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
明灿回神,迅速的站起来,但由于她坐了很久没活动,起身的瞬间一阵眩晕直冲脑门,她两眼一黑,周遭的风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密的席裹住,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指节细长,温度却是冰凉的,像刚从冷水里浸泡过一般令人生寒,但就是这样冰凉的一只手,承载住了明灿不受控制要往下滑的重量。
一秒。
两秒。
……
诡异的安静。
明灿足足缓了半分钟才从这濒死的感觉里逃脱出来,而在这段时间里,那只手一直都紧紧地放在她的肩上,直到她睁开眼睛,才落了回去。
“谢谢。”
岑树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关心,也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很轻地嗯了下,接着转过身径直进了门。
谢彪见他进来,“Nora在门口等你呢,你看见没有?”
没有人理。
身影直接越过他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明灿就在此时从门外进来,替他做出回答,“我们谈好了,明天下午去签合同。”
谢彪:“我这几天正忙,没什么空过去看现场,你那边后面要是□□或者装修有需要微信和我说一声,我这都有熟人,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明灿没开过店,对这一块当真是不太熟,乐的有人主动为她提供帮助,立马点头,“那就麻烦Gerald了。”
谢彪笑着摆手,“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客气。”说完,他想起来问:“对了,你打算开个什么店?”
明灿看着正要消失在拐角的清瘦背影,缓缓开口,“花店。”
这个想法冒出来是在她前往个旧的列车上,她睡醒无聊打开手机,正巧刷到网上很火的一个问题——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想做什么工作?
底下有很多个回答,而她的第一回答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
今生卖花。
来世漂亮。
她想到这一句话。
次日睡醒。
明灿打开手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每一条都提醒着她今年正值建国七十周年,将于早上十点举行盛大的阅兵式。
举国同庆。
明灿直接躺在床上拿平板看起了直播。
全程九十分钟。
看完正好十一点半。
经过了这一个半小时的奏乐洗礼,明灿感觉整个人都被注入了不少的活力和斗志,洗漱完,她决心今天打扮的漂亮一点。
从行李箱最底下拿出一件她前年年会斥了巨资买的暖橘色衬衫长裙,搭上一双五厘米高的白色皮鞋,花了半个小时给自己化了个妆。
她头发很多,掉的也多,上个月被她去理发店一剪刀剪到了耳后,对着镜子整理一番,挑了个大框的金属耳环带上,站在镜子前照了照。
“perfect.”
她最后背上包。
打开门。
对面的门在此刻正好也打开。
两人面对站着。
几乎是同时一愣。
明灿率先挥了挥手,笑容明媚,“阿树,早。”
岑树淡淡回应,“早。”
明灿往外走了一步,顺手把门带上,说:“你吃饭了吗?”
她本来是想说吃午饭,转念一想这个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才起来,索性直接略过了这个字,避免尴尬。
岑树:“没。”
明灿犹豫一下,开口,“我打算去旁边那家店吃面条,你要一起吗?”
说完。
安静两秒。
她看见面前站着的人唇瓣微动,轻吐出了一个好,紧接着她听见门锁合上的声音。
咔嚓。
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快门声。
不过这次。
画面没有定格。
明灿缓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人,下了楼,从谢彪的眼前出了门,然后默契地左拐,走出几十米远以后,在一家老旧的面馆门口停下,门的右边摆了一张不大的桌子,里面也摆了几张。
明灿问:“你想坐里面还是坐外面?”
岑树:“随便。”
明灿看一眼他今天穿的衣服,与往常无二,仿佛他就只有这么一套衣服可以穿,皱了下眉说:“那就坐外面吧,我看里面堆的东西有点多,省得把你的白色衣服弄脏了,不是很好洗。”
岑树点头。
走过去在门外的桌子前坐下。
明灿坐在他对面,她扫了眼贴在墙上的菜单,大声说:“老板,一碗招牌卤面,加葱不要辣椒。”说完,她问对面的人,“你想吃什么?”
岑树头都不抬,“一样。”
明灿迅速改了口,“老板,两碗招牌卤面,都是加葱不要辣椒。”
张美珍正把里面的桌子收拾干净,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连忙应了一声,“好嘞,马上做好。”
没等多久。
两碗招牌卤面陆续端上了桌。
张美珍把先端上桌的一碗给了明灿,转身进去又端一碗,刚放上桌,她惊讶出声,“还真的是阿树啊,我以为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呢,你平时不是不吃葱吗?怎么今天转了性子了。”
明灿递筷子的动作一顿,“你不吃葱?”
岑树这才抬起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把筷子从她手里拿过来,平淡嗯一声。
明灿抿下唇,“我给你重新换一碗吧。”
岑树摇头。
明灿:“那你这怎么吃……”
岑树的筷子已经夹起了一段浮在汤表面的葱,“挑出来。”
明灿沉默了。
张美珍听完这两人的对话也嗅出了些许端倪,她来回打量了这个有几分姿色的陌生女人好几番,终于开口,“阿树,这位小姐是你……”
岑树挑葱的动作停下来,“是我朋友。”他紧接着偏了偏头,看向堆着一脸八卦笑容的张美珍,平静说:“张婶,给我加一点醋。”
张美珍哦哦两声,迅速转身进屋,拿了一个醋瓶子出来,放桌上,“要多久你自己加。”
岑树拿过,倒了些,放回原处,“谢谢张婶。”
这样一打岔,张美珍也不好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招呼了几句你们慢点吃,有需要的再找她以后便再次进了屋里。
明灿这才意识到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了一会桌对面正在认真挑葱的人,没一会默默地低下了头。
管他呢。
吃面要紧。
明灿早上只随便吃了点面包垫了垫肚子,当下是真的有些饿了,她吃的很快,只用了十分钟便把一碗面吃完了,连一根都没有剩下的。
放下筷子。
拿纸巾擦了擦嘴。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
他吃的很慢。
动作细嚼慢咽的,到现在一碗面也不过吃完了一小半。
结合刚才的挑葱事件,明灿合理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吃卤面,至少在她看来多少是有些为难。
他的举动让明灿想到她以前班级里总喜欢坐在角落后排沉默寡言的学生,就是这样安静的,缓慢的,不会主动发表出自己的意见,在他们的生活里,写满了顺从和退让。
他们无疑是被遗忘的个体。
他也是。
看了五分钟。
明灿终于忍不住开口,“要是不喜欢吃的话就别吃了,我给你买别的。”
岑树抬头,“没有。”
他说完这两个字又低了回去,比起之前,他吃面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没有两分钟,他放下筷子,再次抬头,“我吃完了。”
明灿回神,她抽了一张纸递过去,接着拿起手机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迅速付完钱,她站起来,“那我们回去吧。”
回到民宿。
岑树刚一进门便被谢彪叫了过去,“阿树,你过来下。”
明灿于是自己一个人上了楼,进到房间坐下,由于刚吃饱她有些犯困,看了下时间离一点还差个几分钟,犹豫了下还是订了个四十分钟后的闹钟,打算靠着眯一会儿。
没多久。
闹钟准时响起。
明灿简单收拾完下楼,在这条街上找了个打印店准备把一早准备好的合同打印出来,进了店,按老板说的添加他的微信发文件打印,刚把手机拿出来,微信打开,看见最上面一条转账信息。
是岑树。
她点进去。
的确是一条微信收款。
显示8块。
明灿反应过来是今天中午吃面的钱,她自认为不是个很大方的人,尤其在请客吃饭这件事上十分的不上道,薛可以前就经常会说她,想让她请吃点东西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发工资,其余时间比登天还难。
按理来说她应该直接收。
但一想到中午的场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点下收款的按钮。
算了。
当没看见。
打印的速度很快,明灿把刚打好还热乎的合同拿在手里,检查了一下没有印刷问题之后便付了钱出门,没多久走到民宿门口,此时距离约定好的时候还有十分钟。
她坐下来。
看着斜对角的二层小楼。
马上。
它就属于她了。
岑树下楼就看见穿着一席干练长裙的女人端坐在凳子上,面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她看着比昨夜里要精神充沛了不少,似乎是化了妆,他注意到她眼皮上的睫毛明显比昨天长出了一截。
“你来啦。”
语调拖着,尾音轻快不少。
岑树缓缓点头。
明灿站起来,没有留意到边上人的手在空中扬了一瞬,只说:“我们去对面?”
岑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说了个好。
只隔个马路。
走过去不用一分钟。
岑树显然也是提前做了准备,他走近,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看着已经关了不知道多久的木门,往里推开,掉落一片的灰,显然是空了很久。
明灿走进去,面积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上一些,灰也比她想象中的多了许多,看来当真是空了很久,她粗略估算一下估计能有个四十多平,除了能用作展示区以外,还能隔出部分空间用来做操作间和仓库。
“楼上的面积也跟这差不多大吗?”
“嗯。”岑树没跟着往里走,就在门口站着,“有家具和家电,不过已经闲置很久了,不确定能不能用。”
明灿点头,“我上去看看。”
说完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那声音在即将靠近她的时候拐了个弯,明灿循声看过去,就见岑树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黑色的裤脚上沾了一层的灰,“楼梯在这里,不是很好走。”
明灿走过去。
她跟在岑树的后面往上。
如他所言,这段楼梯实在是陡峭,且没有扶手,直直地悬在这狭窄的小通道内,似乎是生怕多浪费了一点空间,她的个子将一米七,骨架不算小,属于很标准的北方人的体型,此时在这个楼梯上显得尤为局促。
岑树比她还高出半个头。
对比之下。
他的动作比她灵活了不止一个高度。
可算爬上一截。
拐角。
明灿看着这堪比人类建造奇迹的角度,想了想她五厘米的鞋跟,果断地止住了脚步。
岑树似有察觉。
停下回头,接着伸出了手。
“你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