了一些。
这他妈是……十七岁的自己!?
他返老还童了?!
白辞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白辞!”
许抒再一次举着锅铲闯了进来,瞪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吼道:“你是真的铁了心的不想上学是吧?成绩不行就算了还成天给我惹事!你能不能学学你哥哥,让我省点心啊!”
母亲口中的话语还是如以前一样刺耳尖锐,但是十七岁的白辞都已经听麻木了,更别说是现在三十八岁的他了。
而且他现在听着,居然还挺怀念的。上辈子他回家去的时候,许抒和他之间都没话可说了。
白辞麻木的洗刷完后就被许抒塞上早餐推出了门。
白辞站在门口愣了会儿才扯了扯书包带子,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找到自己破旧的自行车,然后有些生疏地骑上车往学校的方向骑去。
起初他还在怀疑是不是一个梦。
直到骑着骑着看到了周围老旧的建设还有充满着旧气息、摆满早餐的老街,甚至周边的一草一木,还有一片片穿着蓝色校服赶往学校的学生。
白辞还是迟到了,如十七岁时经常发生的那样,被门卫大爷拦在了校门外。
白辞现在看着门卫大爷都格外亲切。
“白辞,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今天校运会你还能迟到!”大爷咬牙切齿道。
“校运会?”白辞愣了下,又问:“叔,我现在是高二吧。”
大爷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你睡傻了啊?难不成以你那狗屎成绩你还能跳级毕业啊?”
白辞脑中轰然一响。
高二,校运会?!
“白辞!可叫我逮到了啊你小子!又迟到了吧!?”
教导主任常年在校门口蹲守迟到的学生,其中抓白辞抓的最狠,但是每次白辞都能从偏门的墙边翻过去,没想到这一次被他抓了个现行。
白辞回过神来,听到那大嗓门按照肌肉记忆下意识就要撒腿跑,结果被看门大爷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书包带子。
“别跑了,主任都看见了,叔都给过你那么多机会,你再跑叔就真干不下去了!”
“好啊你!”教导主任这会儿也已经赶了过来,一把扯过了白辞的领子,将他拎到校门口,得意道:“你个臭小子!天天迟到天天迟到!什么时候你也能让我休两天假!?”
白辞真诚道:“师太,我不是故意的。”
这回还真不是故意的。
“你叫我什么?”主任真的生气了:“不治治你今天是不行了,连老师的绰号都敢取了!”
白辞:“……”
教导主任叫师达,但由于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抓学生写检讨,其行为令人发指,管教学生又严厉,所以学生们都喜欢在背后叫他“师太”。
白辞今天翻了个大车,被主任写下名字不说,还被拍照发到了年级群里通报批评,并且因为长期的迟到早退以及给老师取绰号的行为,主任丧心病狂的让他写下一千字的检讨在放学后教给他。
磕磕绊绊地,白辞终于回了教室,幸好他进去的时候班主任不在。
“操!辞哥!辞哥!”
白辞这口气还没送下去,没落座多久前面就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
来自是他的好基友林淼,一个性格火爆的omega。白辞还记得前世他是唯一一个逢年过节即使联系少了还会给他打电话发信息的人。
白辞看向他,示意他有屁快放。
林淼怕被班长记名字,直接做贼似的扔了个纸团给他,白辞捡起来打开。
“辞哥!!!你完了,刚才越哥来教室找你了,没看见你人黑着脸出去的!”
越哥就是他们的班主任,全名程越,一个一米八有六块腹肌的男beta,还是他们的物理老师。平日里和他们打打闹闹,但是正事上绝不会姑息。
果不其然,这个纸条扔过来没多久程越就到了教室门口黑着脸朝白辞招了招手。
白辞和程越关系一直挺好,程越有个omega男朋友,白辞毕业后还去参加过两人的婚礼,给程越当伴郎来着。
因此哪怕很多年没见了,白辞对他的印象还很深刻。
“你怎么回事啊?”一到办公室后程越就沉眉质问他:“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今天运动会肯定不迟到?”
白辞心里一阵乱七八糟的感慨过去后,才叹道:“对不起啊越哥,今天真不是故意的。”
程越吓得差点书都扔了,看了他好几眼,神色复杂道:“你没事吧白辞,你在和我道歉?今天的两千米你必须的给老子跑完。”
“行。”
白辞答应的漫不经心,其实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回到教室之后,白辞撑着头看着窗外的光秃秃的枝丫发起了呆,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现实和梦境的虚实,毕竟眼前的这一切虽然触感都那么真实,却又好似一场真实的梦,让人不可置信。
重生,为什么要重生呢。
为什么又偏偏重生在这一天呢。
十七岁,高二,运动会。
好奇怪。
居然是他和傅延川初遇那一天。
第一本abo文,所以涉及的abo内容可能会比较少,怕自己进入知识盲区误导你们,所以写的很谨慎。
这本有点玄学因素在哦,不过不是惊悚的那种,有点宿命的意思在。
另外再补充一下:别看攻闷骚,其实他和受都有点疯批……
谢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小伙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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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