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2里应
赶在潘明淮和他爸妈摊牌前,我抢先一步加了亮亮好友。
开门见山,简明扼要交待了我和潘明淮相遇相恋的时间、经过及结果,坦言准备要结婚,渴望得到他的帮助,减少前往民政局的阻力。
我这位不靠谱的前班主任,非师似友,闻言一顿搞笑输出,毫不顾忌辈分及身份,就差直接吐槽“我早就知道你俩奸情了”。
或心怀文学人悲悯、或出于我是他课堂为数不多的超认真听课小徒弟、或出于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期许,兼而有之吧,他安慰我一句“好事多磨,梅花香自苦寒来”,便大包大揽了潘爷爷潘奶奶及铁娘子的思想工作,做好了瓦解内部的准备。在他看来,老人家鲐背之年,心若止水,最看得开,对于孙媳人选只求“和潘明淮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他多夸我几句、多说几句好听语就行,无需多虑,最难搞的就是铁娘子,她从来看不上我这种学渣,潘明淮出事后我形象更是岌岌可危,时日一久,好感无剩。可这位小舅妈和潘妈又十分投契,因此他能做到的,就是拦住铁娘子不横加阻挠、不给我上负分就行,说好话或其他别做奢望。
我在铁娘子眼里如何不成气候,我心知肚明,一届一送几十个清北人才的顶级中学教师,如何也不会看上我这种隔壁大学的歪瓜,我十分理解她。
我所求如亮亮言:这位和潘妈走的极近的小舅妈别雪上加霜跳出来横加阻挠、给我上负分就行。
他答应的爽快,实施起来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瓦解到最后,差点引火烧身把自己献祭了。而这些是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的。
他劝解的主要理由有三:
“首先,俩孩子天注定,外力拆不开,明淮离开这么多年,断了联系杳无音信,一次同学聚餐就走一块了,命定缘分,别说你阻挠没用,就是我姐也作枉然。孩子们将来结婚了,她是要叫你一声舅妈的,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现在横加阻挠,将来尴尬面对晚辈;其次,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话,小智慧,你细品;再说,当初我们不也被各种不看好、你各种看不上我嘛,现在不挺好的。”
铁娘子自然听进去了,说实话,这件事她过分阻挠也没必要,毕竟她不是亲妈,凭空得罪人何苦来。但她是一个从来不服输之人,即使亮亮的一家之言她听进心里,她也得怼几句争几分胜意。
争来争去,亮亮输出了一句:“我是配不上你,我们家配得上你不就行了。”
铁娘子一听,立起黛眉:“你什么意思?”
亮亮第一次没有服软,反问道:“当年你看中我的原因,一大部分光环不在于我吧?”
铁娘子脸色十分难看道:“你是说,我嫁给你,是图你爸妈、图你哥、图你姐他们的身份?”
亮亮不置可否,如雷的沉默生生将铁打的娘子逼出软泪。
“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亮亮的迭连沉默,伤到铁娘子实处,没吃过什么败仗的铁娘子含泪进了卧室,缺乏经验倒头睡去,翌日早行李箱装了几件衣服就搬学校宿舍去住了,留赵小大和亮亮风中凌乱。按惯例常规,亮亮早说了八百句软话平息了风波,但这次他就是犟着脖子不低头,决心要扳回多年前输掉的一局,因此他将赵小大送去潘爷爷奶奶那里,冷战旷日持续。
潘爹潘妈知晓后,逮着赵亮在的时候,抽空去了趟爷爷奶奶家吃饭,饭后一顿奚落。别看都住一个校园里,平日各忙各的,吃个饭见个面还得对好时辰。
任凭他人如何输出,亮亮始终好脾气受着,但就是不肯低头道歉。
几经追问,亮亮隐了我这根导火索,将吵架重点直接聚焦到那句话上,潘爹潘妈及爷爷奶奶听及细情,纷纷摇头。
潘妈首先插嘴教育:“这话搁谁身上谁也不受用,你怎能这么说话呢?什么叫看中了我们家?再说咱家有什么值得人家高攀的?说这话你也不嫌伤情分。”
亮亮接话:“这话不你说的吗?天天念。”
潘妈忿然,横眉立目站起身:“我何时说过?你别罗织罪名!”
来自亲姐的血脉压制,亮亮闷咳一声,夹起尾巴继续抗争,“您否认也行,等将来明淮结婚,女方如不称你心,您最好别再说人家高攀就行。诚如你说,我们家没什么值得高攀的。”他这话为我引路是真,道出自己的不爽也是真。
潘妈被噎无话,末了只好道:“论你是非呢,你攀扯明淮做什么?”
亮亮:“权当我借题发挥,但您最好不要双标。”
亮亮这番造作之论在潘妈反对我的理由上当真起了削弱力,毕竟不想“双标”的潘妈没法再拿高攀这词来劝退当局者、阻碍我们,甚至烫嘴的得专门绕开这词。因此她只能将矛头转向我对潘明淮的伤害之上,表示她可以有容人之量原谅我少年鲁莽,但这跟接受我做儿媳是两码事。
潘爸听着潘妈的振振有词,心说你就嘴硬吧,毕竟留给她嘴硬的时间不多了。
No.93外合
在亮亮里应之际,外援周鼎天抢在潘明淮之前向潘爹潘妈发起了进攻。他先是捕风捉影说潘明淮可能恋爱了,小伙子最近心情愉悦的不好描述。潘妈闻言附议,说她亦有所察觉,准备抽空盘问盘问。
周鼎天拦道:“不不,阿姨,我来问,我估摸是我认识的人,上次我不是把他拉进中学同学群里了嘛,自那之后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了,有次还无意说了句缘分magic啥的,八成是我们以前老同学,这事得我来问。”
潘妈念了句“老同学”,似有不好的预感:“中学同学群啊,哦,那你帮忙问问。看对方是谁,人怎么样。”
周鼎天嗯嗯啊啊应和着,心里却在扳指头数我欠他多少顿,才能慰劳他良苦用心。
没过几天,周鼎天就打电话给潘爹汇报军情:“确认了,就是和中学同学谈恋爱了,两人都准备结婚了。”
一听结婚,潘妈愣了,“结婚?跟谁结?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她问潘爹,“跟你说了吗?”
潘爹保命摇头。
周鼎天电话这头紧忙缓和道:“具体是谁我还不清楚,他不肯说,他说他过年回来会跟你们解释,听他话音,估计是女方差点意思,达不到叔叔阿姨心理预期,他既怕你们失望,又怕伤害这段感情,左右为难,才闪烁其词一直不肯告人,他很珍视那女生,叔叔阿姨,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潘妈说她这就问,周鼎天又阻:“阿姨你先别问,他还不让我跟你们说,你要问了,我在问啥他就都不肯说了。这事还得我跟着。”
拖拖拖沓,周鼎天一直不交代潘明淮恋爱对象之真容,潘妈猜东想西,猜到万晨曦、苗千朵她就眉心舒展,猜到李姝妤她会摇头,想到我就神色惴惴,郁结不安。
临近年节,周鼎天终于向潘爹潘妈请罪,交代清楚潘明淮恋爱的那个对象是我。他万分内疚道:“叔叔阿姨,怪我,是我组织的聚餐,也是我把他拉进群里的,他两要是没碰面,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但我确实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俩还这么惺惺惜惺惺。”他把罪责全揽身上时,实际已巧妙地卸了潘妈的气性,她一拳头生生找不到着落点。
设若是潘明淮交待,怕是被骂得狗血淋头、逼得他立即分手,要是我胆敢坦白,她极可能拿起铡刀铡了我狗头。
潘妈气结许久,缓过来后只能骂一句:“孽障啊,怕啥来啥。”
有了周鼎天忙前忙后的这一通折腾,潘妈的预防针算是被早早打好了,最终表明我这个正主身份时,相当于给她打了最后一针加强针。因此潘妈气归气,也没再打电话质问潘明淮,就等他过年回来投案自首。
周鼎天发挥完作用后,同我打了个电话。
他说:“我尽全力了,接下来靠你俩了。潘明淮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你一定要扛住,毕竟你有黑历史在先。方言说爱会让人温柔且勇敢,你一定要勇敢起来。老实说,我觉得他妈其实已经妥协了,我能感觉到,但多少她要出面阻拦的,算是给她自己一个交待,给过去一个交待。所以不论他妈拦到什么程度,只要不是寻死上吊你都得挺住。”
见我沉默不语,周鼎天担忧道:“你别不吱声啊,我替潘哥怕。”他竭力开导,“不是我吹,他爸妈人真特别好,明事理,有包容性,不会蛮不讲理,不然怎么教育出潘哥这么优秀。真的,你相信我,这事结局我看好。”
我道:“我知道他们人好。”
周鼎天:“那不就得了,勇往直前吧妹子。你这人哪哪都好,就是道德标准太高了,人孰无过,对自己不要太苛刻,非黑即白累不累啊。”
“谢谢。真心感谢。”
“喜宴上我做主桌就行。”
“自然。”
“说定了。”
“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