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抬眸皱眉撇了眼男人,斥道:“出来便出来,何故如此惊慌?”
老伍挠了挠后脑勺,却不明所以,语气颇为焦急,连忙说道:“娘娘是一个人出来的,我远远瞧了一眼便连忙赶了过来。”
谢渊早已吩咐过,派人时刻盯着洛枫亭,若是看见王妃娘娘一人出来便不必理会,若是王妃娘娘与那洛公子一同出来便将其射杀!
谢渊不动声色,弯腰一颗颗拾起地上的棋子。
老伍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瞄了眼郁禄,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道:“殿下,可需要让人继续盯着洛枫亭?”
谢渊拾起地上最后一颗棋子,“不用。”随即抬手挥了挥。
老伍见状不敢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此时房中寂静,郁禄双手抱在胸前,往前走了两步,随口问出声:“娘娘定是要回府,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谢渊不语,只垂眸重新摆弄着那盘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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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京城格外安静,打更人慢慢悠悠游走在街上,穿过小巷随意打了个哈欠,转头张口报了时辰却忽然停住往前的步伐。
空荡荡的街道上,一女子摇摇晃晃。
他瞧了瞧四周,心中疑惑却没敢上前,见那女子披头散发朝着自己走来,立即转身往回跑出了巷口。
归染见那人跑得飞快,想着赶紧追上去,奈何此时脑袋发晕,腿脚酸软无力,只得停下来找了个角落靠在商铺门前缓了缓。
现下已是深夜,她对这路况不熟,好不容易瞧见一人想上前问问,那人却如同见鬼般拔腿便跑。
天气炎热,可归染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抱紧胳膊静坐了会儿便起身往前走去。
这条街道她貌似来过,模糊记得前方右拐有一条小巷。
忽而一阵狂风刮过,天边又响起阵阵滚雷。
她颤抖着身子没走几步又蹲了下来,再不敢往前。
“哗啦啦”地雨声伴随着天雷倾盆而下,归染紧紧捂住耳朵瑟缩在墙角下,浑身已然湿透。
她闭着眼静静等待着,脑海里突然闪现似曾相识的梦境,不禁勾唇苦笑,梦又怎会相反?
待雷声渐弱,她才抬眸望了望雾蒙蒙的天,不知不觉快要天亮,前方出了小巷不远便是楚王府。
她犹豫不安,蹲在墙角半响没动。
又转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这会儿脑袋清醒了许多。
于是她起身,大步朝着王府走去。
府门下人见到来人,不禁一愣,随即让她进了府。
月牙台内冬青正蹲在花坛边,无聊地揪着那所剩不多的叶片,连翘则在一旁卖力地清扫。
归染心中放松了些,拾起微笑朝着两人走去。
“冬青连翘。”
二人迅速回头。
连翘瞬间反应过来,扔了扫帚兴奋大喊:“娘娘回来啦!”
冬青也小跑了过来,却见她浑身湿透,不由得惊慌问道:“您......娘娘怎弄得如此狼狈?快快进屋!”
她拉着归染连忙进了卧房,连翘在一旁快速生起火炉。
归染没说话,只含笑瞧着忙碌的两人。
“娘娘快换上。”冬青取来干净衣裙,伸手褪下那脏兮兮的衣裳仍在一旁。
连翘又连忙跑去厨房熬了姜汤看着归染喝下,这才放下心来。
归染躺在床上,两人各守在一边。
见这场景,她不免欢喜笑出声来。
“娘娘可要躺好,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今日这么早便回,定是回程时淋了雨,”冬青弯腰掖紧被角,自顾自地道:“王爷也是,路程远非得连夜赶路,娘娘你再睡会儿,我们就在一旁守着。”
归染点点头,轻“嗯”一声,紧绷的神经终是放松了下来。
......
归染睡不着,时不时睁眼瞧上一瞧,见冬青守在一边打着盹,转头又见连翘坐在矮凳前缝缝补补。
屋内炉火已灭,她虽极困,闭上眼时昨晚之事又立刻浮现在脑海。
她缓缓起身,连翘转头朝她看来。
归染示意她不要出声,连翘没动只点了点头。
她从衣橱里取出黑匣打开,在许多药瓶中找到那辅助睡眠的药丸吃下,重又躺回了床上。
连翘并不清楚娘娘吃的是何,却也不好上前询问,娘娘懂医术,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又垂眸继续手中的活儿。
......
“报!”
老伍风风火火又闯了进来,“殿下,娘娘今日卯时已回到王府!”
谢渊坐于禅房桌案前,一旁的小太监面无表情认真研磨。
老伍闭了嘴撇了一眼他,随即轻咳一声,稳了稳,这才道:“殿下,属下得知洛枫亭内昨晚起火,想来应是娘娘所为。”
“哦?”
谢渊冷笑:“是么?”
他执笔垂眸在纸上作画。
老伍默默抬眸瞄了一眼,这画里的一男一女见殿下已画过多次,就连自己都记得其中细节,却见谢渊那认真模样,难免好奇心作祟。
大胆开口:“殿下,您这画里的女子是谁呀?”
他站在前方,扭着头仔细瞧着。
却见谢渊抬眸瞥他一眼,并没着急出声,气势却不如方才温和。
老伍瞬间感应到,立即低下头恭敬站于一旁。
待一幅画作完,谢渊重重搁下毫笔,带着那人大步往外走去,经过老伍时突然出声:“即刻回府,你呆在这儿抄写完佛经两百遍再回!”
老伍瞬间僵在原地,却见谢渊一直盯着自己,他赶紧回:“是!”
待谢渊走后,他才深深叹息一声,又愤恨当时不该多嘴。
他找出佛经边费劲儿抄着边怀念起前两月的王爷来......
......
归染睡到傍晚,期间被冬青叫醒了两次,只喝了点水。
她迷迷糊糊转醒,浑身酸疼,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腕。
撑着手想要坐起身来,不料从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给往后拉扯了些。
熟悉的气息瞬间让她清醒,滚烫有力的胳膊紧紧将她腰身揽住。
归染转脸往后望去,只见男人侧着身闭着双眼。
她眨了眨眼,反应了足足五秒才连忙往床里侧靠拢,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谢渊却睁开眼来,伸手一把便将她往身前拉。
床虽大,此时两人却挨得极近。
归染动了动身子,那人手臂却如铁环般禁锢着自己的腰身,让她再不能远离。
她无奈,瞬间安静下来,只静静等待着。
半炷香的时间,感受到身后之人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呼吸逐渐匀称。
她抓住时机,想要将腰上的手臂轻轻挪开。
“别动!”
身后之人忽然出声。
他紧贴上来,嗓音喑哑:“几日不见,染染可想本王?”
听着那仿若缱绻温润之声,归染倏然屏住呼吸,心中不禁一阵刺痛。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没及时出声。
不料男人不依不饶,手臂一动,她便转了身来,随即虎口掐上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眸。
“呵!”
男人冷笑,眼里透出一丝不屑,道:“我还以为染染会哭呢!”
归染避无可避,“殿下想让臣妾哭?”
谢渊不语,只轻抚上她的脸颊。
“亦或是希望臣妾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女人眨了眨清亮的双眸,始终盯着眼前男人的眼眸。
纵然那日与洛云枫挑明,她也始终想不明白面前之人为何将她丢弃荒野,难道仅凭她的过去?与洛云枫从小长大的关系?
他平静温和,只一遍遍轻抚她软糯白皙脸颊,眼里深情满溢。
归染冷笑自嘲,心头又泛起丝丝疼痛冰凉。
“行宫里温泉众多,那晚与染染戏水池中,我想着你应当欢喜才是,现在怎是这副表情?”
他瞧她眼神冷漠,似仇人般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掐了掐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时辰尚早,染染起床用膳?”随意转了话题。
没等归染回应,拉着她起身去往前厅。
见他始终是这态度,归染有些心累,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劲透了!
身子本就疲累,她坐在他身旁,拿起勺子随意搅着碗里的汤羹,没有一点食欲。
“多少吃一点。”
谢渊夹了块鱼肉放进她手边的碟子里。
归染抬眸看他一眼,随即飞快垂眸,轻“嗯”一声,拈起鱼肉放进嘴里。
方才俨然感受到他气息微变,她心底陡然升起一丝恐惧。
他从始至终只是对她表面温柔,她却早已陷进去不自知。
活该!
归染暗骂,恼怒怎就不能时刻保持清醒?
待用了晚膳,回了卧房,归染早早沐浴后便躺了下来。
谢渊却一直靠在那张凭几上闭眼休憩。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他倏地睁眼随即去了浴房,待沐浴完灭了烛火径自躺在她的身旁。
归染动了动身子,往里侧靠拢,紧贴上墙。
她今日不知为何觉多,这会儿又有些犯困,却努力睁着眼不让自己睡着。
檀香幽幽,又是熟悉的味道,归染身子颤了颤,想起那日在行宫里时悄然犯困睡去,那日的檀香好像不似今日这般,应是掺杂了其它东西!
他做事缜密,若要让自己察觉不出,又能让人瞬间起**的......
五石散!
她心中顿时明了,难怪那晚全身发软无力。
“在想什么?”
身后男人声音倏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