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淮的步伐很坚定,她不会放任自己在这吃人的上都城里腐烂,她想要自由。
但凡事要成则必有代价,这就像一场和命运所做的交易。就算没有和亲,李知淮也会下嫁于朝中官员,那个时候,婚姻就是她的筹码。
但这次与祁靖的和亲……李知淮想了一下,她认为自己还是需要顾寒的帮助。
而另一位即将北上的大元皇室,李立晔正乖乖地坐在风仪宫的椅子上听他的二哥数落他。
“就你这个性子,去了祁靖准保没两天就得惹事,”李立衍看着他这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弟弟,“孤早和母后说过要好好地让你学一下规矩,收收你这跳脱的性子,也好叫我放心。”
李立衍说得苦口婆心,怎料李立晔一句都没听进去,不但没听进去,反而还没心没肺地对他哥说:“二哥,我都要去祁靖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李立衍被他这个蠢弟弟给蠢到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衍儿。”陈皇后正巧从外头进来,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你别管他了,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明白,才能长记性。”
李立衍却不认同:“母后,可他是我的亲弟弟。”
陈皇后却冷漠地说:“天家无父子,也无兄弟,他既然被你父皇扔到祁靖了,那么就说明他是没用的。本宫让你去找顾远是为你以后登基作准备,而不是让你去为了个废物费心。”
这一番话说下来,李立晔的脸都白了,李立衍则是欲言又止。
李立晔从小就怕他的母后,因为陈皇后对他没有显露过来自于母亲的关怀,在李立晔看来,陈皇后是冷冰冰的、生硬的礼法准则,让人亲近不起来,而李立晔也是宁愿听李立衍的说教。
至少李立晔知道李立衍是在关心他,而不是像皇后一样把他当成一颗棋子。
“晔儿,你先回去,本宫还有些话要和衍儿说。”陈皇后这是对李立晔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但李立晔乐意至极。
陈皇后等李立晔离开后好似撑不住了一样,疲惫地坐在椅上一言不发,闭眼揉着额角,叹了一口气。李立衍也是颇为无奈:“母后,为什么你总是要用那种态度对着晔儿,他从小就和您不亲近。”
“因为本宫想要的是一个公主,”陈皇后没睁开眼,“若是位公主,那么你就有了多一层的助力,但偏偏晔儿他是个皇子,你是嫡长子,他是嫡次子,若是一步没走好,那就是兄弟反目,同室操戈。”
陈皇后的冷漠,长治帝的不关心,导致李立晔从小就贴着他的哥哥,甚至于是后面从花令仪那儿抱来的李知淮。
李立衍知道这一点,但他不能对自己的母后对她的孩子的防备有过多的评论,因为这是为了自己。
于是,他善解人意地问:“这次父皇肯定会将陈家抛上风口浪尖,母后有什么打算。”
果然,陈皇后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指甲:“该让你舅舅歇一阵了。”
国公府
陈非刚刚送走了宣旨的小太监,仍然没法回过神,他呆呆地握着自己手上的圣旨,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置信的甚至还有国公府的所有人。
陈非的纨绔和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个大写的废物,甚至连礼部侍郎这个闲差都是从皇后那儿求来的。
尤其是他与柳巷的花宛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让他在青天白日里上街都会被人在后议论于礼法所不容。
当然,陈非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平时也就是点个卯应付一下考核,反正不会有谁胆子大到敢给他评“下等”。
但长治帝竟将他调任大理寺少卿,那可是可以直接手上的折子递到皇帝跟前,官儿不大,但权力大。陈非想不通长治帝是为了什么,皇帝不是一直视陈家这个外戚为洪水猛兽吗?
陈非一直没说话,倒让一旁的茂国公爷着了急,他对着陈非咋咋呼呼:“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别去掺和宫里头和朝中的那些事,你非不听,以前爱往皇后身旁凑,但她是你姑母,我也不好说什么,但你现在跟在二皇子身边又叫个什么事哦。”
“闭嘴。”陈非被吵烦了,呵斥了他父亲一声。
这些年里,自从陈非入朝为官后,无论官职大小,在国公府里是越发说一不二了。
陈非认真地看着他的父亲:“有些事躲得过初一,但躲不过五。父亲,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在滚雪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茂国公不解看着他这个儿子,但又从刚刚的那番活中发觉出发妻早年的风姿这让他害怕。
“行,行,你要蹚这趟混水就自己去,别拖上国公府和你一起自寻死路。”
陈非没搭理他,倒是一旁的柳氏听得眼中一亮,如果陈非被赶出国公府,那世子之位就是她儿子陈兑的了,然而这个美梦在第二天就破灭了。
“冤枉啊老爷,冤枉啊,”柳氏跪在正厅,哭得梨花带雨,“我一心意服侍您,老爷当年那般作为,我也没有放弃等您,您该明白柳娘的情意。”
茂国公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咳嗽不止,以帕掩嘴时甚至还将帕的染上了血迹。
大夫把完脉后对茂国公说:“这是慢性毒,下在了平时的熏香里,如若早些发现,或许还有余地,但如今,怕是回天乏术。”
那大夫是个太医,平时负责皇后的头疾,因此茂国公也不能随意发作,只得自己咽下这口气,不情不愿地咳得更起劲了。
“毒是在柳氏的房中发现的,现在就把她带到衙门报官。”陈非觉得这是个将柳氏赶出国公府的机会。
但国公爷为了这个女人得了失的疯一样,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家丑、不可外扬,先将柳氏降为、为姨娘,看在兑,兑儿的份上。”
陈非一脸冷漠,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见一旁的太医就走,连忙赶上要亲自将人送出去。
半路上,太医对陈非说:“娘娘让世子爷放心,如今世子爷刚刚调任,府上不宜有丧,但过不了几个月,世子爷就会是府上的主人。”
陈非点点头,将人一路送至门口的车处,才和太医说:“替我多谢姑母,太子一事,我全府上下鼎力支持。”
太医拱拱手,上了马车回宫复命去了。
大元发生的一切被花宛写在一张纸条上由信鸽送至了顾寒的手上。顾寒收到信时正在喂鱼,南柯将信送过来,念给顾寒听,听后就将信撕了洒在池中,被池子里的鱼争相夺食。
顾寒看着纸落入鱼腹,笑着说:“长治帝这是在借力打力,不得已又启用了皇后的势力。看来是我的身死让长治帝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和祁涛的交易中,他终究是输了。”
顾寒冷笑着,觉得长治帝就是在与虎谋皮。
夏霁这几日去完鸿胪寺就一直待在王府,此时正在顾寒身边坐着看书:“先不说大元的局势,单是即将北上的那两位,你打算怎么做。”
“秦王好拿捏,倒是那个敦肃公主,恐怕是个人物。”顾寒喂够了鱼,到一旁备好的水中洗净手,再接过南柯递过来的巾帕擦净,坐到夏霁旁边拣着桌的果脯吃。
“还是要找个时机与他们面谈,”顾寒又对南柯说:“让信鸽给花宛下个指示,告诉李立衍我想单独与他做笔交易。”
南柯应声,又听见顾寒和夏霁说:“李立衍如果登基,会是个棘手的对象,所以他那个小傻子一般的弟弟……”
“你可得好好护着。”夏霁笑着会上书,偏过头看向顾寒:“和亲的队伍下个月就到了,不过张皇后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她似乎不想让敦肃入宫。”
“张氏,她在害怕,但她怕什么?”顾寒喝茶解腻。
夏霁说:“上周有个怀孕的妃子小产,皇兄让文禄去查,现在有眉目了,说是皇后宫中的一名侍女,那侍女被抓后一句话没说,只对着皇后磕了个响的,便撞柱死了。”
顾寒觉得这陷害的手法简直是老掉牙,估计事情没这么简单,就没插话。
“因为皇后只有一个公主,这些年来皇兄也没踏足东来宫,很容易让人认为是皇后嫉妒做下这事,毕竟有了皇子就意味着后位不稳,”夏霁果真将后续讲了出来,“皇兄就是这么认为的,张济还为了这事入宫面圣,结果连宫门都没进去。”
“文公公真是大手笔,”顾寒听了真相后十分感慨,“三条人命导致帝后离心,皇后失德,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夏霁点头:“为了配合宫里,汤伽就得退,正好钱四这几日到上京,就顺水推舟,让他上位。”
“你能确定钱四是你的人吗?”顾寒对于那个在北原战场上针锋相对的对手不是很放心。
“放心,钱四入伍本就不是为了效忠朝延,而是为了找云氏后人。”夏霁拍了拍顾寒的手:“等他知道了最后一个云氏后人在哪,他就会为我所用,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顾寒想了想,觉得夏霁说得有道理:“钱四那性子是一板一眼的,得让他营造出忠诚的假象,目前是不能告诉他真相。现在的永宜帝会认为张家是威胁,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张济没那么好对付。”
“见招拆招吧,”夏霁说,“如果锦衣卫的事不成,那就只能提前告诉他了,不过汤束还在北镇抚司任职同知,他还能用。”
勤德殿
“爱卿为何要请辞?朕观汤指挥使精神不错,为何如此突然?”夏云在勤德殿召了汤伽前来。
“回陛下,老臣看似身子康健,但前几日在家中不慎跌倒,右臂是日愈抬不起来。”汤伽接着说:“锦衣卫是陛下一人之物,而这些年来锦衣卫中越发缺少精神劲儿,若臣想管但实在力不从心,还望陛下另择他人。”
汤伽一句话就说中了夏云的心坎里,锦衣卫本就是天子爪牙,夏云一直想要一个只忠于自己的指挥使。
夏云脸色不变,对汤伽的理由又无可反驳,他确实需要其他的助力。
“爱卿先回去休养一阵,容朕考虑一下。”夏云坐在龙椅上看着汤伽退下,发现对方好似真有些半身不遂,夏云渐入沉思。
良久,夏云才开口说:“文禄,去叫裕王进宫,还有张尚书,一并叫进来。”
文禄应声,出门去唤人把这事儿吩咐下去时,碰巧张皇后求见永宜帝,文禄看了阶下的人一眼,将手头的事安排完后才下阶走近张皇后面前:“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如若娘娘想见陛下,请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让她回去,朕不见。”夏云听见殿外的动静,又想起宫中的流言,一时怒火中烧。
张皇后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她明白皇帝现在还在气头上,只是问文禄:“陛下这几日可召见我父亲?”
“回娘娘,方才陛下才说要传唤张尚书呢。”文禄又一脸故作担忧地说:“只是殿外风大,娘娘若是在这等候,恐会着了风寒。”
张皇后点点头,笑着说:“多谢公公的好意,但本宫还是想亲眼看上一看。”
文禄无法,只得让人给张皇后搬了张椅子,又捧了杯热茶,让人在四周置了屏风,安排妥当后他才回到殿门,随时候着永宜帝的吩咐。
在张尚书他们进宫前,文禄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位失德的皇后。在他的印象中,张皇后还是太子妃时深得永宜帝的欢心,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可如今两人的竟被自己的随意挑拨失了和气,想不永宜帝对张皇后早已心生不满,永宜帝对子嗣颇为看重,也是两人之间的隔阂,看得出张皇后以前肯定干过让后妃流产之事。
张皇后半日里都是庄重严肃的扮样,但今日却穿着颜色鲜亮的衣物,衬托着她没了平时皇后该有的架子,反倒是有种初为人少妇的感觉。
可既知永宜帝不肯见她,还作此打扮又是为了什么?文禄心下的疑惑在张济与张皇后碰面时有了答案。
彼时的张济见着屏风后的女儿,只觉自己的女儿这么久的日子里没见,似乎又瘦了,人也憔悴不少,只能心疼地说:“娘娘快些回去,当心身子。”
皇后还欲说些什么,张了口却听见文禄催促地话语:“裕王殿下,张尚书,快些随咱家入内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张济就说:“柔儿,听话。”
张柔儿皱眉,终究是没说什么。她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又将目光转向文禄,狠厉恶毒。
夏云见人进殿,也不要他们行礼,而是赐坐让文禄给二人上茶,张济喝了口茶,也不迂回,开门见山地问道:“陛下,召下官与裕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是啊,臣弟也好奇呢?”夏霁也在旁说:“是说大元派人和亲的事吗?可弟看鸿胪寺安排得很好啊。”
夏云对于夏霁的识相面露满意:“朕确为这事发愁,大元的两位皇室中人来我祁请做客,其中一位甚至要嫁入宫中,所以街道的的防治要很注意,但就在刚才,汤指挥使却向朕请辞,二位怎么看?”
“汤指挥使岁数几何了?”夏霁疑惑地问:“怎么就请辞了?”
“王爷有所不知,汤指挥使前段时间在家中跌倒,近日上朝时都有些四肢不协调。”张济答道。
夏云听了张济的话,眼中闪过一片阴影,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反倒和蔼地问夏霁:“锦衣卫是按武官的制度进行考核的,朕倒是想选一位年轻的指挥使,皇弟怎么想?”
“就在队伍里再挑一个信得过的,虽说年纪上压不住事儿,但毕竟皇恩浩荡,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霁随口答道,想起顾寒对自己的嘱咐:“你去过云郡,见过钱四,这事儿皇帝肯定知道,所以选边将来担任指挥使一事不能你提,要张济来提,那你就得把他的话说完。”
顾寒趴在美人椅上抬头看他,笑得狡滑:“他想以退为进,你就堵死他的后路,把他放在火上烤。”
夏霁伸出手,垂下眼眸用手勾勒着顾寒的眉眼:“可是皇兄不会答应吧。”顾寒一口咬上指尖,轻轻地磨了磨牙:“他会答应的。”
想到这,夏霁又看向夏云,手指尖被利齿轻轻划过的酥麻感似乎还在,让夏霁有些心痒。
夏云不置可否,又问了张济一遍同样的问题。
张济答道:“既是武官,陛下不如从各路将领中挑选合适人选。”
夏云点头,神色不明地看着张济:“有道理,而且汤伽也同朕说锦衣卫的老人大多不老实,要外调。说真的,二位大人真是不谋而合。”
张济冷汗一下都下来了,汤伽是两朝元老,却为永宜帝猜忌,而自己也同为两朝元老,虽说之前有皇后在内帮助,可如今的情形可不一样了,帝后不和。
夏云没给张济留余地,直接说:“前些日有位叫钱四的将军回京述职,朕看他的履历也漂亮,可以说是祁靖大胜的根本,现在人还在城外的驿站,就他了。”
“钱四……臣弟想起来了,”夏霁看向夏云,语气中的欣喜在张济听来似是幸灾乐祸,“张大人离开云郡前解决的最后一件事就和钱家有关,甚至还抓了大贪官呢。”
夏云面色已经难看了下来了:“二位都先回去吧,今日这事就这么定了。”
夏霁见目的达到,也就从善如流的离开勤德殿,走在出宫的路上,心情愉悦的他甚至在想等会要买什么种类的果脯给顾寒。
“裕王殿下。”张济站在夏霁身后,面上是十分明显的阴沉。
碰巧这时起了一阵没由头的狂风,给西下的日头盖上了厚重的云层,也将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夏霁叹气,转身等张济把话说完。可张济就站那儿不说话,风停了,天也暗了下来。
夏霁就是有再多的好脾气也托不住他下压的嘴角,平日里挺和蔼可亲的眉眼此时正散发着惨人的气息。他冷冷开开口:“张大人有何贵干,别碍着本王的路。”
夏霁见张济还是不说话,也就不管了,转身走进了前头的黑暗中,融为一体了。
“张大人,这会儿天暗了,您需要打灯吗?”一个路过的提着两个灯笼的小太监走来,问张济:“大人可是看不清前路?文公公特命奴才来为大人引路。”
张济经小太监的提醒才用过神,他没想到一个王爷身上竟有如此骇人的杀意,平素是完全瞧不出的。
“张大人?”小太监又叫了他一声。
张济这才去看那个小太监,同时伸出手接过灯,也借着灯光看见了那个小太监有着一张清秀的脸,这会正微笑着,脸颊处有一对酒窝,俨然是文禄的干儿子墨书。
墨书见张济盯着自己的脸,就知道对方是认出自己来了,舌尖带着话头一转,对张济笑着说:“不过奴才觉得文公公的担心实属是多余的,张大人怎会不认识出宫的路呢?”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墨书又说:“只是宫道多有曲折,夜间行走,大人需当心些。”
张济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风吹过只觉得凉意上涌,飞快地离开了。
我们的夏霁是个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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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