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第5章 离别

兴许是因为昨天太累，这个晚上相较过去一个月，睡的格外香甜。

以至于Malena上午醒来时第一眼看见近在眼前的Galen的后脑勺，懵了半晌。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按在他背上的手。

发生了什么？Malena强作镇定，先是把手收回来，接着试图慢慢把身体往后挪，回到睡前他们两个睡觉的姿势，转身背对Galen。

或许是因为本来时间也到了Galen平时的起床时间，也或许是因为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缘故，一点点动静都格外明显，在Malena偷偷往后挪的时候，Galen睁开眼转过来，鼻尖差点碰到Malena的脸。

Malena有些尴尬，但见此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坐起身并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8:34

Galen也揉着眼睛坐起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坐起来眯着眼，整个人忽然一抖：“我忘了！”

“什么？”Malena迷惑地看向他，忘了？什么忘了？

“Darren起来看到我不在，保姆也不知道我在哪，他会着急的！”Galen脸上带了些急切，忙拿出手机：“这个点他应该还在睡觉，现在还来得及。”

听到Galen的话，Malena也想起昨晚自己没给晞晞通话，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忽略了晞晞，但此时Galen的电话已经拨出，她也只能先等Galen打完。

Galen在一旁和保姆说完自己有事可能晚点才会回去后，Malena示意他安静一点，Galen先是不明所以地看看她，然后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嘟——嘟——”视频电话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一天一夜没和晞晞联系，Malena不免有些紧张，她坐在床上扯了扯嘴角，面对屏幕中的自己，摆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Terry的脸出现在屏幕面前，Malena望着Terry明显虚弱的脸色，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她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关心一下。

“昨天晚上发高烧，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Terry只是简单地说：“你是找晞晞的吧，他在家和我妈妈一起，我现在在医院。”

“那……我挂了。”知道Terry发烧的消息后，Malena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你自己注意身体。”

Terry听到这句话，像是垂死挣扎却看到生机的人一样，黯淡的双眼忽然明亮起来：“老婆，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吧？”

Malena不说话了，她其实知道自己在Terry面前不该表示出任何关心和同情，但即使经历了那些事，她毕竟和Terry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没办法完全当做视而不见。

“老婆，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Terry看到Malena沉默的样子，面色变化了几分，不死心地问道。

“Terry……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来看，对Terry的所作所为说不上愤怒，Malena感到的更多是一种遗憾。

本来，他们之间可以很好，只是……

Malena按下挂断，给Terry的母亲打视频电话。

手机在手中震动了一下，电话很快接通了，Malena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并不想面对Terry的母亲，尽管在自己和Terry发生的那件事后，她没有对自己和Terry的冷战表示什么，但她还是很难面对她老人家。

“你好，阿姨，我想见晞晞。”

既然要断，就应该断的彻底点。Malena心想，平心而论这个老人对自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但也正因如此Malena才难以面对她。

“晞晞，你妈妈打视频来了。”镜头前的老人转头叫了一声，接着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晞晞的脸很快出现在手机上。

“妈妈我好想你。”还没等Malena叫他，晞晞的声音就响起来，他的声音很天真。

“妈妈也很想晞晞啊，晞晞在家有听话吗？”Malena笑着问道。

“当然有啦，奶奶都夸我听话呢，不过……”晞晞的表情带上些担忧：“晞晞很听话，所以妈妈能不能早点回来照顾爸爸？”

Malena语塞，晞晞看到Malena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晞晞生病的时候很希望有妈妈陪着，所以爸爸现在生病了一定也很希望妈妈在的！”

不知道如何回答晞晞的问题，Malena只好勉强回答：“下周就回来啦，晞晞在家里要好好吃饭，不许挑食，也要认真完成作业啊。”

“妈妈放心！”晞晞乖巧的样子让Malena心疼又难过。

“那妈妈就挂了？”

“妈妈再见，要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晞晞不舍地答道。

“嗯。”Malena挂断电话，抬眼看见坐在一旁望着她的Galen，手里攥着一张餐巾纸，见她看过来，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将手里的餐巾纸递过来。

“擦一擦吧。”Galen说完，手举在半空，似乎想有什么动作，最终却垂下头，什么也没做。

Malena眨眨眼，一滴眼泪滑落到嘴角，是咸的。

“走吧。”Malena接过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去洗漱台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周围有点红，但整体看起来还好，她拿出洗漱用具，顺便给Galen拆了一套新的递过去。

Galen接过后站在她旁边也开始洗漱，Malena从这时才开始注意到镜子里的Galen脸色红的不正常，她漱着口仔细思考了一会，忽然想起Galen昨天是喝醉酒被她拖回来的。

想到这里，Malena悄悄看了眼镜子里的Galen，他的样子的确很没精神，Malena暗骂自己粗心，本来想把他带回来是为了好好照顾的，结果不仅把Galen头上碰了一个大包，说好的照顾也不知道照顾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她吐掉口中的水：“你头还晕吗，要不要休息一我们再走？”

Galen嘴里包着漱口水，他一开始摇头，接着把水吐出来后手却突然捂住额头，一副难受的样子，最后说了句：“好。”

出差Malena当然不会随身把蜂蜜，红糖一类可以解酒的东西带在身上，因此她只能又跑到外面去买，顺便给两人都买了一份早饭。

Galen捧着水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上去很没精神，Malena看到Galen这个样子有点来气，她没好气地说：“下次别喝了，我可不想再把你拖回来。”

“人总有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Galen笑笑：“难道你没去酒吧买醉过？”

想到自己回香港后的那晚，Malena语塞了一会，然后硬气起来：“我没像你那样喝这么多。”

“Mal，你想好离婚后怎么办了吗？”Galen并不在意Malena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没想好。”听到Galen的问题，Malena有些迷茫，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Malena的确对此没什么计划。

“有任何需要，你仍然可以找我帮忙。”Galen认真地看着她。

Malena什么都说不出来，Galen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帮忙呢？朋友？还是丈夫？

“好。”Malena避开Galen的目光，说。

就这样挨到中午，Galen感觉好多了后，他们才动身，说是去医院，但实际上去的还是上次去的张医师的诊所。

“诶，你们又来了啊。”坐在诊所里的张医师看到他们，笑着迎上来。

“对啊。”看到这个虽然下手真的很狠但是治疗效果也真的很好的老人，Malena也由衷开心，她指了指Galen头上的包：“医师你看看这个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可撞得不轻。”张医师把Galen按在椅子上，端详着那个包，又用手轻轻按了按。

Galen“嘶——”地一声痛呼：“轻点，医师。”。

“不过看样子也只是肿了，涂点药水再包扎一下，注意别再碰它了。”张医师叮嘱Galen，去里面拿了药水和纱布出来。

“我过两天还得去见客户，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点消肿。”Galen望着张医师把棉签沾上药水，仔细在他的额头上涂抹，Galen一边忍受棉签触碰在伤口上的痛苦，发出：“嘶嘶——”的声音，眼睛却瞟向Malena，好像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还知道要见客户，那就别把自己撞伤。”张医师面相虽然看上去很温和，毒舌起来确实毫不嘴软，他放下涂好的药水，转而拿起纱布小心翼翼地在Galen额头上贴好。

Malena在一旁心虚地笑笑，假装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对Galen递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那我回去了？”并肩走出诊所后，Galen对着她说道。

“好。”Malena点点头，尽管不舍，她此时却再没有什么理由来挽留Galen了。

Malena向着街道的一边走去，即将到转角处的时候回头，只看到Galen的背影没入人群，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投下一团漆黑的影子。

像是他们的未来，相交，却不能平行。

回到酒店后，Malena继续坐在桌子前继续自己的工作，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她拿起一看，是Galen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香港？我到时候来送你吧。”

“下周日上午12:24的飞机。”她机械似的回复了Galen，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真的没有机会吗？Malena麻木地想，趴在桌上。

对于Galen和阿敏的过去，Malena也有猜测，从他的话里可以推断，以前Galen对阿敏不是那么无微不至的，他经常忙于工作。

就像Terry一样。

但正是因为阿敏的死，让Galen意识到，最重要的是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也就是说，正是阿敏的死，让Galen成为了Malena爱的那个Galen。

相濡以沫的，互相宽容，信任，支持，陪伴的。

阿敏的死成就了他，也毁灭了他。

即使如此，就算如此……我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Malena把脸埋在手臂里，眼泪润湿了手臂上的衣物。

一切都会过去，但生活还会继续向前。

接下来的一周，Malena沉浸于工作，Galen也没再找过她，时间很快就到了星期天，Galen早早就开着车到了Malena的酒店。

路上Malena和Galen都没有说话，Malena突然觉得自己不该答应Galen的请求，就应该自己默默离开。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不死心的尝试呢？现在让Galen来送她，只能让她更加不舍而已。

Galen把车在停车场停好：“走吧，我送你。”

“嗯。”Malena说不出话，只能闷哼一声，她怀疑自己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Galen走到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提出来，Malena接过行李箱，二人一起来到机场进站口。

“去吧。”Galen轻推了她一下：“我会看着你。”

“好……”Malena拉着行李箱，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点哭腔，她拖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安检处走去。

即使没有Galen，生活也会向前。

这段感情带来的痛苦总会随着时间被逐渐抹平，它总会过去。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无论未来如何，在此刻，我都放不下他，放不下Galen。

“Galen！”她不受控制地转身，抛开行李，冲向Galen，撞入他的怀中，Galen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后退一步，但仍然稳稳地站住了。

Malena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鼻尖嗅到Galen身上洗衣粉的气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Galen的手从两侧缓缓举起，似乎在犹豫，最终却坚定地回抱住Malena，她能感觉到Galen的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嘴唇贴在了她的肩膀上。

密不可分。

两人闭上眼享受了一会，直到……

“对不起……”她听到Galen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

“没关系。”Malena听到自己回应着，她难得主动推开Galen，低着头，不敢看Galen的表情：“我走了。”

“好。”

Malena重新拿回行李箱，快到安检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Galen的表情。

她记得第一次来伦敦的那次，那天晚上在酒店，Galen把她推开后就是这个表情，那是一种浓烈的愧疚，还有不知所措。

那时她没有关注到Galen的表情，此刻看到却无比苦涩。

Galen不是不爱我，Malena无比确定这一点，但这样的爱只能给他带来痛苦，他放不下阿敏，也放不下我。

或许我们不该相遇，我也不该回到伦敦，回来找Galen，在他将要迎接新生活的时候，再次将他拉入这个巨坑。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Galen可以快乐。Malena心中忽然无比坚定地出现这个想法。

如果我的离开，可以让他不再那么痛苦……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她用力对着Galen挥手：“再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Malena看到Galen似乎愣了一会，随后也勉强摆出一个微笑：“再见。”

再见，Galen。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