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曾照我心 第42章 鱼跃巷失踪案（1）

鱼跃巷有着上百家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来来往往的人员鱼龙混杂，但对于流言的传播，却是非常有利的。

当下太子和五皇子的夺嫡争斗正激烈，普通的百姓虽然不懂的其中弯弯绕绕，但皇室秘辛从来都不缺听众。

司檀只是私下里联系了见欢，让见欢装作不经意般同她的姐妹们讲起传言，这种八卦传播的极快，并且每个人几乎都会在传播的时候添油加醋一番，多传几个人，这则流言就会变得十分离谱。

就算有人想要追查留言的来源，顶多也就是查到鱼跃巷，和司檀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应付完外祖父，司檀翻墙回到忠信侯府，算是终于睡了个好觉。

次日清晨，司檀是被津祎的敲门声吵醒的。

“以后我一定要定个规矩，”司檀揉着眼睛起了床，咬牙切齿的盯着津祎：“不许扰人清梦！尤其是一个劳心劳力半个月都没睡好的人！”

津祎递给司檀一个帖子，说道：“是致远将军府送来的。”

齐元？

司檀和致远将军孙钧并无瓜葛，属于是大街上碰到都不会打招呼的程度，能给她发帖子的人，只可能是齐元。

她打开帖子，里面是齐元的笔迹，但是有些潦草，可见齐元写下的时候十分仓促。

【家中突发急事，切望表哥相助】

司檀赶到致远将军府的时候，正巧和纵马前来的齐靖平碰上，两人仓促问了句好，便一起进了将军府。

上次来将军府，虽然仆人不算很多，但也是井井有条，安静有序，现在府中四处透着一种慌乱的感觉，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走进齐元的梨香院，齐元的贴身侍女碧云迎上来：“两位大人，里边请。”

司檀问碧云：“你家夫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司檀记得齐元怀孕月份大了，上次见她时，又见她脸色憔悴蜡黄，司檀想着，倘若齐元身体出了问题，她就算是绑也要将宫中的太医绑过来！

可是碧云摇摇头，说道：“出事的不是夫人，是府中的大小姐。”

他们进了屋内，见齐云扶着后腰坐在主位上，几个侍女和婆子站在一旁，隔着屏风之外，还有两个身穿制服的官吏，看起来是京兆尹府的。

齐靖平是个急性子，看见自家妹妹脸色这般糟糕，急忙冲上去，大着嗓门直接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妹妹别怕，有我在，必定不能让你受了欺负！”

齐元一边扶着硕大的肚子，一边挤出一个笑，说道：“大哥，没人欺负我，是柔儿昨夜出了门后，一夜未归，今早侍女们发现人丢了，这才连忙报官。”

齐元说着，屏风外的其中一个官吏也开了口：“在下姓薛，乃是京兆尹府一名主簿，奉命询问孙夫人，了解案情。”

齐靖平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司檀拦住了，拽着他在一旁坐下。

司檀今日没有穿官袍或是飞鱼服，为的就是不想平添麻烦，所以薛主簿草草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得是个寻常的富家公子，便没有过多在意，继续询问道：“孙夫人，请问昨夜大小姐是何时出的门？可有侍女随行？”

齐元强打着精神，回答道：“柔儿在家中同她父亲学了些武功，平日里便不喜欢乘马车出门，也不喜欢太多人跟着，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叫春枝。”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走出来，声音中带着怯意，说道：“昨夜小姐在房中乔装打扮，换上男子的衣衫，翻墙出了院门，临走前还叮嘱我，让我帮她遮掩，不能叫别人知道了。”

薛主簿追问道：“你家小姐经常女扮男装独自出门？你可知她平时都常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小姐嫌府中烦闷，经常翻墙出去，都是我打掩护，以前从未出过事，只是我没想到，昨夜小姐竟然一夜未归……”

春枝说着说着，眼中泛出泪花。

薛主簿两条眉毛拧起来，又问道：“大小姐的房间中可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物品或是信件？”

“有！有一张纸片！”齐元抬起头，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纸片。

纸片被递到薛主簿手中，司檀离得很远，但也隐约闻见一股异香，还有些熟悉。

薛主簿拿着纸片，在举起来放在阳光下看，小小的纸片上透出两句诗来。

“清风盼月来，佳人望君归。”

薛主簿轻声将这两句诗读出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明所以，但是齐元和司檀都猛地抬头。

齐元愣怔一秒，想要开口：“这是清……”

“这是清风楼中特制的红纸！”

司檀打断齐元的话，齐元是个良家妇女，若是别人知道她曾经去过清风楼，难免会引来不少议论，司檀自己的名声本来就已经够差了，也不差逛青楼这一项。

薛主簿转头看向司檀，目光探究：“公子认得这张红纸？”

“清风楼是家青楼，开在鱼跃巷中，这种红纸只有他们家会有，不同的诗代表不同的姑娘，像这张红纸，应当就是来自清风楼中一位名叫‘清佳’的姑娘。”

司檀说完，身边齐靖平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惊讶和不敢置信，半天说不出话来。

薛主簿继续问道：“那这红纸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就是一种游戏，清风楼中每月举办两场诗会，想要参与的人就要出钱购买这样的红纸，根据上面的诗句，对出下句，倘若姑娘看中了谁的诗，就免费陪他一夜**。”

司檀面不改色的说完，镇定的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屋内有些年纪小的小丫鬟都捂上了耳朵，薛主簿也听的有些尴尬，齐靖平痛心疾首的指着司檀，数落他：“你，你，你对这些青楼游戏如此熟悉，可见平时没少去，朝廷官员禁止狎妓，你真是……我都懒得说你！”

司檀无语的看着她这个废物表哥，觉得再和他多说几句话都容易被传染成傻子。

锦衣卫主管京城治安，鱼跃巷就是京城治安最混乱的街区，司檀为了统一管理，亲自定下规矩，对于清风楼诗会这种定期展开的大型多人集会，都要在锦衣卫档案卷宗里特殊报备，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细节。

司檀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现在这个世道，自己敬业还算要反过来被人教育！

她没理齐靖平，让他自己清醒清醒，好好找找自己的脑子。

“这张纸片既然是在孙柔的房间内发现的，那至少能证明她去过清风楼，或是和清风楼内的人有过来往，”司檀拿起红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道：“这张红纸上面的香味已经散掉一些了，应当是很久之前的。”

司檀转过头来，看着薛主簿，说道：“清风楼每月初一十五举办诗会，今天是十五，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就有一场诗会。”

齐元听明白司檀的意思了，她扶着肚子艰难的站起来，焦急的说道：“表哥，清风楼是个线索，柔儿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落到那种虎狼窝里十分危险，一刻都不能在等了！”

司檀转头看向薛主簿：“先别急，这种人口失踪的案件应当是京兆尹府负责，我不能越权行事，要看京兆尹府的意思。”

锦衣卫管的都是大案要案，或者是直接牵扯到朝廷重臣和皇室的案子，只是一个官家小姐失踪，锦衣卫还不能出手。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薛主簿的身上，他倒是也不慌，依旧是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对着齐元问道：“夫人，请问孙将军可在京城？”

隔着屏风，齐元的面庞瞧不真切，她许久没有出声，司檀皱眉，刚想开口，就听见齐元出声了。

“薛主簿，我家将军这几日在城外的军营内演练，恐怕不能及时赶回，”齐元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讲，请您尽快行动吧，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薛主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说马上回去禀报京兆尹。

送走了薛主簿，齐靖平立刻叫人将遮挡视线的屏风撤下去，一个大步迈到齐元身前，皱眉骂道：“孙钧怎么回事？自己妻子大着肚子就能放心出门？”

齐靖平指挥碧云：“赶紧去给孙钧写信，他要是还想或者见到他闺女，就赶紧滚回来！”

齐元白着一张脸，说道：“大哥慎言，柔儿还没找到，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

司檀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忍不住担心，她也见过怀孕的妇人，但是总感觉齐元的肚子格外的大。

“赵柔是孙钧的原配生的女儿吧，你不是说她平日里和你不和睦吗？怎么她失踪了，你却如此担忧？”

齐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到底和她相处了七年，也算是看着她从一个孩子长到如今的窈窕淑女，我还是盼着她能平安无事的。”

司檀没说话，她在锦衣卫中办案多年，审讯犯人的经验十分丰富，她看得出来，齐元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们。

“齐元，”司檀蹲下身，伸手握住齐元的手腕，轻声安慰她：“十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但现在时过境迁，我可以保护你，保护你的孩子周全。”

“前提是，你要将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司檀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齐元的心头，过去的记忆措不及防的袭来，她颤抖着，两滴泪珠划过脸庞。

过往的重重，未出嫁时的少女情愫和年少冲动，对于现在的齐元来说都仿佛是陌生的前世记忆。

她曾经也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兄弟姐妹疼爱的小妹妹，敢爬树摘枣，敢纵情骑马，敢托付自己的一腔真心，去赴一场未知的鸿门宴。

可是现在，她就连一句实话都不敢对自己的亲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