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拿到手,他就皱起了眉。
小东西与这珠子结了血咒?
倒是个麻烦!
他正要动作,归云忙道:“你要强行解咒?我可得提醒你,这可不是普通血咒,这是被老妪加了苦薏的血咒,强行解咒,只会让它变成一片灰尘。”
她又调皮一笑:“你要是问我愿不愿意!”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仿佛镌刻一般:“我至死不愿。”
说完,她露出了今晚最得意的一个笑。
“那你就去死好了!”修谟阴恻恻地说,但好歹没有动手。
归云一早就知道了,十分得意:“我死了,曼陀珠也没用了,你舍不得!”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舍不得,曼陀珠是他最开始的打算,也是最有把握的打算,但是培育了几十年都没有成功,他开始将其视为一步死棋,因为他已经时日无多,无法再等这珠子培育出来。
如今却被这小东西培育出来,可以让今晚的行动大大成功,而且他可以完全继承一副年轻的、健康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不适。
但是他并不愿用眼前这个小东西的躯体,她主动找上门来,必定有所图,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选她的。
归云也不着急,十分悠闲地等待着。时间在飞快地流逝,子时在迫近,未知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郁。
外面的杨平一行人夜在焦灼地寻找着入口。此次不同于上次,至少还有迹可循,还有资料记载。可这一次,这个空间太过神秘,他们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但是杨平却没有丧失信心,只是很焦灼,毕竟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他们还没有任何头绪。
归云一定给自己留下了线索,可什么线索能穿透空间传递呢?
声音?气味?
好像都不行。
墙角的灯光一闪一闪,好似有生命一般。四周安静而沉默,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金木道人依旧闭眼打坐,不管世事,仿佛笃定他们找不到一般。
这空间中精华充沛,就连智能、智慧两人脖子上挂的檀木珠都亮了几分。
忽然,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了,归云手上的曼陀珠。她说过,那珠子与她结了血咒,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即曼陀珠,就是她。
他断定,她肯定留了一颗在化禹之境。
立马,空间里所有人都开始寻找这样一个小珠子。
杨平让人熄了所有的灯,那颗珠子在化禹之境的黑暗中肯定耀如星辉。
果然,在空间的东北方角落里,一个小珠子在闪耀。
但此时金木道人突然挣脱了金丝索的束缚,将那珠子抢到了手。
黑暗中只见金木道人直接将那珠子吞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大家措手不及。
金木道人哈哈大笑,仿佛癫狂。
“你们永远也找不到,而我主人将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而另一边的人,个个面色凝重,本来就要有突破的局,如今又变成死局。
但无论如何,此时都要先控制住金木道人。
好在金木道人在之前的打斗中已经受伤,加上强行挣开金丝索,已元气大伤。所以控制起来并不难,但要如何将曼陀珠从他体内取出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头疼。
难道要将他杀了从体内剖出来吗?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元镇已经快人一步,就要活生生剖开他的肚子。
“等一下!”杨平急忙叫住他。
司徒元镇一脸不耐烦,“难道此时还要耐心地等他拉出来吗?到那时,归云说不定连骨头都不剩了!”
杨平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道:“你看他的肚子!”没想到那曼陀珠竟然透过人体发出光彩,而且,这光竟愈来愈盛,仿佛要冲破重重阻碍而出。
杨平叫司徒元镇控制住金木道人,清虚子也前来,并吩咐两个小徒弟:“智能、智慧为曼陀珠助力。”
师徒四人纷纷向曼陀珠用功,顷刻,那珠子在金木道人肚子里光芒四溢,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但是在最后,曼陀珠竟然散发出隐隐的红光。
杨平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另一个空间之内,归云无聊地与修谟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虽然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语。
“老祖宗,你怎么会的那么多?你说这化禹之境被你造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搞了个化臻之境,难不成你真是祁山的人?”
修谟此时脸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笑,十分自负,道:“自然。”
“可祁山之人难道不能长生吗?你看你花这么大功夫也不一定能长生,这祁山也不过浪得虚名!”
修谟的脸开始扭曲,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训斥道:“小东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祁山岂是容你随便置喙的!”
“可你这都一百多了都没能修炼出长生不老术,还吸食了那么多人的精血,实在是不应该!”
修谟知道归云在激他,也不在乎她说什么,这么多年的修炼,这一点定力还是有的。
“祁山与这里大不相同,自然修炼的难易程度不同。”
归云状似懂了,点点头,“您说的也对,想必今夜您就要长生不老了,作为四代重孙就提前预祝你寿与天齐了。有希望等我死后,您能经常给我烧烧纸,也免得我在下面过得如在上面一样窘迫。”
“而且您想想,您都已经长生不老不死了,那也就是说您可以一直给我烧纸,那我也可免去投胎之苦,时间一久,说不定还能混个官当当!这样您我一人统治阳界,一人管理阴间,这世间,岂不是尽在我们掌握吗?”
修谟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后代在逃出去后是如何长大的,怪异得很。但是无所谓,过了今夜,这世间将只有他。
忽然,他睁开眼睛,眼里精光四射。
子时到了。
归云也意识到了,头顶的圆形天窗光芒更甚,甚至刺眼,她抬起手挡住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凉意与害怕。
她一直在赌,赌一个未来,一个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未来。
反正都是烂命一条,还不如博一个大的。
她确实恨修谟,但恨别人不足以让她冒这样大的风险,唯有她本身,才值得她去冒险。
在强烈的光芒照耀下,她已经看不清周围,更看不清修谟。
那光刺得她浑身如同剥皮剔骨一般,旁边的穆九思早已尖叫起来。但他早已无自己的思想,痛呼,不过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本能。
修谟飞身来到光里,喂穆九章吃了一颗药,自己坐在了八卦阵的阴极上。
归云知道,修谟最终还是选择了穆九章作为他的躯壳。
是她也会选穆九章,毕竟知根知底,从来就是为自己而准备的,这远比一个好处多多却埋藏许多危险的躯壳要好。
但他为何要将自己也放在阳极?
她内心莫名的慌了起来,一种未知的、危险的讯号,充斥着她的脑袋。
就是这时,子时如约降临,八卦阵的阴阳两极开始模糊,穆九章被巨大的漩涡吸附着、撕扯着,整个人将近变形。
突然,归云感到一股力量直击她的天灵盖,她用力去挡,却无济于事。
这个巨大的漩涡开始吸食自己的力量,她瞬间顿悟,穆九章是躯壳,自己是补剂,他还真是一个也不浪费。
她不再坐以待毙,祭出曼陀珠。同时,她也留了一颗在化禹之境,带外面的人进来,自己手上还剩八颗。这珠子十年内第一次离开自己的身体,在八卦阵的上空盘旋。
归云双手食指与小指相触,艰难的在虚空画了一个反八卦阵,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全身的骨头错位发出的咔嚓声。
但她丝毫不能松懈,做完这些,她用短刀将自己的手腕割破,血却没有往下流,而是顺着上方,流进了在上空盘旋的八颗曼陀珠,以及还在外面的一颗。
忽然间,曼陀珠光芒大作,竟可与修谟的八卦阵光芒相提并论,但是不同的是,此时的曼陀珠,红光逼人。
相反,修谟明知她的动作,却一点反应也无。
依旧操纵着八卦阵吸食着两人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修谟的皮囊越来越干枯,甚至以为坐在那的是一幅穿了衣服发枯骨。但归云的情况也没好哪去,因为流血过多,脸色暗淡无光,面白如纸。
唯有穆九章,面色红润,就连痛苦的情绪也比刚才好些了,或者说,关于穆九章的灵魂,越来越微弱。
归云看着两人的变化,额头起了细密的汗,她知道,修谟就要成功了,自己也将成为他的阵祭。
可她不甘心,八卦阵的光越来越弱,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必须奋力一搏,左不过一死。她调动全身的能量,催动以曼陀珠设的反八卦阵,曼陀珠顿时红得如同鲜血,它散发的红光照在地上三人的脸上,十分可怖。
忽的,归云一口血喷了出来,曼陀珠也掉落在地。
“不自量力。”
修谟的声音从他干枯的身体里传出,嘴巴动的却是穆九章。
归云苦笑起来,看来,他已经成功了。
“我确实不自量力,但就算是为了给你长如山河的寿岁里添点堵,我也甘愿。”
穆九章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或许应该说是修谟,他开口道:“若不是我的长生之计需要你们,你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
归云心底一阵悲哀,眼角流出一滴泪,叹道:“对呀!作为你的后代多可悲,从出生,就是为了让你活,从来不能为自己活,常常觉得,一直当一个游魂到处游荡,直到魂飞魄散,也好过投胎做你的后代。”
此时,修谟原本的躯壳已经完完全全只剩一副白骨,而穆九章的身体,也成功被换了个芯。
修谟大笑起来,十分得意,“知道就好。”
无人在意的角落,血红的曼陀珠纷纷滚落到了修谟原本的白骨旁边,看起来如同死物,毫无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