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 第4章 吃醋

叶桐愣了几秒钟，紧握扫把的手泄露了她慌张的心神。

半晌，她轻轻开口，“欢迎光临。”

许时清径直走进去，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探究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程澄，坐这儿吧。”

漂亮的女人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Cheng Cheng？橙橙？

叫的还挺亲昵。

叶桐想着，把扫把放回角落，深呼吸几次稳了稳情绪，这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您好，请问两位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职业微笑有没有成功地挂在脸上。

“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这位叫橙橙的女人倒是笑的非常亲切自然，仿佛真的是单纯来体验木艺的。

“吊坠，戒指，钥匙链，梳子，木勺，小摆件，都可以做。”

“时清想做什么？” 程澄转向许时清，语气熟稔地询问。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明明是回答程澄的问题，却好整以暇地看向叶桐，“都行。”

她没理许时清，继续向程澄介绍：“那边展台有样品，您可以过去看看。” 对方点点头，饶有兴趣起身走过去了。

叶桐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努力压抑声音里的颤抖，“你来干什么？”

给前女友炫耀漂亮的现任？大可不必。

许时清心里委屈得不行，四年没见，她给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半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松，反唇相讥，“你开店干什么？”

……叶桐合理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

打不过她跑总可以了吧？叶桐放弃和他对峙，转身走向仓库，探头进去呼叫外援，“夏夏，先出来，有客人来了。”

夏夏出来一看，有些莫名其妙，她还以为一下来了好多人桐姐招呼不过来呢，结果桐姐只是在柜台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店里的宣传册。不过身为员工，她还是听话地过去了。

那边展台旁程澄也选定了一个小海豚的钥匙链，还帮许时清也做了主，是个简简单单的字母“X”。

夏夏拿了木料和工具过来递给两人，“那我先教你们描形哦。”

“不好意思。” 许时清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柜台，“还是请老板来教，我比较放心。”

声音不大，店里却安静，叶桐听了个一字不落。

见夏夏面色有些尴尬，程澄善意地解围，“不好意思，他这个人比较……” 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她顿了顿，“事儿多。”

是事儿多没错。叶桐咬牙暗想着，不得不过来接手。

描形顾名思义是在木头上画出要切割的形状，简单的可以直接画上去，复杂的图案因为在木面上不好修改，一般是在纸上画好拓上去。

“字母的笔画大概要这么宽，太细会容易锯断。” 叶桐拿着铅笔在木头上画了一小段平行线以示宽度。刚才冷静了一下，她已经找回了工作状态，只要不看他就能假装他只是个普通的客人。

许时清接过来，握住的铅笔上还留有她手心的温度。他三下两下就画好极其标准的形状，一笔多余的线条都没有。

“我这个照着画就行吗？” 程澄举起小海豚样品询问到。

“对的，但是要稍微宽一些。”

叶桐刚想把半透明的转印纸递给她，程澄就利落地提笔，干干净净的线条勾勒出形状。

……行，都这么会，要我教什么教。叶桐赌气地想。

叶桐接着给程澄一一介绍工具的名称和用法，如往常一样耐心仔细。“……从这个地方进去，沿着你画的线外围锯，可以多留一两毫米，锯要垂直匀速地拉，不能太用力，你可以先试试。”

许时清在旁边认真地听着，满心期待叶桐待会儿也能对他温柔地说这么多话。

程澄开始尝试拉锯，叶桐看了一会儿确定没问题，果然转身了。

许时清看着她，一脸“我准备好了，请讲。”的表情。

结果叶桐只是凉飕飕地看他一眼，扔下四个字：“和她一样。”

许时清：？？？

叶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走掉了。饭点已过，又进来了两三桌客人，叶桐安排夏夏招待了一下，自己坐到许时清正对面的桌前，继续加工桌上摆放着的已经初步成型的半成品。

是个足有半米长的小鹿造型木雕，司宇那天闲来无事画的手稿，叶桐非常喜欢，想着做出来放在一进门处的展柜上招揽客人。这里靠门，平时除非满座，客人都不太选这个位置，她干脆就把这个小鹿放在这儿，有空闲时间就坐下修形打磨。

她发誓她是真的想要抱着小鹿跑路的，与许时清坐正对面浑身的不自在。

但是实在太怂了。

叶桐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小鹿身上，左看右看，感觉腰的弧度不够，就拿起锉刀修整腰的凹陷处。

但是对面两人的说话声非要往耳朵里钻，不想听都不行。

程澄：“时清蛮有天赋的哎，之前的版画课如果你也选了，我也不至于那么低分嘛。”

许时清：“Almut教授给分是很严。”

叶桐：同学哦？

锉刀逐渐用力。

程澄：“但大二那门课他给了你最高分吧，我看他就是很喜欢你，我们的作品一概看不上。”

许时清：“哪有，你每次翘课他都问我Cheng Cheng怎么没来。”

叶桐：关系很亲密嘛。

锉刀逐渐加速。

程澄：“这就是他差点让我挂科的原因？”

许时清：“不过Almut的作品确实很厉害。”

程澄：“说起来你知道Almut最近有作品在N市展出吗？就在你家附近的一个私人美术馆，下周末一起去看？”

叶桐：……

按住鹿头。

许时清：“行。”

程澄：“美术馆里还有个很棒的法国餐厅，看完展正好去吃。”

叶桐：吃个屁的法国菜！他最爱的是N大后巷的沙县小吃！

按住鹿头，加速，用力，猛锉。

“铛”的一声，叶桐一个失手，锉刀飞了出去，清脆响亮地落在地板上。

那边两个人齐齐看过来，许时清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我不爱吃法国菜。”

第一回合，许时清完胜。

许时清和程澄的手机同时来了消息，在桌上亮起，两人都擦了手拿起来看。

信息来自一个名叫“xql和电灯泡”的三人微信群。

庞旭：@程澄到了吗到了吗

庞旭：前女友好看吗

许时清抢在程澄前面回了消息。

许时清：比程澄好看

程澄：滚

庞旭：滚 1

程澄和庞旭都是许时清的大学同学。许时清修了管理和设计双学位，程澄是他设计系的同学，庞旭则来自管理系。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因为许时清的关系相识相恋，虽然三人之后还常常混在一起，但许时清已经逐渐从C位沦落成了电灯泡。

去年夏天，两个人读完四年本科双双回了N市，许时清则因为双学位的关系要多读一年，今年才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进了公司忙东忙西，虽然同城，聚会的机会也不像在学校时那么多了。

今天上午，程澄和庞旭就携手杀进了许时清的家。

“你们来干嘛？” 许时清一夜没睡好，头发凌乱睡衣皱巴，盘腿窝在沙发上，对老友的突然造访兴致缺缺。

庞旭动作如在自己家一般熟练，没人招待，就自动打开鞋柜摸出两双拖鞋，“没有你作电灯泡的日子里我们的恋爱谈的索然无味。”

许时清：？

程澄也不见外地在沙发上坐下，说明来意，“我们来找你吃饭。”

庞旭突然拎起沙发上放着的明显短款小巧的白色外套，大惊小怪道：“这是什么？老许你有异装癖啊？”

许时清：？

程澄也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女款的外套，“老许是不是背着我们交女朋友了？”

庞旭摇摇头严肃地否定，“那我还是宁可相信老许是女装大佬。”

许时清：……

你俩还是请回吧。

程澄注意到茶几上设计得清新可爱的名片，拿起来看了一眼，惊叫一声，“呀，前女友！”

“啥啥啥？” 庞旭抢过来，一拍大腿，同款震惊，“还真是前女友！”

许时清因为在一次无聊的快问快答中，面对“姐姐还是妹妹”这个问题，下意识地选择了“姐姐”，而被八卦嗅觉敏锐的二人组断定他身上有故事，进而逼问出了一系列信息。因为这是许时清唯一的情史，所以两个人把“叶桐”这个名字记得特别清楚。

“让我猜猜，你顶着鸡窝头，挂着黑眼圈，坐在这儿对着名片发呆，就是在想要不要去找她？”

倒是猜的也没错……

“那你就去呗。” 庞旭拿着那张名片翻来覆去地看，轻而易举就帮他下了结论，“把程澄借给你带去，不然目的性太明显。”

许时清斜他一眼，冷淡地说：“我哪有目的性。”

庞旭作恍然大悟状，“噢~”了一声，“那我给你撕了冲马桶呗。” 然后作势要撕。

许时清终于绷不住了，赶紧扑过去按住他的手，“别！”

程澄觉得好笑，这么小小一张名片竟然轻易牵动了许时清的心，“话说回来，当初是谁提的分手啊？原因又是什么？”

许时清把名片抢过来紧紧地护在手心，他闭上眼，四年前最后一面吵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半晌，他才别扭地说出一条比较明确的原因，“她说我不够成熟。”

“你？” 程澄皱皱眉疑惑道，“你明明还凑合啊。”

……听听，这评价也不高。

短时间内想让内在成熟起来也没什么希望，程澄只好巡视了一圈他的衣帽间，把外在打扮得成熟一些，毕竟这家伙平时除了在公司穿正装，其他时候都还是休闲舒适的风格。

计划好吃过午饭就过去，许时清这饭吃的也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夹着菜，到最后干脆放下筷子捂着脸哀叹，“我好紧张啊！”

庞旭和程澄奇怪地对视一眼，这样的许时清还真是挺陌生的，他明明是面对上千观众作报告都淡定从容的人啊。

听说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是，当人回到自己旧时熟悉的人身边，就会变成当初和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许时清只是想到待会儿就要见到她，就仿佛回到了19岁情窦初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