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将尽 第5章 当在罚站时，我们在发呆什么

（穆冉）

“叔叔！我都说了我是新来的没有校服呀。”

“那你怎么连书包都没背，你这种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我见多了。别想着偷溜进去添乱。”

“不是……我真没骗你！”

穆冉在校门口和门卫争得面红耳赤。这也不怪门卫，本来穆冉的头发对于高中生来说算过长了。再加上昨晚在木板床上睡了一晚完全不适应，导致现在弯腰驼背的。呲牙咧嘴的样子确实有点像街溜子。

“那你说你叫穆冉，可高二（4）班的学生名单上没有这个名字。”

“……”

这下穆冉彻底无力辩驳了，总不能坦白说自己是个关系黑户吧。

“你班主任叫什么？”

“噢，是邓老师。”

“邓永朔是吧？确实是高二（4）班的班主任。那你就现在这站着吧，再等会联系你班主任来领人。”

说罢门卫大叔便又去门口抓仪容仪表了。

小学的时候穆冉也曾因为忘记佩戴红领巾而被要求在校门罚站记录扣分。那会觉得这是天塌了般的大事，羞愧难当。以至于后来他都会在口袋里带上一块钱，以备又忘了带红领巾可以在校门口都小卖部购买。

不过看着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学生，穆冉还是觉得有些窘迫。哪怕是长大后的自己也会对这种学生时代会觉得丢人的事情感到尴尬。

随着校门的栅栏被推上，穆冉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形被挡在校门外，和门卫对峙着。

“骆旸，开学第一天你就迟到是吗？”

“嗯。”

“我拉门的时候都看到你了，我都刻意放慢了速度。你还在那慢吞吞地往这走，就算赶不上了，你好歹跑一下我也会放你进去啊。”

“不想跑，跑不动。”

“唉你真是，邓老师摊上你这样的学生也是头疼。进来站着登记，然后等你们老师来领人。哦对，那个谁，你也来登记下。”

……这是全国通行的制度吗，就知道扣分扣分扣分。

穆冉耷拉着脸接过门卫递来的笔便开始在表上签字。

看着违纪表上密密麻麻的“骆旸”，后知后觉的穆冉这才反应过来，这好像就是昨天座次表上坐在自己后面的名字。虽然昨天领通知书好像就他一个人缺席，但是班主任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唉，不知道一会邓老师来领人，看到自己这个本不是所在班级的人给班上抹黑，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穆冉开始打量起这个剑眉星目的后桌。虽然感觉经常违纪，但是这个大高个背挺得笔直，一点都没有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便是宽松的校服罩在他身上也难以掩盖蓬勃的生命力。

好像武侠小说里的男主角……

这是穆冉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过为何他的言行又感觉暮色沉沉的，好矛盾。

穆冉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明明很合身但是一比较，感觉自己更像个坏学生了。

而且对方年纪还比自己小。想到这，穆冉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不过他的防没有被破太久，邓永朔就来捞人了。

看起来像是和门卫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然后就招手让两人先走了。

穆冉小跑一路后，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后面不紧不慢的骆旸。想了想还是放慢了脚步，虽然感觉对方也不是很想搭理自己。但是早自习的预备铃已经打响，现在进教室肯定会被任课老师抓到的。

这种显眼的事，只要有同学一起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报告……”

看着讲台上站着的矮矮胖胖的中年女性，穆冉颤悠悠地敲了敲门。

按照以往的经验，早自习只有语文和英语。既然不是邓老师在这守着，想必这应该是英语老师了。

想到着，穆冉开始思考，是不是喊一声“Ma'am”更能缓和气氛一点。

只见那位女教师转过头来，齐刘海的长发显得有些单薄，圆框眼镜架在小小的鼻梁上却给人一种很严厉的感觉。

穆冉DNA中怕老师的天性立马就被激活了。这是血脉压制，无论多大，穆冉总是会很畏惧和老师接触。

不过对方的视线直接越过了穆冉，直指其身后的少侠。

刹那间，刀光剑影在二人眸中流转。亦如高手之间的过招，两人的招式彼此已经心知肚明。

小小的碎花布鞋迈着短而急促的步子，却如铁马山河般踏浪而来。手中快速上下抖动的长尺，仿佛在甩去鏖战后的污血一样。

不过英语老师为什么要拿数学老师的教具啊？

反观这位师出不明的少侠，岿然不动。在他眼里似乎一切都如昨日重现一般，像极了一个老师父一遍遍地接受弟子的挑战。

“骆旸，高二开学第一天就给我来下马威？”

“不是故意的，曾老师。”

“你昨天没住校吗？”

“今天才从山上下来。”

“搬苞谷去了？”

“嗯。”

“……后面站着去，早自习结束才能回座位。”

“好。”

交手结束，骆旸特别自然地背着书包向教室后方走去。似乎罚站对他来说，像家常便饭一样。挺拔的背影走在安静的教室里，却仿佛有一层薄暮落在他的肩上。让穆冉想到港式武侠片片尾曲一样，少年迟暮、日薄西山。

我去！我在想什么？！

穆冉甩了甩头，他总是在紧张的时候开始一些无端的联想，好像这样就能从当下的窘迫中逃离一样。

都怪那个后桌真的好像悲情的武侠小说的角色！

在全班寂静地盯着他甩完头后，穆冉的眼神终于和欲言又止的老师对上了。

“我…我也去，我也去后面站着！”

过道上被桌腿稍稍绊到踉跄了一下，穆冉这才听到班上同学轻轻的笑声。

好像从他们进门开始，班上的朗读声就停住了。应该不是怕我吧？怕老师也不对，不然现在应该也不会笑。怕那个大高个？感觉也没什么好怕的呀……

不过自己临时过来，教导处还没准备课本。早自习就这么干站着吗？好歹有本书装装样子嘛。

随着此起彼伏的读书声重新响起，穆冉又开始为黑板报下方的两人感到无措。

啊……好烦，早自习什么时候下嘛。

“你要是想看书，可以去我的课桌拿。昨天发书的时候，应该有人帮我放里面了。”

那股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它的主人似乎并没有看向穆冉。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穆冉看向声音的方向，窗外的天色已经不像是刚进校门那会只是灰蒙蒙的亮了。

金色的光正一点点地越过山头，夏末的风轻轻摆弄着教室里脏脏的窗帘。错落的单词拼读声音夹杂着一些投向这边的目光。

一时间，穆冉好像也没那么觉得缺乏安全感了。小时候生病去医院的路上看着其他上学的学生，他会害怕。因为感觉和其他同龄人做着不一样的事情。他说不上来这是感觉究竟来源于哪。只要是自己没做和别人一样该做的事情，就会让他不安。就像现在他大学的同学已经开始学习大三的知识点了，他却在这里“浪费光阴”。要不是有种赌气的情绪在，他可能从坐上车开始就诚惶诚恐到现在。

但现在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高二的第一天已经开始了。

“Abandon Abandon……”

穆冉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些许裂纹和缺角的腻子。

“算了，站在这读读望天书也挺好。”

不远处，偷偷瞥完的杨帆回过头，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深深叹了口气。

“A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