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将尽 第6章 同学情谊何尝不是一种地缘政治

（穆冉）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相较于班上同学出门去小卖部的预跑起身要慢上那么几秒。

这么看来的话，这些同学比起铃声似乎更适合当一个“春日播报”的土拨鼠。

要不是出门前杨帆妈妈逼着穆冉吃了好几个鸡蛋和油条，他可能现在也想跟着这些还没眼熟的同学们鱼贯而出。

当然，他也没钱去买点吃的。

于是乎，穆冉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毕竟同桌可是个在自我介绍上只淡淡地说了句：“墨晨。”的主。更何况昨天还在门口经历了一场尴尬的对话。

因为从昨天分好位置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穆冉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听着后方的交流声转移注意力。

“老大，今天第一天就扣分。真不怕老班请你家长啊。”

“要请早就请了。”

“那今天就先不那个了？”

“随意。”

“你说老班这个座位是真随机还是有点暗箱操作在里面啊？要真不是随机把咱俩分一起的话，老班是已经默认放弃我们了吗？但是‘瘦子’又被分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如果是因为臭味相投把我们打包丢了为何不让‘瘦子’坐咱前面。”

“不知道，不重要。”

啊……穆冉捏了捏自己的内眼角。

头疼，我还坐在你们前面呢！

穆冉觉得吐槽这段对话或许是个和新同桌搭上话的好机会。因为一会上课他可是没课本的人。如果对方能借给他看一看最好，如果不借……

不借就不借嘛！我自己能行！

不过墨晨好像也没有要和自己建立表面外交的意思，对于穆冉回到她旁边坐下没有一点反应，只是默默地翻看着英语书。穆冉也只好暂时放弃了“建交”。

……她要是不先说第一句话，我绝对不开口！

第一堂课是英语，对穆冉来说还好。毕竟会说就是会说，不存在像忘记语文课文或者数学公式这种问题。因此第一门课穆冉坐得笔直不做多余的动作，都快僵硬了。生怕某人会误会自己想看课本。

可是第二节课是地理，他连现在上到哪个知识点了都不记得，没书上课简直会要了他的命。

穆冉偷偷瞄了这个如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般的齐刘海长发；丁香一般……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我在干什么啊！好像凑字数的网文作者！

羞愤得想撞墙是穆冉每次因为紧张而胡思乱想后的必备项目。要不是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已经打响，他可能会在脑海中把它唱到副歌。

地理老师也是一位和曾老师年龄相近的女士，叫做李莱。穆冉不是一个很会记住别人名字的人。但是由于这位烫着大波浪的老师在短短一节课的时间，多次在念着问题的同时，凌波微步般走到任意课桌前温柔一拍。

“你来。”

穆冉就被这魔性的谐音给洗脑了，绕梁三日。这也是穆冉在古桑栖中学第一个能将名字和脸完全对上的教职工。

“因此，我们这本教材的知识整体来说就是围绕着‘区域’这一个词展开的。不只是自然环境的一种区域性特征，经济、人文……各种你能想到的和发展相关的东西都能于地理的区域性联系上。”

看样子，这边也是打算在高二将所有的教材学完，然后高三集中复习。穆冉关于地理的回忆随着李莱老师一声声的“你来”中复苏。记得当年他学到这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班上座位的分布是最好的案例。

比如教室中的过道就是“三大洋”，将课桌们分为“四大洲”。每个“洲”同一条纬线上相邻的两张课桌就是“邻国”。

“邻国”一般来说发展程度相似，不然会被其“统治阶级”抱怨：“怎么坐他/她旁边，会把我家孩子带坏的！”。当然发展程度相似不能代表着它们能在人文环境上达成完全一致。事实上，大多数“理想的邻国关系”都是在和谐的氛围中埋着一种微妙的制衡：比如，虽然会非常热心地为彼此解答疑问，但是成绩下来必定第一时间相互比较。虽然双方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存在不可调和的先天性矛盾和摩擦，但是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如果“邻国”之间的关系发展地过于好，会有一种神秘的“修正力量”直接引发地壳运动，导致大陆板块发生剧变。最后形成一种新的“远亲不如近邻”的局面。不过这些“国家”内部的人民有着自己的外交观念，经常“飘洋过海去看你”。

因此，在班主任的理想构建下，班上关系最好的人绝对不会是同桌。比如，现在正转身努力地给后方被抽到回答问题的杨帆提示的瘦小女生。

然而穆冉的高中同学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所以座位基本就决定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外交范围”。毕竟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到高考后再进行。这个阶段只要能满足基本的社交需求，就能被称之为“朋友”了。

只是乏味生活的一抹佐料罢了，聊胜于无。

当然这种关系正因为不用去维持，也理所当然地很容易破灭。比如“地壳运动”的无辜波及呀；或者说谁的“综合发展”进步了呀；甚至是午休时做梦提了下桌子可能就会引发一场“世纪大战”……最后可能连还没毕业，两人就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总之，穆冉觉得高中同学的关系复杂程度堪比国际外交。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的话，必须事实斟酌。好在他运气很好，他的高中同桌是他上学生涯以来，任期最长的一位。

在杨帆结结巴巴勉强回答完问题后，李老师温柔的声音又如催命一般响起。

“好，请大家现在翻到26页。仔细看热带雨林的分布图，接下来的问题在上面会有答案。”

看李老师这个“洋流”的轨迹，大概率会漂到自己这块区域，完蛋！

穆冉的余光都快给他看得斜视了，还是没能从墨晨的课本上看到想看的东西。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丢人”！

正当穆冉打算孤注一掷转头向共患难过的后桌求助时，仿佛听到了晨露从丁香花下坠落的一声轻叹。

课本的一角已经越过了“国境线”。

或许是老师的脚步已然逼近，又或许是故事的发展不在自己的剧本中。

穆冉只能匆匆地接过课本，看着上面早已做好预习的笔记。

“谢谢……”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同桌。

那位被“修正力”诧异质问“想继续坐一起？你们两个耍得好？你们两个怎么可能会玩得好啊！？”的同桌。想起了那个明明水平和自己相当，却很热衷于给自己讲解数学题的同桌。

“你第一眼要是觉得复杂的话，可以试着做一条辅助线。把这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点连在一起，你看，也没有这么复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