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我来 第2章 第二章

明清之际，繁城又断断续续下了几日雨。这几日人们踏青的踏青，祭祖的祭祖，好一幅出犯繁华露，归穿弱柳风①的景象。

前几日林季安的考核完成的比较顺利，只是不知最后的判定结果如何。

四月八这日，林府又热闹了起来。

府里的下人们进进出出，李竹依拿笔支着额角在账房拨算着银子。

“今天安哥生辰，那些商贾又来讨好巴结了，真是让人看不顺眼……欸欸，二全，那个瓷瓶小心点搬。”

“欸，好嘞，依姐。”二全朝李竹依点点头。

虽然李竹依要比一些家仆年纪小，但是大家都叫她一声依姐。

李竹依低头打着算盘，嘀嘀咕咕的：“鸡鸭猪鱼要了差不多500钱，新添的缎绸纱布大概也去了一两银子……”

而那鸡鸭猪鱼，此时正摆在林府正厅的圆桌上。林季安正在那接待着来宾。

再怎么说，林府也是前丞相林茂生的府邸，就算现在府内无人经商，也没有什么为官之人，但也算得上家财万贯。要是能有林府的资产相助，那生意还不都得更上好几层楼？

“季安真是越来越俊秀了，近来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的啊？”

林季安冲讲话之人拱了拱手道：“徐员外玩笑了，季安还没有什么心仪之人。”

“这怎么行，是该成家立业啦，我家小女仰慕林少爷已久，前些日子想要结识结识林少爷，不知林少爷可否赏个脸来见一面？”另一个酒楼老板接话。

林季安着实不想跟他们聊这些，悄悄向李儒使了个眼色让他来帮忙结束这段谈话，回答：“承蒙令爱关照，但在下暂时……”

林季安话还没有说完，林府外突然传来一阵车马声，听得一个尖锐且响亮的声音喊道：“圣旨到！”

只见两排兵卫分别站立在林府门外两侧，一名身穿红袍，头戴乌纱，手持圣旨的太监下了马车从门外缓缓往正厅走来。

林府里这些商贾还有些家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一言不发，然后慌慌张张地跪下等候着圣旨的宣读。

“林府林季安接旨！”

“草民在。”

“林季安，前丞相林茂生之子。因林茂生曾为大周鞠躬尽瘁，留一独子，朕怜悯其子，加上林季安师承饱学之士杨傅，如今已学贯中西，通过朕设下的考核。故，朕命林季安为繁城县令，即刻起正式任职。另，赠白玉一枚，如意一对，云锦五匹以贺林县令生辰，钦此！”

“草民林季安，接旨。”

鲁公公走上前，满面春风扶起林季安道：“林县令，现在可不是什么草民了啊哈哈哈。陛下怜惜你，让你从县令做起也想看看你的实力如何。县令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呐。”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知这位公公该如何称呼？”

“洒家姓鲁，唤鲁公公便好。”

“鲁公公赶来辛苦了，寒舍招待不周，进来喝口茶歇歇吧。”

“不了，洒家还得回去，有事等着做呢。”

鲁公公拍了拍林季安的后背，转身便离开了。

府内的商贾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是林府的少爷怎么霎时间就成了繁城的县令？这下身份的天壤之别该怎么跟林府套近乎，弄不好该不会被安上贿赂官员的罪名吧？

林季安将圣旨交给李儒拿下去，看向面面相觑的来宾。

“恭喜林少爷……不对，现在该改口叫林县令了。生辰之际被皇上授予官职，当真是喜上加喜啊！”

“是啊是啊，我等在这里恭喜林县令了！”

“诸位不必如此。”林季安莞尔：“大家还是像往常一样便好。”话是这么讲，但林季安心里却道：现在官职傍身，这下你们怎么跟我说那些没趣的话题。

在场商贾只是陪笑着不说话。这眼下走吧，不是这么一回事，留下吧，也坐立难安。刚刚找林季安套话的几位也不再多说了，都自说自话去了。

李竹依在账房那听到动静，又在来的路上听到刚刚在正厅折返到后院的家仆谈论林季安被封为县令的事，风风火火地赶来问道：“少爷，刚刚怎么了，您做官了？！”

为了不再被爷爷说不守规矩，李竹依决定以后人前叫林季安少爷，人后叫安哥。

“对，刚刚宫里派人来了，念了圣旨。”林季安回她。

李竹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突然就当上了繁城的县令……”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用手挡住嘴巴小声说道：“噢！安哥，上次去先生那的时候你在路上说的话，这你是早就知道这回事了，对不对？”

设置考核那日李竹依正巧出门，不知道这回事。

林季安只是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林府竟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官员。大多是听闻林季安直接被皇上任命，再加上他父亲又曾是丞相而来结识的，也有因曾与林茂生一朝共事，如今林季安为官，来怀旧叹今的。在场的商贾见此情形也不好多做逗留，便陆续向林季安请辞离开。

“恭喜县令大人，在下繁城县丞何罄宗，日后还请县令大人多多指教。”一位前来道贺年约五十的官员向林季安拱手行礼道。

林季安连忙向何罄宗回了个礼：“原来是县丞大人，久仰。季安刚刚上任，有许多不太懂的还需县丞大人指点一二，以后共事有劳您了。”

县丞这个职位仅次于县令一职，若不是皇上安排林季安担任县令，恐怕坐上这个位置的就是这位县丞了。这么想来，林季安觉得还有点对不住何罄宗。

“哪里哪里，与林大人共事乃我的荣幸，日后还得仰望您。”何罄宗客气道。

“季安，许久不见这一眨眼都及冠了啊，想当初与你父亲共事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咧。”

何罄宗话音刚落，又一人声音响起。

“这十多年你独自一人，真是可怜你这孩子了。若你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开口，就算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是要帮的。”

礼部尚书也来“关怀”，但实际上礼部尚书与林茂生的交集并不多，可要是皇上有意提拔林季安，对礼部尚书来说，多这一层关系也是有利无害，说不定将来有必要时还能多一个支持者。

林季安转头，发现来人并不熟悉。经过何罄宗的提点才知道，原来是礼部尚书纪大人。

当然，林季安也知晓这官场利害，这礼部尚书初次见面就直接叫他的名字而不是称呼官职，虽然确实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可一旦放到这官场上，意义就不一样了，心中暗自鄙夷，回道：“多谢纪大人关心，但下官不敢劳烦大人。”

“这哪里算是劳烦，互帮互助罢了。如今当差，身边可是要有护卫了，要不我送两个人给你，多少安全些。”

礼部尚书确实是说到点上，林府多是干活的仆人，没有护卫，更没有近卫，林季安是时候要些能打的人进府了，但是并不想欠下礼部尚书这份人情，更何况谁知道这送来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多谢纪大人提醒，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下官已经准备好对护卫的招聘，不日便会进行。”

纪尚书无法，只得和林季安聊了些家常。

林府内交谈声，碰杯声络绎不绝。将近酉时，林府才安静下来。

李儒看向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目的林季安说道：“少爷要是累了就早些去歇息吧。”

“无事，坐会就行。对了李叔，我明天打算举办一场招聘比武，府里是时候需要些护卫了，让人安排一下吧。”

“是，少爷。不过今日少爷生辰，日里光顾着招待来客没吃多少东西，我让后厨准备了些少爷爱吃的菜，少爷要不去吃点？”

“哎呀，这么说是有些饿了，去偏厅吃。”

林季安来到偏厅，看着桌上的糖醋里脊、烧茄子、蒜蓉排骨还有土豆红烧肉不禁咽了口口水：“这么多呢，我一个人吃？李叔，你和竹依也一起来吃点吧，今天你们也辛苦了。”

李儒本是拒绝的，但拗不过林季安，便让人把李竹依叫来。

李竹依拿着一件外袍进来：“安哥，这个是送给你的生辰礼，今日繁忙还没来得及给你，客人走了以为你要去休息，好在还是赶上了。这衣服当时是跟先生的那一件一起做的，不过用的布料不一样，你这个厚实些。”

林季安接过穿上：“你这丫头真是有心了，挺不错的，刚好合身。”林季安想起以前小时候母亲给他做好新衣裳，高兴得能一蹦三尺。家人送的礼物，往往最是暖心。

“谢谢你。”林季安垂眸回忆着往事，不经意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小声对李竹依说道。

“一家人，谢什么。”李竹依边说边坐下。“哇，这么多好吃的，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在账房算了一天头都大了。”

“那就快吃吧，菜都要凉了。”林季安示意她吃饭并准备脱下李竹依送的衣服。

李竹依刚准备夹菜，李儒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少爷先吃了才能动筷子，你这丫头是越发越不规矩了。”

林季安哭笑不得看着李竹依委屈地放下筷子，也无奈于李儒的严厉，此时他刚脱下其中一只袖子，只好半挂着外袍拿起筷子夹了块茄子先吃一口。

往年，林季安的生辰除了李儒和李竹依会给他小小庆祝一下，别的就再也没有什么了。这小庆祝无非就是做点好吃的菜，或者李竹依会想些古灵精怪的法子逗笑林季安，林季安本人是对生辰过不过这件事表示无所谓。只是今年是及冠之年特殊一点罢了。

在林季安父亲和母亲还在的时候，他才能算是真正的过生辰。每逢这日，林茂生都会给林季安最想要的东西，也会和林夫人带着林季安出去好好玩一玩。平日里林茂生忙于公务，陪在林季安身边的时间太少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对林季安来说最弥足珍贵。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三人围在桌边有吃有笑。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幅爷孙三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

1：出犯繁华露，归穿弱柳风。出自温庭筠《清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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