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美人计串激将法,尹默成功惹恼了凌仁,而她自己也没得到好处,被凌仁的亲卫给一条绳子捆了,封住口耳,扔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求救的信号弹没来得及发就被收缴了,尹默现在只能等,等外头的人察觉,等朱冀来捞她。
但凌仁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再睁眼,尹默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郊,面前就是一个巨大的土坑,而她身边还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几个蒙面的护卫见她挣脱了眼纱,也懒得再给蒙上,直接将她和那几个姑娘一起推进了土坑,深得能过人头,一句话不说,抡起铁锹就开始埋。
尹默眼睛里进了沙土,疼得睁不开,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耳边是那几个姑娘绝望的呜咽声。
只身去摆了场鸿门宴,尹默预料到自己会遇上危险,可能没法全身而退,只是没料到竟来得这样快,这样凶。
带着水分的粘腻泥土一点点堆积到了胸口,尹默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四肢越来越沉重,就在口鼻即将被埋没的时候,凌仁来了。
叫停那几个手下,把人挖了出来,凌仁走到尹默面前,捏住她的脸颊,咬牙切齿道:“尹默,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原谅了你的全部,但你竟敢这样不知好歹!”
尹默深觉此人有病,看她的眼神中透出强烈的嫌恶。
不知道凌仁是怎么做阅读理解的,捏脸的手劲松了几分,“为了气我是吧?你没让她碰过,是不是?”
上次宴席也说是为她,这次又来,尹默发现在凌仁的世界里,她就是自以为是的皇帝,所有人都被要求围着她转,自己和宛金是不听话且有能力反抗的异类,挑战了她的权威,所以被特别关照了。
实在无语,尹默失笑道:“让你失望了。”
凌仁气极,一巴掌甩出去,尹默的脸迅速由白转红。
“贱人!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我都原谅你们了,你们竟然还敢背叛我!”
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尹默沉默不语,尝到嘴里有铁锈味。
被她冷淡的反应所刺激,凌仁有气撒不出去,转身一蹦三尺高,照着铲土的护卫窝心一脚,发泄完后对尹默道:“我先杀了她,再来杀你,我要你看着她,生不如死!”
着人将尹默扔上车,凌仁就要离开时,忽听土里传出微弱的嘤咛,只见一颗脑袋艰难拱开泥土,蹭掉了蒙眼的轻纱,满怀着希冀看向凌仁,在土里剧烈地挣扎。
凌仁扫她一眼,像在看路边的杂草,不带半点感情,转身离开,一抔一抔的土再次盖住了那个姑娘,蒙住她盛满星星的眼睛。
尹默手脚被捆缚着,想救人却无能为力,随着马蹄声响起,她很快就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了,但脑海中那个姑娘的眼睛却挥之不去,那是全副身心相信一个人的眼神,最后被辜负了,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尹默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养的,不好玩了就不要了呗,你有一天也会下去的。”凌仁趁机恐吓她。
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欺负成这样,浑身泥土杂草,狼狈不堪瘫坐在地上,尹默从没这么窝囊过,心里气,但也不至于失态。
可是听凌仁轻飘飘说完这句,她的怒意再也遏制不住,胃里翻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刚才那几个姑娘,还有院子里的那群姑娘,她看得出来,她们都真心实意地在乎着凌仁,却被随意抛弃,不带一丁点怜悯。
“凌仁,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所以我们才最配嘛~”凌仁很是无赖。
尹默不再说话,马车继续骨碌碌行,半道却被朱冀截了胡,他带着一队人马拦住了马车,同行的还有被请来的查哈尼。
如果只是遇到其中一方,面对前者她可以试试硬刚,面对后者她撒个娇就能被包庇,但这俩人现在凑一块儿了,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最后只得被迫交出了尹默。
把人带回府上医治,朱冀本想闭嘴,但还是忍不住,“你觉得这法子真能行吗?”
尹默沉默着,她不知道,但她和宛金只能这样做,把自己赔进去,方能谋得一线生机。
凌仁已经违逆过一次圣意对宛金下手,可见她的狂妄自大,基于此先例,三人决定兵行险招。
尹默负责刺激凌仁,引诱她向宛金动手,宫中戒备森严,凌仁能用的只可能是见不得光的腌臜手段,不外乎就那几样,大费周章地布局成本太高,下毒对她而言是最便利的,每年宫里都有得急病死的宫人,不缺宛金一个。
只要凌仁敢下手,宛金就可以做文章了,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若出了什么事,多半也只会草草了事,既然修月已经当上了小主,就借她的东风一程。
二人已经商量好了,到时候修月也给自己下点无伤大雅的毒,有了由头就可以把这事闹起来,尤其要闹到皇后跟前,惹她烦心,影响安胎。
这样皇帝才会关注到这件事,九五之尊一定会因此震怒,自己安栖的后宫竟被有心人钻了进来,这个问题可不小。
其实宛金还悄悄跟尹默提过,若想闹到天翻地覆,最好是把皇后直接牵扯进来,但她没害过人,不敢背负性命,更不敢害了秋俞。
尹默严令她不许冒险,设计皇后和龙胎,一旦被发现,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后宫的事只是个引子,可大可小,作用只是给皇帝埋下心患,这边的火苗一旦点燃,朱冀那边便开始发力,查哈尼结党营私的罪证数不胜数,皇帝本就猜忌他,只要朱冀这个直臣再添点油加点醋,内宫和朝廷,两边一起打配合,彼时皇帝没法不怀疑他是否有谋逆之心了。
现在尹默已经把第一步走出去了,接下来就看宛金的了,这不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里面有太多漏洞,但二人没有更多时间布置周密,只能按此走下去。
尹默今日已经遇了险,她现在很担心宛金,怕她出事,毕竟她要面对的情况比自己复杂许多。
紧张等着宫里的消息,过了好几日也没有音信,尹默急得很,整日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一圈。
可最后并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凌仁什么都没做,相反,查哈尼给皇帝递了折子,想要纳宛金为妾,求皇帝赐下。
他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都知道,把人先弄到府里,后面就由着凌仁去折腾,完全没了后顾之忧,歹毒且恶心的一招。
秋俞断然不肯,跟皇后求情拖住了这事,修月是宛金的正经主子,她也死活不放人,皇帝又不是个发癫的,自然更没同意,还申斥了查哈尼一番,宛金这才堪堪避了险。
这个小插曲来得猝不及防,但还好有惊无险,查哈尼此计不成,正绞尽脑汁为爱女想下一个办法,不料凌仁是个坐不住的,背着他阿玛擅自行动,果真掉入了陷阱之中,此后发生的事和预想的大差不差。
但事情一旦真的发生,难免脱离设计者的掌控,最后皇后的膳食里也混进了脏东西,伤了龙胎,也伤到了皇后的身子,坤宁宫上下彻查一番,顺藤摸瓜把凌仁给揪了出来,连带着砍杀了一串人。
宛金虽然无辜,但脱不了干系,本来也是要被处理的,但有人给她撑伞,最后小惩大诫,领了顿板子,罚了月俸,便算了事。
底子已经虚透了,宛金平时吹个风都会头疼脑热,这顿板子打下来,差点要了她的命,秋俞和修月极尽所能给她弄到金贵药,把命吊住了。
秋俞现在寸步不离伺候着皇后,生怕再有一点差池,所以即便宛金现在很需要人照顾,她也来不了,只能拜托修月多费点心。
刚上完药,宛金痛得龇牙咧嘴,修月怕她背过气去,硬往她嘴里塞了片参片,让她含着。
等抗过了这一阵疼,宛金满脸大汗,几口嚼碎参片咽下肚,终于有了些气力,想起刚发生的投毒案,又联想到皇后生产日的崩逝,不免多心,总觉得自己犯了错,害了无辜之人。
“修月,你说皇后娘娘真的没事吗?”
修月正在旁边做绣活,她想给宛金做个软垫,闻言下针半点不带停,“我不知道。”
宛金本以为她会安慰自己一下,摩挲摩挲自己那不安的良心,结果修月竟这么淡淡的回,这不像她,宛金心生古怪,“那你说那东西怎么就进皇后的膳食里了呢?按照我的设计,不应该呀?”
“谁知道呢。”修月还是淡淡的。
宛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她知道自己就该承受这份良心的折磨,不该去外界求得安慰和原谅,沉默地趴着,没过一会儿药效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催着她昏昏欲睡。
修月听她清浅打鼾,起身给她掖紧了被角,随后坐回原位继续缝软垫,每一针都落得稳稳当当,每一针都牵起一缕线,每一缕线都勾起她的一份心思。
起初,面对皇后的提拔,修月是欢喜的。
再后来,皇后问她要不要当小主,虽然心里不想,可这是为家族增光添彩的事,为了额娘和阿玛,她点了头。
可慢慢的,时间久了以后,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皇后从进宫那日起就盯上了固宠之人——宛金,作为备用的棋子,她随时会被送上龙榻,有秋俞在手里,皇后也有信心拿捏她。
从前这步棋一直没派上用场,而且皇后总觉得宛金身上隐隐藏着某种不安分的东西,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有这种感觉,本想磨一磨她的性子,结果半道遇到了修月,这个脑子简单脸蛋漂亮家世落魄的最佳人选,宛金立刻被放弃了。
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修月第一反应是愤怒,自己和宛金竟早就被人放进了棋盘里,却无知无觉,这种被算计却无力反抗的感觉让她感到痛苦,痛苦到怨恨,恨自己无权无势,任人鱼肉。
但回过头再想想,修月又觉得庆幸,还好是自己,若是宛金,不敢想她会怎样,她绝对不愿意当妃子,余生都会不快乐,让她去后宫勾心斗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说这次针对凌仁的事,宛金根本不清楚内里的情况,凌仁没想下毒,她直接收买了个内应,准备制造宛金失足落水淹死的意外,这场祸修月暗自解决了,而这毒却是她一手安排的。
因着从前的许多恩怨,想置凌仁于死地的宫人不在少数,从替宛金打听凌仁的底细那会儿修月就开始留意,在乌泱泱的宫人里挖出了两个愿意以命换命的狠人,一个要替自己报仇,一个要替亲人报仇,毒由他们去下,被捕后的攀咬和诬陷也由他们来完成。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参与其中的那两人已经断气了,修月成为了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