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觉得我哥看着是挺正经的一个人,正经到我拿着文件找他询问想法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害怕。
不过有的时候又觉得我哥好像也不是很正经,因为他现在正在用一种和自己完全不符的讨打语气跟我的前任说很戳我前任怒点的话。
杨知琛说不过他,总要下意识看向我的方向,像是希望我还能像往常一样,站出来替他说话。
这个时候我就会很果断的往我哥身后钻,假装自己不存在。
虽然之前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和杨知琛分手,甚至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只是单纯的又想走一遍分手然后去哄他的路线。
但现在,我哥就在我跟前,我可以放心的跟杨知琛提出分手。因为现在有人帮我说话了,这次有人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考虑,有人为我反驳杨知琛那些听着一点儿逻辑都没有的屁话了。
“行!顾时洋!分手就分手!”杨知琛见我一直没管他,大概是认清了现实,狠狠跺了跺脚,然后跟我撂了‘狠话’,“你最好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我立刻说,“这次要是还后悔,我就是你的孙子。”
杨知琛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就走了。
我哥看着我,没有纠结我的那句‘孙子’的话,他只是跟我说:“我们好像迟到了。”
我很想说一句我们俩这次的迟到属于正常的迟到,属于不可抗力。但是想一想感觉还是得以身作则,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到办公室,那就是得算迟到。
“啊,我的小钱钱没了。”然后我说。
“啊,我的钱也没了。”我哥模仿我的语气说。
还挺可爱的,我哥居然是学人精。
和杨知琛掰了这件事儿让我的心情都变得非常愉快,从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也可以看出这点儿。
也不是我这人没心没肺,一点儿也不难过。主要是吧,跟杨知琛在一块儿时候要忍受的苦已经大于我们在一起时尝到的甜,而我们的关系现在终于迎来彻底的结束了。
所以我现在只觉得轻松,我觉得愉快,因为我终于可以抛掉身上名为模版的框架了。
爱本来就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定义,摸不着,也看不见,所以才需要人们去主动表达,用行为和言语告诉自己爱的人:“我真的很爱你。”
杨知琛让我感知到他确实爱我这件事儿,好像也就只有他在初中的时候追我的那段时间。
我感冒的时候他会给我带药,我跑一千米的时候他会给我送水。
但那会儿我真挺烦同性恋的,不为别的,因为我小学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傻|逼。
现在想想,会当着小孩儿的面脱下裤子的男人应该是露|阴癖,试图让我给他舔那玩意儿的绝对是恋|童癖。两者其实都跟同性恋没什么关系,就是纯粹的变|态跟傻逼。但我当时年龄小,这俩人的性别又都是男的,所以我下意识就把他们和同性恋这个群体划等号了。
最后我谁的话都没听,还在回家后立马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哥。
我哥说知道了,他问了一下这两个人的相貌特征,接着说你以后要记得离他们远点儿,我说好。
他没有跟我详细解释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只说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告诉他这两件事是正确的解决方法。
我也就把‘他们’放到了同性恋这个群体里。
所以杨知琛给我拿来的感冒药,我用兄弟的名义跟他道歉,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你最好也离我远点儿,我怕到时候把感冒传染给你。
我越过同班的人包括杨知琛给我递过来的那些水,去拿了自己一早就提前放在操场上的水杯,然后跟唉声叹气的他们说声不好意思,我自己带了水。
我觉得我表达的拒绝应该挺明显的。
我不是没有察觉杨知琛的视线,但不直面回答在我看来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了。
所以当有个我不是很熟的同班同学用一种‘懂的都懂’的语气跟我说什么杨知琛这样的小受可遇不可求,你不要等到之后再来后悔的时候。我只觉得很恶心。
杨知琛跑来找我解释的时候,我就觉得更恶心了。
杨知琛说他当时只是想找那女生抱怨,并不是真的想让她跑来跟我说些什么。我说怪了,那你一开始还跟她抱怨什么?
杨知琛说因为他觉得暗恋这个事情的痛苦是不能一个人忍……
我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他:说出来的话叫哪门子的暗恋,况且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杨知琛看着我,说那为什么不直接点儿拒绝我呢?你觉得我很像什么跳梁小丑吗?
我觉得我们的脑回路是真没对上,而我自觉自己已经让了很多步,现在是真的忍无可忍了,要不是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我早在他用眼睛视|奸我的时候给他一拳了。
当时的我真不明白给两个人都留余地怎么就等于是把他看成跳梁小丑了。在这个异性恋作为主流的时代,我总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他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所以无法忍受下去的我说是的,像,真挺像的。我希望你不要继续喜欢我了,这样说可以了吗?听着够直接了吗?
后来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儿过分,就又跑回去跟杨知琛道歉,他当时跟我说没关系。
然后道歉着道歉着,我们俩莫名其妙就在一块儿了。
这事儿莫名其妙就完全成了我的问题,也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杨知琛跟我在一块儿后最爱翻的旧账之一。
快下班的时候杨知琛跟我发了条短信,让我把清单给他列过去,说到时候打包好寄给我。
我列了清单,跟他说不用寄,我到时候可以自己去拿,也省得麻烦他。
杨知琛没有回我,应该是在忙。
等到我确定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把明天要做的事儿列出来,他才给我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我耐着性子回他说我决定好了,我下班了就去拿东西。
杨知琛没回我。
——行吧。
我现在也是真无所谓了。
我哥听我说要去拿东西的时候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司机老樊说现在先不回去,然后转头问我怎么还不上车,是打算自己打个出租车去吗?
我没在这会儿犯矫情,直接就上了车,跟老樊说了要去的地方,顺带把我列好的清单给我哥看。
我哥挨个儿看下来,看完后他问我:“所以这个房子是他出钱买的?”
他很明显不相信我会让杨知琛出全款买房子,事实也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我跟他说那什么,就是吧,就是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儿,人总得在某个时候犯点儿傻,你说对吧?哈哈。
我哥说可以了,别费心思铺垫了,直接说是什么情况就行了,我不会打你的。
我只好说是的,房子在杨知琛的名下,钱是我全款买的。说完这话感觉挺那什么的,真觉得以前那个自己贱到没边了。
我哥没说别的,他就只是似笑非笑的问我:那你以后住什么地方?
我卡壳了,过了一会儿我说可能住酒店吧,哈哈。
“别哈哈了,还是住我那儿吧。”我哥继续说,“毕竟我一个人住也挺没意思的。”
我下意识看了顾屿一眼。
我说麻烦你这么多,我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我哥没说话,他只是忽然啧了一声。
猛地一个刹车,我跟我哥齐齐看向了驾驶位的老樊。
前面的老樊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说那什么,我们到地方了。
杨知琛打开门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想我哥的那声啧。
顾屿平时是挺稳重的一个人,很少有情绪这么直接的时候,所以我觉得很惊讶。
以至于当杨知琛很没好气的说那些东西已经打包好了,我直接把那几个箱子抱走就行的时候。我直接抱着箱子就往下走了。
杨知琛也抱了个箱子跟我下楼,在后面问我是不是真考虑好了。
我也没怎么想,光顾着想我哥的那声啧了,就跟杨知琛说了个嗯。
杨知琛说事情真到这份上了吗?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我还是说了个嗯。
杨知琛说你怎么这回这么犟,你要是不想做饭以后就我做,行不行?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没必要那么小气吧?
我下意识又想说嗯,过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这次我说的是不行。
杨知琛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低声下气,也就没再说话了。
老樊跟我哥站在楼底下。
老樊接过杨知琛手里的那个箱子,我哥接过我手里那个,然后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还有吗?”
我说上面还放了俩。
我列在清单上的东西其实挺少的,也就是卡啊身份证户口本这样比较重要的东西,但是杨知琛估计是不想看我的东西还在家里摆着,他给我弄出了好几个箱子出来。
我哥把那个箱子又递回给我,说那你去把这箱子抱着去放车上,然后在车上等着好了。
我说这样不好吧?
我哥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这样其实也不是不行。
我坐在车子里,看他们三个人把东西放在后备箱。
忽然觉得有点儿怅然若失:十年了,今天开始这个地方就不再是我另一个家了。
杨知琛走到后面,然后轻轻敲了敲车窗。
我没下车,只是把车窗拉下来,看着他,问他还有什么事儿。
“真的没任何回旋余地了吗?”杨知琛问我。
“……没有了。”我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吗?”
“哪儿没有意思?你说,你说了我就会改……这次是真的!”杨知琛的声音很急切,他很少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但我这会儿已经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会对这样的他生出怜惜的心思了。
我是真觉得烦了。
“你没必要改。”我说。
杨知琛扒着车窗问我:“这是一句气话吗?”
“不是,你把手放回去。”我把车窗升了起来,“在一块儿这么久,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改,你都没改过。现在两个人都分手了,你又说什么要改。不是,凭什么我就非得站在原地等你改?”
我对这地方感到怅然若失是真的,但不打算重蹈覆辙也是真的。
所以杨知琛没必要改,因为改了我也不会回去。
他与其浪费时间改,倒不如找个比我更能接受他那些破毛病的。
——反正我是不打算再继续伺候他这祖宗了。
老樊这次没能很潇洒的走,因为他得负责把那几个箱子搬下来,然后放到我哥的别墅里。
不过我哥给他的工资估计挺多的,他搬箱子的时候都乐呵呵的,还有闲心跟我唠嗑。
搬完后乐呵呵的走了,这次还算不错,走的时候还记得给我们打了声招呼。
我哥把我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挨个儿问我是打算洗还是扔了。
我说这个是当时跟杨知琛一块儿买的情侣装,扔吧。那件我还挺喜欢的,留着吧,算了要不还是扔了吧。
我哥也是真有耐心,一路问到了最后一件衣服的归宿。最后每件衣服的归宿都是扔了吧。
然后我开始翻其他的箱子,我把我的户口本银行卡身份证挨个儿翻出来。我哥在旁边叠我的衣服,我坐在地上不停翻箱子看。两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任务。
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我们俩才终于收拾完了。
杨知琛这人还真挺神奇的,他神奇就在于他把我们两个人的相册也给我装进去了,但是照片上全是半张我,没有另一边的他。
这种时候他还挺有耐心的,可惜这耐心总是用错地方。
我哥问我那堆小山一样的情侣装要不要送出去,他记得有个公园有个机器,叫爱心投递。不穿的衣服扔进去可以帮忙送到山区,虽然也不知道最后的归宿是不是真的山区。
我说那就捐了吧,管它是不是真捐到了山区,有这个心意就行了。
然后我把那些照片挨个儿烧了,其实也不是很想烧自己的照片。主要是杨知琛没一个扯好的,照片的边沿全是碎的,留着还不如烧了,看着闹心。
我哥对我烧了那些照片这事儿没说什么,也没说这事儿不吉利,只是晚上我要做饭的时候他说他来就行。
几个家常菜配汤,挺好的,色香味俱全,就是旁边放的两瓶威士忌让这几个家常菜的档次提升到了一个神奇的高度。
我问有没有白酒,我哥说没有,但是有红酒。
我说那还是算了,我们就喝威士忌吧。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又开了一瓶,还是没加冰没加汽水,就纯饮。从椅子上离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的,差点直接摔了。
最后我哥是把我架着回侧卧的。
我现在感觉是挺爽的。
心情非常愉快。
愉快到我哥被我带着一块儿跌到床上的时候我还在笑。他好像也有点儿醉了,就是脸不怎么红,看着比我要好上那么一点儿而已。
他把我扔在床上,接着就跟使不上劲似的,跟我一块儿把脸砸进了被子里。
我就那么看着他在床上努力撑着胳膊,似乎是想要起来。但是每次都没能成功,很快就又跌回去了。最后只能跟我在床上对视着。
我在旁边指着他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
笑到最后,我哥大概是忍无可忍了,他直接一扯被子,被子盖过了我俩的头顶。
——我的脑子就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