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淮 第4章 第4章 最后一名潘星月

NO.10我认识你谁啊！

邱铁胜亲自开车，带着我妈，载着两“刺头”前去附中报名。

公示栏黑压压拥挤着无数学生和家长，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心有不甘。我只需远观不需近挤，透明没有黑幕的分班情况看了毫无意义，就像邱孟姗必然在最好的1班，而我一垫底石也能出现在2班大红榜单上。

白色球鞋始终干净，未被东一脚西一脚踩得灰头土脸，我鼻酸，不知该感激邱铁胜还是该谴责自己。

我宁愿白球鞋被人踩到狼狈不堪，也想脸带那分到好班的喜出望外，哪怕是没分到好班的失望不甘。

因为这些人，都是有底气的人。一脚一血印走来的人，他们没有自责，没有心虚，没有鸡鸣狗盗的小心翼翼。

我微微哽咽，踏踏往2班走，小心翼翼，足下无风。

邱铁胜很有能力，能耐到我有瞬间怀疑。当年的他可是连彩礼都拿不出的穷小子，二十年如何发家致富，在省城混的风生水起？！

他原打算将我也安到1班，1班班主任可是赫赫有名“G大附中铁娘子”，年纪不大成就非凡，听说还是“全国十佳老师”“全省特级教师”。只惜此念头刚出，邱孟姗“咚”一声将水杯放桌上，“让她离我远点。”

哈！

我眉毛微挑，生生咽口唾沫，语气特假，“2班也挺好，哪个班都行，我无所谓。”

我能有什么所谓？！人家仁至义尽，我走哪也是垫底。

于是我花落2班，继续耿上潘明淮。后来才知道，当初转学邱铁胜也是本打算让我同邱孟姗一个班，熟料邱孟姗张口一句“你敢安她进我们班，我就敢辍学！”因此我天降潘明淮他们班，才有了现如今不打不相识。

我站在2班前门，也就是1班后门，看着两张A4纸，蚀骨穿心。

一张是我们班名单录，名字后面紧随成绩，按降序排列共两列。64人，潘明淮序号第1，我屈尊64，真真是对角线上一家人，不遇都不行。我扎眼地看着潘家族谱另一人，暗骂千遍，我要你将来也逃不掉倒一。

另一张是1班名单录，邱孟姗序号13，我默咬牙关，告诉自己都经历了中考，又不是第一次被鄙视！高中才开始，我这最后一名有63个空间可超越，有900多人可超越，不怕没目标。想到这，我不由得同情潘明淮。

高处不胜寒，我冻死他！

我妈想说什么，邱铁胜拍拍她手，摇头阻止，于是她将一肚子陈年安慰重新封上，留我独自面对。

邱孟姗鼻底又是一哼，笑地蛇蝎心肠，我不理她，理她做甚？！有本事拿出你的狠劲，亮出你的成绩！

我有一瞬光火，贴就贴吧，前门后门还各贴一张，显尽潘明淮威风，是扫尽我颜面。而且两个班还肩并肩贴一起，我没觉得邱孟姗和我有多好，两个班犯不着这么亲密！

在那一瞬，我还强烈渴望认识一个人，郭蒙蒙，1班的倒一，和我遥遥相对、泪眼婆娑的落难姐妹。

各班自行组织报到和体检，大人将我两安排妥当，就撤出大后方，留我们开始新的社交。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有耿，潘明淮走进教室眼观六路找的人，竟然是我。

他视线逡巡一周，在靠墙的角落锁定目标，然后大步走来。我正半趴在桌上，学籍卡挡了半边脸，似眯非眯懒懒散散，近身不得。相比所有人的欢呼雀跃，认识不认识攀谈互问结交新朋，我态度异常消极。像远离红尘的师太，寡淡冷漠。

潘明淮故作吊儿郎当，耸耸肩咽口唾沫，站在我桌前。我感受到气流的涌动，半睁左眼扫扫眼前的瘦高个，复又合上，熟视无睹。态度用潘明淮的话来讲，极其傲慢、目空一切，倒数第一明目张胆藐视了正数第一。

都是第一，争什么！有什么比的！狭隘！

潘明淮再次尴尬原地，干咳一声才说，“我们两没仇吧，同学！新环境我们也算旧识，你这种态度打开方式不太好。”

有仇没仇你问我？？

还旧识，话听着像人话，但人不是什么好人，我理你做甚？！

“你态度真很差！”潘明淮一屁股坐下，想起上次也尴尬原地，后来被周鼎天差点嘲笑到火星，实在无奈。“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初算我冒昧，你小人不计大人过，啊不对，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潘明淮继续叨叨。

我不理他，费口舌，懒得用气。

潘明淮不干了，折他面子的女生还没有，我算哪根葱！

“咱两一个姓，好歹五百年前一家人，再说我这都第二回道歉了，是个人都会领情，你能什么！”

话外音我不是人，话外音我很能！

我终于不能忍了，掰开双眼拿走学籍卡，眼神冷冽。老虎不发威，真当我HelloKitty！

“我认识你谁啊！”

哪来的牛鬼蛇神，在我洞府撒野！

“倒数第一你骄傲个什么劲！”

尾（yi）巴被踩，我彻底炸毛，“哪来的野人！浆糊吃多了还是脑子里养鲨鱼，第一很了不起嘛！我也当过，犯得着鼻孔翻出来嘛！”

潘明淮突然笑了，还挺欢。

傻笑好一会，站起身走掉。

我嘟囔一句，“有病”，转瞬有些难过，多好一学生，怎么是傻子！傻的让人心疼！

NO.11新欢

经他这一刺激，我战斗力飙升，血液回充。

开始四下打量窗不明几不净的教室，和一张张新鲜面孔。我深知我应该融入他们，结交些朋友，那种可以下课八卦、放学结伴、一同在饭堂吃饭互挑盘子里肉的“新闺蜜”。

转学初中部，三年接近尾声，该有的小团体早已铁杵撬不开，我根本无隙可插，即便能加入，短短半月二十天，能有什么友谊，劳什子费心。回家的路我刚勉强记住，哪来的精力去记她们的名字和爱好，何况她们打心底瞧不上我。

我也是个骄傲的人，家庭的单薄让我的自尊异常厚重。

新学期新环境新开始，时机恰好，但我潜意识抵触，多不过面子作祟。一开口，我叫潘星月。多尴尬！

潘星月可是一眼到底的倒数第一，每个人都知道！

就像潘明淮，一眼到头的正数第一，每个人都知道！

他们知道潘明淮，是花痴，是新立对手，是准备奋起直追。

那么他们知道我，无非优越感作祟，好在我跟前鼻孔朝天高人一等，又或者谨防结交。

那会的我，不知道附中有一现象，就是徘徊在尾巴上不多的那些“特困生”，都是**或暴发户砸钱买进来的，多数顽劣不堪智商不足，搭讪需谨慎。

多么讽刺！我竟是**！竟成顽劣不堪！竟然智商低靡！

这让老班头知道，不得提把斧头在路上，我可是他很倚重的好学生。一板一眼踏实肯干！欺负我不就等于侮辱他！

我倒底沉默，没有上前一步，自我介绍我叫某某某。

聂晓星胡瑞与我几近失联，除了扣扣动态高冷点赞，未曾交流一句。

旧爱不理，新欢难交，只剩独孤求败！

胡思乱想之际，走来一三十出头的年轻有为，一本正经喊句，“都安静了快坐下，点名。”

半个月后我才看出他是个好演员，前两周确实装的一手好严肃，严师出弟子。他和潘明淮一样，半吊子的二傻子，胸无城府，脑袋简单。怪不得倚重同类。

点完名，他依旧端张扑克脸，“一会去体检，所有人按序号在楼下排一纵队。潘明淮张扬跟我来，其他人散会。”

我看着随之远去的两狗腿，有些感伤，突然想到李毅明，悄悄喜欢三年的班长，不知他考到一中没有？我竟连他们考到哪里都没有关心？我做了什么？一瞬的失望，让我四肢无力，这不是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却是第一次没有因为家庭而悲哀。我踏踏跟着人流，泄洪一样从楼里涌到院子，无所适从。

我面色沉闷，不说话，不与人攀问“你几号我几号”，只是静静远观，退到最后的最后，看着与己无关的场面，失魂落魄。

刚刚充满的电量，一堆“旧爱”涌出来，瞬间耗尽。

我倒底忘不了他们，接受不来这里，我习惯老头殷切的眼神，同学们艳羡的成绩，而不是在这里当最后一名，毫无尊严地凌迟自己多年的志比天高。

人总爱惦记旧时好，又习惯于止步回头，好汉爱提当年勇。

NO.12那最后一名

他们互相恭维，又都满面春风，G大附中的校服，走在街上横扫一切高中生嫉妒，就是这么能耐。“还好还好”“你也很棒”“我还差得远”“我进步的空间还很大”“题简单走狗屎运而已。”

我听着五味杂成，我连狗屎都没踩到，别说狗屎运。

我一直低头往远退，头压得很低，最后一名成功压得我弯腰塌拉背。

“砰”与人撞满怀。

我的铜头铁骨直接砸在对方的胸腔上，我清晰听到他胸腔呜咽悲鸣。我抚额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迅速撤退。没走两步就听有人喊，“虞士郎你没事吧？”

虞士郎？久闻大名未见其人，来到附中不绝于耳的名字，原来被自己撞了。邱孟姗分到1班喜不自胜，因为这个人，很多女生犯花痴，“快快快，是虞士郎”，我猜他绝色。只是我用了一周去适应这个名字，听着仿佛古人穿越，现代人谁这么取名，“侍郎”，还“尚书”呢！只在最后一次模拟考榜单，我才知此“士郎”非彼“侍郎”，不过都与我无关。

我可是倒一！理你们作甚！

我连忙抬头寻，只见一男生背影，抬手抚摸胸腔，摇摇头说没事。

我一瞬想笑，2班的倒一若把1班的第一给砸骨折了，会不会引起两方开火。校主任会直接把我押送警察局，解剖头盖骨查看是否蓄意装有杀伤性武器，顺便检查我的反社会倾向！

正当我盯着那背影，想一览主人芳泽，只听潘明淮大喝一声：

“最后一名潘星月，那最后一名，站好咯，看你怎么站的！”

集体大笑。

这梁子有增无减，他绝对故意，信誓旦旦套近乎时我真该给他一记天马流星拳，要多远滚多远。

1班3班的人也跟着笑，离我最近且沉默不笑的，我猜左手边是1班郭蒙蒙，右手边是3班郝文潇。这个3班倒一的名字，我鬼使神差跑过去专门记的。目的不明，绝大是“惺惺惜惺惺。”

虞士郎淡淡含笑也回头张望，起码知道了刚撞他的犯罪分子的大名。他不过回头给副班长递名单，头刚转过来已来不及反应被我狠狠砸到，只是我低头一个劲对不起对不起，还没获准他的“没干系”就走掉。

幸好我个头中下，淹没在人流里被狼叼走都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