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曾照故人 第4章 街市

江南的集市总是热闹非凡，春风轻拂，桃花正盛。摊贩沿街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行人穿梭其间，熙熙攘攘中透着几分市井的烟火气息。

沈霖川手提一包刚采购好的文房用具，悠闲地走在熙攘的街头。

这是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温暖。

他刚满十六岁，俊朗的面容透着一股清新脱俗的少年气，颀长的身形，眉目间自有一股书卷气，又透着一份英气，眉目俊朗，生机勃勃。

平日里，他的生活几乎全被学堂的课业占据，读书、习武，日复一日。哪怕是难得的休沐，他也很少有机会真正放松。

今天原本只是替姐姐跑腿的差事，但难得有机会走出书院，他便趁机慢了脚步，目光在路旁的摊贩间游走，眼睛带着几分新奇。

经过一家点心铺时，一阵淡雅的桃花香从铺子内飘出，混合着空气中的甜蜜气息。他想也没想就停下了脚步，“阿姐爱吃桃花酥，买一点吧，她肯定很开心。”

他挑选了几块刚出炉的桃花酥，让伙计用油纸仔细包好，嘴角不由得带上了笑意。

就在他准备转过街角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小公子，你看可以，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碰！”

沈霖川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公子正站在一家玉器摊前，手里拿着一只小玉雕，脸上有几分无措。

那公子眉目清秀，身形单薄，一身锦衣，虽面容略显稚嫩，但气质中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矜贵。

摊主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指着锦衣公子手里的玉雕道：“这可是我摊上最贵的东西，小心磕了碰了，你赔得起吗？”

那锦衣公子皱了皱眉，虽然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轻轻放下手里的玉雕，语气冷淡：“不过是拿起来看了一眼，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看一眼？你知道这块玉值多少银子吗？万一损坏了怎么办？”摊主嗓门越来越高，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

沈霖川快步走上前，笑着打圆场：“这位老板，大家出来逛街，何必太过较真？这位公子不过是无心之举，又没有损坏东西，您消消气。”

摊主见有人劝和，哼了一声：“小心些便是，若再碰坏了，谁也别想轻松离开！”

沈霖川见气氛缓和下来，便转头低声对那锦衣公子道：“你这样跟人说话，难免招人误会。”

锦衣公子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傲气：“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沈霖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算了，当我多嘴。”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高大的白马停在街尾。马上坐着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他一身深青色官袍，剑眉星目，气度沉稳。正是顾远晟。

锦衣公子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他身上，神色微变，猛地别过头，他紧了紧衣领，压低声音道：“我走了，别跟着我。”

“哎……”沈霖川刚想再问，却只见那锦衣公子头也不回地钻进人群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霖川挠了挠头，心中正纳闷时，顾远晟已经走近。

“这里怎么这么吵？”顾远晟淡淡问道，目光在沈霖川身上停了停，又扫了一眼远处渐散的人群。

看到来人所着官服，沈霖川猜到是官府的人。他拱手笑道，语气爽朗，“没什么，小事。方才一位公子和摊主发生了点口角，事情已经解决了。”

顾远晟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沈霖川手中提着的油纸包上，隐隐透出的桃花香味让他微微一怔。

桃花酥。

这也是她最爱的糕点。

她最喜爱瑞华居的桃花酥，每年春日，桃花盛开时节，那家铺子的桃花酥便成了她每年的期待。

那时，他总是早早地就在瑞华居预定好，每日国子监课毕退堂后，他便匆匆赶往瑞华居。为的就是亲手送到她手里。为的就是看她一眼。

看她因这份心意而绽放的笑颜。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的心情。抱着点心盒子，他一路走在春风里，想到她的开心与雀跃，他总是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跑起来。

有一次，年幼的沈承洲见到姐姐手里的桃花酥，便闹着要吃。她立刻拿出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到弟弟的小胖手里。

那时的小洲儿胖嘟嘟的，圆滚滚的像个小粉团子，咬一口酥皮，脸上立刻就绽开了笑容。

她俯下身，温柔地用帕子擦掉洲儿嘴角的酥皮粉末。他站在一旁，目光微动。

她站起身回头，看见他站在那里，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嘴角轻轻一扬。然后，她轻步走到他面前，取出一块桃花酥，轻轻递到他唇边：“来，尝一口。”

唇齿间的酥香慢慢溶开，甜美的滋味铺满了整颗心。

真甜。

比桃花酥还甜的，是她的笑。眼睛亮晶晶的，小小的梨涡一下晕开在两颊。仿佛整个春天的盛大绽放。

顾远晟的神色微微沉了沉，心底的柔软暗潮涌动。

沈霖川没察觉到面前男人的情绪变化，笑着一拱手，准备告辞：“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顾远晟回过神，目光再次落在沈霖川身上，隐约间，似乎察觉到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时，沈霖川已大步离去，步伐轻快，身影很快融入了熙攘的街巷。顾远晟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

街巷深处，刚才那名锦衣公子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靠着墙微微喘着气，丹凤眼低垂。他抬手摸了摸发髻，确定头发没有散乱，眼中既有几分心虚，也有几分得意：“哼，还好没被认出来。”

他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公主——不，公子，您跑哪儿去了？”

他抬眸望去，只见一名侍女装扮的少女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眼角甚至泛了泪光。

“公主，您刚才又跑哪儿去了？吓死奴婢了……”侍女急得快哭了，上前就抓住她的手。

“好了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嘛。”她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道：“只是走散了一会儿而已，梅兰，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梅兰眼眶微红，忍不住小声埋怨，“若是让陛下知道，奴婢可怎么交代？”

公主摆摆手，一脸无所谓：“哎呀，他不会知道的。再说了，我只是出来散散心，哪里就那么严重？”

她将男装外袍轻轻一拢，掩住侍女握住她的手的细节，眸光淡定而带着几分狡黠。此刻，她的眉目间虽然仍显矜贵，但刚刚作男装时的冷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少女的灵动。

梅兰无奈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耽搁了。”公主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江南的街市可有趣得很，我还没逛够呢。”

梅兰叹了口气，却也只能无奈地跟在公主身后，再次隐入熙攘的人流中。

——

沈霖川走进家门，步伐轻快地穿过庭院。

院中的青石板小路被阳光照得斑驳陆离，两旁的梅花树枝头依旧挂着几朵未谢的花朵，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清香。午后的院子一片宁静，远处传来几声鸟鸣，仿佛时间在这片小天地里变得缓慢而温和。

沈霖川绕过花圃，走向书房。透过雕花的窗棂，他看到姐姐沈清言正执笔坐在书桌前，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跑到沈清言面前，将油纸包递了过去：“阿姐，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桃花酥，刚出炉的！”

沈清言抬眸，看着弟弟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那当然！”沈霖川得意地笑着，“上街时闻到香味就想到了你。”

她放下笔，接过油纸包，拆开后，淡雅的桃花香气扑鼻而来。糕点上点缀着细碎的桃花瓣，色泽粉嫩如朝霞，外皮酥脆，透着春日的明媚气息。

她轻轻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酥皮在舌尖化开，带着微甜的滋味和隐隐的花香，清新中透着一丝甜腻。

“味道还不错。”沈清言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却浅淡了几分。

桃花酥……她的思绪不由得飘远。

京城瑞华居点心铺的桃花酥，才是她心中无法替代的滋味。

每到春日，铺子里的新鲜桃花总被采摘入馔，制成的桃花酥香甜可口，酥而不腻，馅料绵密，入口即化，成了她年年期盼的美味。

小时候，父亲总会在早朝归来时顺路带上一盒。她总是围在桌边，笑着催促父亲快些拆开。母亲则坐在一旁，微笑着嗔道：“你呀，就宠着她，小心她吃坏了牙齿。”

后来，是他接过了这个习惯。

他知道她喜欢瑞华居的桃花酥，总是早早托人订好。有时铺子已售罄，他也要托内铺特意预留一盒，眉眼含笑地递给她：“就这一盒了，吃的时候记得分我一块。”

那时的日子温馨而简单，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可如今，这熟悉的味道却让她心中泛起隐隐的苦涩。她已经很久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了，甚至觉得，这甜腻的滋味令人难以下咽。

她回过神，将剩下的桃花酥放回油纸包，目光落在弟弟脸上，柔声说道：“霖川，谢谢你，这酥点很好吃。”

沈霖川笑容更灿烂了：“阿姐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嗯，好。”她轻轻点头，将油纸包扎好。

那些曾经的甜美，已成昨日旧梦，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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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