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淮 第84章 第84章 说丰年

No.94草蛇灰线

爆竹声声里，潘明淮揣着热烈回来了。

接机时，我给他温暖的怀抱，他予我坚实的依靠。

等进了家门，吃罢饭，洗尽风尘，他爸妈就端坐沙发等着他交待诸多，他很坦率地坐在沙发对面，申明自己有三件喜讯要公布。一听三件，他妈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要进阶奶奶辈。

潘明淮可没料到他妈丰富的内心活动，神色自若，顾自缓缓道来：一是在Wood教授指导下，历时两年的研究成果，终于在nature大子刊上成功发表，闻言爹妈震惊，忙问前因后果。潘明淮一看爹妈惊喜的都忘了原本的“质问”，心下一松，不枉自己费尽心血、耗尽精力去搞研究写本子，努力果然卓有成效，便花心思将其中经过、结果展开来细讲。譬如一稿送审直接被拒后，他看着被编辑批得一无是处的论文，很平静但不接受，他自己怎么写出来的他再清楚不过。于是他直接给主编写了长长一封邮件，申明自己的学术创新，横看成岭侧成峰，点明该编辑只是对该领域有所不了解，他要求随便更换为相关领域内任何一位编辑重新审稿。主编看了他条分缕析、有理有据的来信后，非常佩服他的坚韧和信心，便安排了相关领域的其他编辑重审稿，果然就有了眉目，虽然问题依旧层出不群，但在和审稿人长发半年的battle中，互相折磨，逐一化解，直到成功发表。他刻意强调，有一位关键性朋友一直在鼓励他、支持他，因为这一份柔软坚韧的力量的加持，他才能始终如一在每次被提出质疑后，有信心有耐心作出巨幅回信，将前因后果、公式推导等内容一一详述。

他说：“回国前我整理了下邮箱，前前后后回复了将近二十万字。辛苦是必然，但非常值得。”

他爸妈听了个鸦雀无声，一是心疼儿子，二来，从没想到潘明淮身上的韧劲竟如此强大。他们还把他当中学时代少年郎，吊儿郎当，欠缺刻苦。可事实上，少年不仅长大了，更懂事了，仅仅是不在他们眼底很久了，他们对儿子的了解变得很有限罢了。儿子是稳步向好的，或者说好的他们没想到，所以此时此刻欣慰多余一切，感恩多于一切，一切其他此刻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儿子好好的就行。

潘明淮说完第一件事后，开始说第二件好事。就是他提早接触了隔壁C9，认识了几位**oss，不出意外，毕业回国后，就以国家级青年人才入编一个院士团队。他说这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目前能做到的最好。

她妈听完后，沉默一阵，想说什么，但收住了，她觉得潘明淮走得很努力很认真，她已不需要出面过多干扰，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于是他示意潘爹，潘爹明白她要说的也是他想说的，虽然说与不说没多大区别，但为人父母该说还是得说，于是潘爹道：“爸妈很尊重的你的选择，你现在长大了，选择也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觉得，以你资历，回国后留北京都不成问题，为何非要回到这里。”

潘明淮很认真道：“选择这里，一是因为‘父母在，不远游’，二是因为另一个人，这个人也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喜事。”

潘爹潘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晚本要质问什么来着。

但有了前两件喜讯的铺垫和安慰，所谓的质问没有了，依旧变成了倾听。

潘明淮揉了揉眉心道：“周鼎天应该和你们说过了，我谈恋爱了，女方可能没爸妈想象的那么满意，而且还有点陈年旧怨在里面。出于以上种种，我曾很认真地审视了番这段感情，审视结果是非她不可时，我就追着她没放手。我想和她结婚，希望爸妈能接纳她。”

他爸问：“一直鼓励你的，是她吗？”

潘明淮点头：“是。撑到现在，很大一部分慰藉来自于她，她很明事理，也是很认真的一个人，和我十分契合。”

他妈叹了口气：“你说完前面两件好事，再说这第三件，不就是希望我别出面阻挠吗？”

潘明淮点头：“我知道您对她有些看法，为此，她起先一直躲着我、避着我，不愿和我多交流，更不愿接纳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他妈闻之皱眉，“好女孩那么多，挑来挑去，结果给自己挑罪受。”

潘明淮道：“好的是很多，但适合我的只有这么一个。”

他妈沉默一阵又问：“你俩什么时候的事儿？”

潘明淮真假掺半道：“第一次聚餐的时候吧。人堆里一眼就看到了她。”

潘妈问：“周鼎天一开始就知道吧？还配合着你打掩护，真把你爸妈当傻子。”

“他只是不想让我和您二位因此起冲突，他了解我，也了解潘星月，他觉得我们合适，才愿意居中调解。”

潘母又问：“之前她周末老来学校，是为了接近我们吗？是你支的招？”

潘明淮一听话里有坑，连忙摇头。要知道“潘星月”三个字第一次被几个当事人坐一桌提及，就是周鼎天在饭桌提议聚餐那次，我们几人墨守的一件事就是在潘父母面前将我俩在一起的时间延后到时机最成熟的时候，因此决不能提前。

潘明淮睁眼说瞎话：“那会我还没见到她，怎么会是我支的招。”

他妈看着没出息的崽子：“还装。”

潘明淮一口咬定：“没装。”

“有本事谈，没本事承认？”潘妈瞅眼他，“起先我也没想到这层，直到周鼎天跟我们说你和她在谈恋爱，还准备结婚了，我和你爸才反应过来你俩老早就在一起了。”

潘明淮没吭声，他妈继续扒皮：“是从你第一次提出要回国的时候开始的吧？”

都被妈分析到这了，潘明淮也不再坚持，十分不好意思的尬笑不语。

他妈恨铁不成钢道：“草蛇灰线，铺垫的够早呀。”

潘明淮羞涩道：“确实是再早一点谈上的，但她周末去学校只为提升自己，没那么多心机。她知道你们对晚辈要求高，因此她在很努力的提升自己，事实上她的努力卓有成效。”

潘妈道：“追问这么多，并非刁难，你妈搞了一辈子学术，最不喜欢不清不楚。”

“我知道，拨云见日，探究本源的习惯使然。”

“明天带她来家吃个饭吧？”

潘明淮犹豫道：“您不会为难她吧？”

“就算要为难，难道她这辈子不见我了？”

潘明淮一喜：“您接受她了？”

他妈盯他一眼：“难道我还要寻死觅活？有用的话，你妈不介意撒泼。”

潘明淮忙感恩：“不用不用，感谢爸妈的支持和理解。就是一切太顺利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本想得要波折许多，至少得抱头痛哭几次才行。”

潘妈哂笑，“我们真要百般刁难，不是枉费了你们铺垫这么多年嘛！”潘妈看眼潘爹，叹口气道，“我算是明白了，这儿子呀，就是给别人家姑娘养的，一夕长大就被姑娘领跑了，以后逢年过节盼他们回来吃个饭，还得提前跟儿媳预约。结局既定，哪个领跑算哪个，我也不管了。”

潘明淮笑：“您也太悲观了。她很懂事的，据我所知她已在学校周边看房了，有合适房源她就准备卖了单位边上那套小公寓，凑首付买呢。说是离你们近，离小孩上学近。她说以后我们能路上跑，你们可不能路上跑。”

他妈没吭声，他爸笑着接话了：“小姑娘想得挺长远。”

潘明淮笑：“是啊，凡事只要考虑好，就会提前规划。”

他妈问：“她家庭情况，我们知道的不多，你又了解多少？”

潘明淮：“基本了解。她妈再嫁后，她随她妈搬来省城住，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继父也有个女儿。她继父能力与实力并存，对她也好，她单位附近的公寓就是他买的。”说罢他挠挠头，“不瞒你们，我见过她继父和她妈，都挺和善，去年过年，我也陪她回了趟她老家，见了见她爸、她她弟和她爷爷奶奶。都很好。”

他妈听完一阵唏嘘，搞半天儿子老早就被人领进家门见家长了，他们这边还被瞒得密不透风，潘妈一瞬有些不平，更多是不满。

“那你怎么不带她来见我们？”

“去年我要带她进家门，您能保证会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吗？”

潘妈直言：“不能。”

潘明淮无奈表示：“所以。”

所以他和周鼎天温水煮妈妈有必要、有功效的。且他今时今日取得的学术成果，非凡的努力，更是让这件事有了极大的缓冲。

潘妈怅然若失：“还是白养了。”

潘明淮笑：“不白养，我不也给您拐了个女儿回来，以后相处了，您会发现她的好。”

“说的比唱的好听。”他妈摇了摇头，“现在的儿媳都是王二，谁敢管，谁敢惹。”

潘爹插嘴问：“谁是王大？”

潘妈刮他一眼：“天是王大，难不成是我！”

No.95登门

潘明淮次日接我去他家时，我忐忑是有的，更多的还是愧疚，不管是前尘往事，还是恋爱之后的刻意隐瞒，我都不算光明磊落人。

好在混迹省委小三年，有一些珍贵的临场经验、分寸感。初次登门，第一次拜访，比预期好太多，早年以为的轰出家门是没有的，冷脸也是没有的，有的是潘爹秀厨艺的一顿大餐、和厨艺不精的潘妈炖的一锅热乎菌子汤。

潘爹问了许多，尽管他问的很委婉，但不难看出这许多问题都是潘妈让问的。我这位准婆婆自小就是个气性主，初次接触，想博得她热脸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没冷脸我就该感激万端。

聊着听着，她耳顺了，心就顺了，竟是洗了盘草莓放到我跟前，还来了句“多吃点”。这一句话，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严密关注三方的潘明淮长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他说：“谢谢妈。”

他妈也没避讳我，直接说了句：“瞧你这点出息。”

聊到最后，潘明淮终于提出了他终极问题，也即他此行真正目的——结婚，或者是退而求其次的订婚。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爸妈知道，我知道，说是问题，不如说是通知。

他妈不满道：“你们既是来下达通知的，我们发表任何意见都显得多余”

潘明淮刚要解释，他爸按下他，看着我和蔼问道：“你父母什么时候有空，我和你阿姨安排好见个面，不失礼数。”我点头，他又看向潘明淮，“你就直说，你最快的打算。”

潘明淮看了看潘妈，只敢张嘴说：“订婚。”

而不是直接结婚。

潘爹潘妈对视一眼，也没多说。沉默了一阵，他爸又问：“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我跟教授说，此行是为结婚，所以给排的假期长一些，有20天。”

他爸点点头，“倒也够用。”他笑着说，“我和你妈搞学术半辈子，很多时候，事没做呢就有人等着摘果子，这还是头一回，什么都没做呢，就有果子自动上门让我们采摘。”

潘明淮接了句：“这就是丰收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