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林力气用尽就会觉得困,他靠在长风怀里浅眠,阳光移了位置,微风便多了几分凉意,黎长风抱着子安回了屋,他动作很轻,生怕碰碎了他。
狗牙那日被撞碎了,如今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红绳绕在子安腕间,血渍干在上面颜色深浅不一,黎长风帮他解下,红绳的一端被压着,黎长风轻轻抽出。
“我的。”,子安像是感觉到了,他在梦中呓语。
黎长风亲吻他的额头,轻声说,“知道是你的,等你好了,记得向我讨要。”
沈月林一觉睡到晚上,**来送药的时候他刚醒,黎长风先喂他吃了点东西,然后端过药汤试了试温度。
“屹川,我想自己喝。”
沈月林靠着长风,他觉着手里有了些力气,黎长风一勺一勺喂了他这么多天,如今他想自己试着使力。
沈月林伸手去接,黎长风把药碗放在他手上渐渐松着力道,等完全松开手,药碗被稳稳地托在沈月林手中,他把药碗送到自己嘴边,突然失力抖了一下,黎长风抬手扶正,药汤在碗里晃动差点儿洒出。
“不急。”,黎长风安慰道,扶着子安的手喂他喝下药。
黎长风表面不急,心里都快要急死了,子安手上的力气有所恢复,这是个好征兆,但黎长风觉得这远远不够,离子安彻底恢复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心中一直压着恨,他得回皇都找薛方寒。
药汤喝到还剩一点,沈月林喝不下了,推开不再喝,黎长风拿起药碗把剩下的全闷进自己嘴里,太苦了,他与子安一同受着。
沈月林还不是很困,两人相互依偎沉在夜里,长风胸前滚烫,尤其心口,沈月林每日被这种温度包裹着,他觉得自己身子里的气热都是长风塞给他的。
“屹川”,沈月林轻声唤他。
黎长风摩挲着沈月林的手臂给以回应。
“信兵有古怪。”沈月林想起他曾在白日里问过的,长风还没回答他,他一直对那信兵抱有疑心,但他相信长风。
“信兵是我派去的,”黎长风知道子安想问他什么,“但我从未下令让将士们穿胡贼的戎衣御寒。”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慢慢浮出水面。
“我下令让将士们扒下胡贼的衣物,点火取暖,我一直以为是那个信兵私自藏了,”黎长风如今回想,觉出其中的不对,“当时我一心为除阿塔尔,是我大意了。”
“屹川,这不怪你。”
沈月林开始困了,眼皮酸涩,如今他甚是贪睡,但每次醒来都会觉得比睡前多增了气力,他闭上眼,撑着意识问,“你认为会是谁?”
黎长风声音很轻,像是在哄睡,“我被关在偏殿时,薛方寒曾来找过我,他说凭我一人之力难除贼患,他定是知道什么。”
“屹川,我助你。”,沈月林的声音被捂化在温热里。
黎长风如今对沈月林的每一丝变化都很敏感,不想再让他继续撑着,于是轻声说,“子安,我与你都困了,明日再说罢。”
院里月影斑驳,劫后余生的二人躲在暗处,偷得一夜好眠。
沈月林能走稳了,只不过很慢,黎长风在廊下靠着,沈月林牵着他的手在一步之外来回走着。
“屹川,怎么雀儿还不飞回来?”,沈月林松开黎长风的手,一步一步走去瞧廊角的鸟窝。
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飘浮,子安如月亮般承接着太阳的恩赐,发丝随着步伐晃动,如青山上坠下的瀑布。
“再等等罢。”黎长风目光紧随,他的手还保持着被松开时的姿势,随时准备起身去扶住子安。
再等等罢,等春日再浓一些,等子安的身子再好一些,他便立即回皇都。
黎长风还没等到那一日,却先等来了师父和忌峰。
沈月林刚睡下不久,忌峰洪亮的声音率先在院外响起,“师兄!沈师兄!”,紧接着是**阻拦的声音,“哎呀!你莫要吵!”
黎长风觉得方才窗户都在晃,幸好子安睡得沉,他赶忙出去让他俩噤声,忌峰不知发生了什么,立马捂嘴,眨巴着眼看黎长风。
“你怎么来了?师父呢?”,黎长风有些惊讶忌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忌峰压着声回,“师父也来了,师兄好久不回皇都,所以我和师父来看看你。”
黎长风走过去猛拍了一下忌峰的背,“说实话。”
忌峰被拍得呛咳一声,他想起之前第一次见沈师兄也是被这样猛拍了一掌,不禁感叹两位真是默契,他说,“师父要来云州见老友,我便跟着一起。”
正说着,忌峰突然眼前一亮,他朝黎长风身后喊,“沈师兄!我可想死你了!”
黎长风回头见子安正扶着门框走出来,子安还是被吵醒了,黎长风真想当场把忌峰揍一顿,他一把拉回正要扑过去的忌峰,又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说,“你动静小点儿,子安现在经不住你这样折腾。”
忌峰这才注意看沈月林的状态,果然像是病了好久的样子,赶忙问黎长风,“沈师兄他怎么了?不会也是被人下毒了吧?”
“也?什么也?”沈月林走到黎长风身旁,扶住他的胳膊,略显急切,“忌峰,还有谁如今同我一样?”
沈月林情绪有些激动,如果长风身边还有其他人被下毒,说明要杀长风的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长风现在只会愈来愈危险,暗箭难防,沈月林下意识抓紧了长风的胳膊,他追问,“可是屹川身边的人?”
忌峰怕把沈师兄急出什么闪失,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薛方寒,前几日被人在府中给毒死了。”
薛方寒死了?黎长风心中一沉,唯一的突破口被堵住了,薛方寒与自己立场对立,他怎么也会被人下毒?
黎长风覆上沈月林紧攥的手,如今子安刚有好转,他不想让子安过度劳心,便想支开二人。
“忌峰,有什么话等见了师父再说,让你沈师兄先回房休息。”,黎长风说完便要扶子安回房。
沈月林顿住,他决不会让长风一人去独挡,他说,“屹川,我如今已经好多了,我同你一起去见师父,你说过的,情投意合之人,不仅同甘,更要共苦。”
忌峰在一旁听得不明不白,什么情同意合?见个师父,怎么还同甘共苦上了?
黎长风确是这样说过,如今被子安这样围堵,他终于妥协,“忌峰,师父现在在哪?”
“就在府里。”忌峰先向院外走去。
府里?师父的老友也来了?黎长风跟在后面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