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一过,再开工,柏辰星只觉斗志激昂,仿佛能熬多晚都不在话下。直到——
“导演,颜渡一定要摸岑雾的脸吗?这不会很冒昧吗?”谭粟粟故意提出异议。她把态度亮在这儿。就是他不肯卖她草鞋,否则至于那么早下线吗!综艺直播她没办法,组里演戏总逃不过吧?
对方的厌恶清晰明了,但柏辰星已经习惯,闷声背台词压根不理。这时候,谁搭理谁孙子!
然而一边的曹确显然没对上这两人的脑电波。导演没理解女四的意思,歪着脑袋看过去,心道只不过是演戏而已,不明白仅仅摸个脸算哪门子冒昧。
导演:“他不是也把手放你膝盖上吗?扯平了不是?”
女四:“可是他们认识没多久......”
“啧——”这话不知怎么突然触到导演的神经。曹确咂舌,舔了舔嘴角。像是被气笑般,挠了几下头。忽而注视谭粟粟,一字一句道,“认识没多久?”
“你剧本看了没?”
“看完了。”谭粟粟笃定。她可是把剧本翻完才说的。
曹确仰起头,接着吐气。
郑文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若他没记错,这位女四的背景似乎也不是他们这个小剧组能惹得起的,只盼望着曹确能收敛自己的脾气。
事实上曹确确实如他希冀的那样,稳住了暴躁的火,只眼弯不含笑,说:“既然你理解透彻,那也别彩排了。先拍。我看看你能演成什么样。”
“哗——”
“外面又下雨了,你的腿怎么样?”岑雾半蹲在颜渡的腿边。他凝神望着落地窗滑过的水渍,脸轻轻倚靠对方的膝盖。
“走到门口的时候会疼。”颜渡说。
听到这话,岑雾眼眸微转,他仍是半蹲的姿态,只缓缓直起上身仰视着颜渡,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眼前人的膝盖上,犹如安抚似的绕了几圈:“有人找你?”
颜渡伸手,抹去沾在岑雾面庞的颜料,她道:“怎——”
“卡——”
曹确态度冷静,喊道,“手抖什么?颜渡不要给我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岑雾又不会吃了你。”
“......是。”
谭粟粟咬着下唇瓣,下意识想要瞪向罪魁祸首,但不知怎的,耳边刹时浮现岑雾的声线。
早在公司去年的年会上她就见过柏辰星。对方捧着一杯果汁孤单地站在角落,远离人群安静得仿若空气,即便偶有艺人与他交流,入她耳中的,也不过是温和的几乎没什么特点的音色。
可方才听柏辰星念“雨”字,她就禁不住战栗,毛骨悚然的凉意从尾椎骨席卷至后脑。别说与他对视,那股子胆颤心惊的感觉到现在还鲜活地跳动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许是谭粟粟动作稍微大了些,柏辰星以为对方有话要说。虽然对方重拍是常态,但万一真有事,比如有什么设计的小巧思或者探讨人物剧情的呢?
他干脆就着蹲着的姿势转头看向她,然而没意识到岑雾的余温还未散去,于是明明是自下而上地仰望,此刻却像是反过来地逼视。
谭粟粟压下心中的慌乱,立刻小声警告柏辰星:“喂,岑雾不会对颜渡有杀心。你可不要演错,不然还得连累我!”
别以为她不清楚曹确故意直接开拍是想压一压她的威风,万一演砸,好把浪费资源的大锅扔到自己的头上。她才不会让他如意!
“我认为岑雾这个时候还是试探阶段,”柏辰星自动忽略对方语气,真以为谭粟粟上了心,秉持着认真的原则,细说了下自己的思路,“他性子冷,没那么快动感情。所以前期才需要拉——”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你刚才不是跟我讨论?”
结果对方比他震惊:“跟你还需要讨论?你照做不就行了?”
照做个屁!
柏辰星表示不想和没有合作精神的演员说话。站起身,先缓解一下腿部的麻意,走了两步,随后再次半蹲,调整眼神状态。
旁人他管不了,但他自己可不能掉分。再一想这两年的无效出演,不是这个男主出事,就是编剧涉嫌抄袭下架整改,要不是星辉奖不看电影票房,他还真没啥热度可言。
可等他这边不出错,谭粟粟就失误。
一次两次三次N次,这压根就不是硬件设备的问题,是演员的理解出岔了。完完全全往错误的道上一路狂奔,拉都拉不回来。
“你过来——”曹确就算再想给演员一个教训,也经不过这样的折腾。轻车熟路地把谭粟粟叫去指导。说戏说得口干舌燥,一扭头,见谭粟粟的眼盯着某一方向不动了,明显敷衍着没听。
他按下的火气又一下子燃起,转身看看究竟是啥东西惹得人不听戏,结果傻了眼:“时寒,你怎么来了?”
“我投资的戏,不能看看?”藏在镜片后的眉毛微挑,目光落向谭粟粟,话却是对曹确说的,“讲戏呢?”
“那可不,”曹确挥挥手让谭粟粟离开,又在后头不放心地嘱咐道,“跟柏辰星好好聊一聊,等会十分钟再拍一次。”
“哦哦,好!”谭粟粟忙答应道。
时寒抱着双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看完眼前这幕,一开口就是冰冷的老板口吻:“耽误多久了?”
曹确心虚:“今天的...已经拍完了一半。”
“按你的速度,确实算快。”老板点点头,话锋猛地一转,“但总是磨蹭,今年说不定上不了。”
“你的意思?”
时寒说:“刚看你憋气的模样,你父亲我表示很痛心。给谁装孙子,把你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背后的人我惹不起,万一又撤资了怎么办?”曹确听损友口气貌似有戏,故作扭捏道,“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导演,实在是没什么话语权。”
“你撕新星传媒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时寒嗤笑一声。
“那不是有你在。”
“我懂了,想让我再帮你一把。”
“那行吗?”
曹确趁机加一把火,说,“你忍心睡对床的同寝兄弟就这么被压迫?”
开始打感情牌,虽然他个人打心眼里觉得这招没用,“而且,而且戏拍得不好,你也会有影响。这钱不是打水漂吗?”
时寒继续冷淡,余光扫视右上方说话的两人,语气正常:“就当是陪你玩。”
曹确欲哭无泪:“再玩,我可真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
“是吗?我以为你不当一回事呢,”时寒扬起下巴,似乎冲着远处的柏辰星和谭粟粟,不过曹确明显感受到目光降落在自己身上,“光剧本你就给我磨了快三个月,现在还有谁写剧像你这样磨蹭?你还是老老实实拍完,然后继承酒庄吧。”
“不要,那我费尽千辛万苦给新星传媒解约是为了啥呀?”曹确吐槽完,扶了扶镜框。忽然想起刚刚的讲戏,皱眉叹着气,对一知半解的谭粟粟彻底没辙,“我是既希望她听进去,又真怕她完全照做。连你一个非专业的,都能看出颜渡和岑雾的联系。”
他百思不解,“明明第一次围读剧本的时候,我特意强调过,她怎么就意识不到呢?要我说,你当初答应我饰演颜渡,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了。”
时寒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说:“你写得太隐晦。改一改剧本不就行了?”
曹确态度坚决:“那不行,我离开新星传媒,就是不想让别人改我的剧本。谁动谁滚蛋!”
“导演,时先生,给您的奶茶。”郑文端过两杯奶茶送到两人面前。
曹确一脸惊喜地拿起椰果布丁奶茶,嘬了两口,问:“这谁买的?”
“还能有谁?”见时寒接过,郑文往柏辰星方向挪挪嘴,继续道,“他经纪人请的。说是不好意思耽误剧组时间。”
“真要说耽误,曹导才是。”时寒没喝,不紧不慢地说。
曹确尴尬地摸摸鼻头:“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谭粟粟偷瞄着正在聊天的两人。这可是目前在剧组里最有话语权的两位,她千万得留个好印象。
“喂,你等会注意点,别抢我的戏。”若得个好印象,说不定能搭上下部戏。
“我们的台词量差不多,甚至也没什么大的动作。算哪门子抢?”柏辰星垂眼看着剧本道。
他见谭粟粟过来,以为对方是来对词的。结果,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废话。而郎平自认为的破冰的奶茶,对方亦是拒绝,将敌对姿态贯彻到底。这样也好,他懒得继续维护表面功夫。
谭粟粟睨了一眼,不加掩饰自己的厌恶:“如果你要是害我此次失利,我敢保证你不只会声名狼藉。”
“听起来谭小姐手腕了得,背后有贵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在别人的身上也用过这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两面三刀?”
“我怎么会知道你?”柏辰星掀起眼皮看她,恍若温顺的外皮粘了刺,“就像你也不清楚我。”
“你——”
“演员准备——”曹确在那头喊道。
时寒抬脚也跟了过去,盯着显示屏看。四四方方的格,轻而易举地将两人框起来。
整个卧室空间布置冷硬,就连摆在书桌的鲜花,垂下的瓣尖也卷曲发黄。
颜渡缓缓伸手,先是指尖,再是指腹。她抚摸岑雾的侧脸,看向他,薄唇轻启:“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电路年久失修,我费了好大劲才修好它。不然你凭什么进来?”
岑雾偏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温声说道:“你该告诉我一声。”
“你进不来,也没办法帮我。”
“谁说的?”
“还能有谁?是我不行吗?”颜渡反问着,戳了戳岑雾的眉心。
“我错了。”岑雾望着她,眼眸深邃,“相信我。我知道错了。”
“卡——”
“导演,这遍怎么样?”谭粟粟眼含期待。她可是一字不漏地按照曹确的讲解演绎的。
曹确摘下眼镜揉揉山根,随后戴上。回放着刚刚拍摄的一幕,单手撑下巴,审视道:“还…差点意思。”
柏辰星适时提问:“差哪里?”
“你俩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图层,看着距离近,实际根本不搭。”
“真是要命了。”曹确感慨道。
在他设定里岑雾和颜渡还是cp,可这两人各演各的,画风明显不一致,cp感十分寡淡,播出来观众不得骂死。
“而且你自己呢?”曹确转头问谭粟粟,“你只是在模仿我的颜渡,你自己的颜渡呢?”
最糟糕的预想发生了,曹确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平心静气,果然是被这段时日给蹉跎得连棱角都不剩。
反观谭粟粟不理解,甚至觉得导演莫名其妙:“我都按照你的想法来表演了,你还想怎么样?什么我的颜渡,导演你才是掌握全剧的人,不应该是你的颜渡吗?”
闻言,曹确捂脸,但很快又调整心情,尽可能耐心道:“我更希望能看到你自己的发挥。如果只是照实表演,那我还不如拍纪录片。”
“要不导演你再讲讲?”
“不能再这样讲下去,我讲得过于细了,已经干扰到你的表演。”
谭粟粟拧眉,还记着要讨好的事儿,于是压着火气说:“再拍一次,我再试试。”
曹确自然同意。
但再来一次,问题仍是没有解决。
“难道只有我有问题,岑雾没有?”谭粟粟不服气道。
“岑雾还真…”曹确盯着显示器里的柏辰星,他倒也没那么低情商,但违心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拐了个弯,“问题比你小一点。但瑕不掩瑜,整体完成度高。”
“时寒,不如你来示范示范。”他转念大胆提议道。
本文不涉及我所设的ABO世界观里的平权运动,只是依托于我世界观的背景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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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开拍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