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长风先醒,他看着怀里的子安,昨日夜里睡得迟,也确实是累了,如今枕着自己的胳膊正睡得香甜,他不忍吵醒,便一直保持着姿势没动。
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被子上,暖烘烘的,院里的雀儿又欢叫起来,怀里的人翻了个身,黎长风摸着他的头,轻声问。
“醒了?”
“嗯。”沈月林的声音还带着睡意,长风怀里温暖,他蹭了蹭。
“快过辰时了,**早些时候来送过早膳,我让他等你醒了再来。”他摩挲着子安头顶的发,柔软顺滑。
“那便起吧。”沈月林欲要起身,腰上传来酸痛,才想起昨日夜里的事,又躺了回去,窝在长风怀里说,“我没劲了。”
“那我扶你起。”黎长风知道他在撒娇,起身顺势将他带起,里衣夜里被蹬掉在了地上,他捡起塞进被子里沾上热气然后给子安穿好衣服。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在院子里清理水池中的残荷,打算来年再种上新的。沈月林洗漱好坐在榻上,黎长风后脚出来坐在他对面,榻案上的饭菜热气腾腾,午膳厨房做了糖醋鲤鱼,这是沈月林最爱吃的。
“你院里为何冬日还有那么些雀儿?”他看沈月林吃得欢都不理自己,便挑起话头。
“我也不知,可能是喂久了就不愿走了吧,有一次还飞进了屋子,**赶了好久。”沈月林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又往嘴里送了块鱼肉。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这盘鱼黎长风一筷子没动,他谈不上不爱吃鱼,只是没那个耐心挑刺,行军打仗养下的习惯,如今他吃饭总快沈月林一步。
“鱼倒还好,我只是爱吃酸口的。”盘里的鱼已被消灭大半,沈月林挑出一块鱼腹上的肉,仔细地去了刺,然后递到黎长风嘴边,“你尝尝。”
昨日两人闹到快丑时才睡,眼下又听到子安说爱吃酸的,黎长风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他别过头去,说,“我不爱吃酸的。”觉得有些突兀,又补充道,“甜的也不爱。”
沈月林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笑着又把鱼肉送进自己嘴里。
黎长风起身去把架子上的外袍拿给他,说,“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院里的**突然朝屋里喊,“主子!黎将军!这么小的水池里竟然长出藕了!”他把藕从泥里扒出来,举在手里继续喊,“还是一大截呢!”
沈月林被这一嗓门打断,便没再问,正好碗里的饭也吃完了,他捞起一旁的外袍对黎长风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那截藕是挺长,有**的手臂那么粗,沈月林走到廊下,跟在院子对角的**说,“既然长了藕就别浪费,你送去给厨房罢。”
兴许是听到了沈月林的声音,院里的雀儿跟着叫了几声,黎长风抬头去找声音的来源,果然在梁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鸟窝,里面探出两大一小三个脑袋,还都挺有活力。
两人一路向西,穿过热闹的街道,沈月林手里多了一包山楂糕,他捏起一颗噙在嘴里,跟以前的味道略有不同,他问走在前面的黎长风。
“屹川,你这是算还我了吗?”
黎长风没回头继续向前走,他说,“不算,只是突然想买。”
“屹川,你不是不爱吃酸的吗?”
黎长风知道子安又在逗他了,每当这时,他便不再说话,因为他不知要怎么去说。
黎长风从小就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认为人与人之间靠着感情相连,轻易把感情说出来那条连着的线就会变得轻飘飘的,他的内心就会因此不踏实,把感情压在心底他才能一直感受着那种分量,才能一直不变地用行动去表达。
年龄上黎长风虽比沈月林大两个月,但在感情上沈月林才是那个循循善诱的人,黎长风如此庆幸沈月林是开朗的性格,他也万分感激有些话是沈月林先比他说出口。
路上不时有人向沈月林问候,“州牧大人,今日难得出来走走哇!”
又往前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周围房屋变得稀少,路也变得难走了些,附近只能看到他们两人,黎长风回身拉起沈月林的手,他说,“前面就到了。”
穿过一片杉树林,沈月林看到的是废弃了许多年的马场,他问,“屹川,你带我来马场做什么?”
“这马场明日便要拆了,我带你来看一眼它最后的样子。”黎长风踏倒面前将倾的篱笆,拉着沈月林走进去。
“要拆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在北境,我看你在草原上跑得自在,便想着回来修一个跑马场,这里位置不错,圣上也已经准了。”
脚下全是土块,沈月林步子不稳,手里的山楂糕几欲要撒,黎长风抬手拿过,把纸袋子捏紧塞进沈月林怀里。
前面有两排歪歪扭扭半悬欲塌的木棚子,那里以前养满了马,黎长风松开拉着的手,自己往棚子走去,他说,“儿时总看到有小孩儿跑过来玩,仔细找找说不定能发现藏的好东西。”
沈月林怀里被塞得鼓囊囊,他被自己的样子逗笑了,站在原地笑出声来,黎长风不理他,自顾自地找东西。
“就算是有好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也应该算不上好了。”沈月林话从嘴里说,身子却跟着上前。
木质的围栏还能看到一圈圈绳子的勒痕,那是以前栓马留下的,整排的马棚空空荡荡一览无余,沈月林没抱希望能找到什么东西,他看远处的屹川找得认真,便靠过去,视野中有根柱子掠过,他觉得与其他柱子有些不同,便后撤一步,果然看到在柱子齐胸的位置上刻有字,他凑近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藏没藏好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孩子一定没认真习字。”沈月林向远处的黎长风大声说。
黎长风听到声音便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期待,“此话怎讲?”
“一般说娶都是娶女子为妻,那个孩子把‘她’字写错了,怎会是“娶他”呢?”沈月林觉得有些渴,他把怀里的山楂糕掏出来继续吃。
黎长风看着柱子上的字,笑着问,“你怎么就确定这字是个男孩儿刻的?”
沈月林俯身用手摸了摸柱子上的字,语气很认真,“这么多年还能留下如此深的刻痕,不像是女孩儿的力气。”
黎长风笑而不语。
多年前,黎长风偷喝师父的酒被发现,他冲出屋子向街上跑去,看到前面有个少年低着头站在路边,以为他是在哭,便要过去看看,那日的雪很厚,黎长风没曾想脚下一滑径直撞了过去,山楂糕撒了一地,他心想哪有男孩子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的,便想看那少年的模样,回头对上少年咳出水光的眸。
他真好看,比女孩儿都好看,酸酸甜甜的东西就应该他吃,黎长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想让对方记得自己。
后来,黎长风跟着师父搬去皇都,知道那个少年做了云州州牧,知道了他叫沈月林。黎长风也努力为圣上效力,他要做将军,他要努力靠近他。
那日夜里,黎长风醒来时第一眼就认出了沈月林,他真的以为是上天在眷顾自己,高兴得再也睡不着,但又不敢主动靠近,直到天亮后身边的人睡醒离开了帐子。
山楂糕被吃完了,沈月林把空袋子搓成一团塞进黎长风手中,抬头问他,“屹川,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黎长风没听到子安方才说了什么,但子安说的一定有道理,他向棚外走去,说,“走吧,那个孩子好像真的没藏什么好东西。”
沈月林在后面跟上,朝在前面等着的黎长风大声说,“也不算没有,得了我们的祝福,那孩子一定能娶到他的心上人。”
一定能娶到。
这章不卡手,但总觉得哪里奇怪,等想起再改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