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第4章 失乐园

到了最高点后，摩天轮开始缓缓下落，Galen也回过神来，低着头沉默不语，嘴边的笑容消失了，在何文田街时的那种沉重的绝望感又出现在他身上。

“爸爸？”Darren担忧地望着Galen，Galen偏头和他对视了一会，但很快就像是难以忍受一般转过头，却又对上了Malena的视线。

“Galen？你怎么了？”Malena见Galen的状态不对，也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担心地看着他。

Galen闭上眼，眉头紧皱，过了半晌才松开，他睁开眼对Darren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没事。”

Darren相信了，他重新笑起来，转头望着轿厢底下的璀璨灯火。

Malena却看出来Galen只是强作笑容，想让Darren放心，此时Darren在旁边，很多话她不方便说，只好沉默着，试图用眼神向Galen传递：我会一直支持你这样的信息。

在二人间窒息的气氛中，摩天轮到了终点，Galen下轿厢后自顾自地朝车的方向走，Malena带着Darren跟在后面，玩了这么久，他像是终于满意了，难得的没有说话。

Malena本不想跟着Galen回去，但Galen坚持要送她，说伦敦晚上可能不安全，因此Malena只好和Galen先回了Paradise Road 17号，把Darren安顿下来后才空闲下来。

在Galen开车送Malena回酒店的过程中，她想安慰Galen，想知道在摩天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Galen想到了什么，思考了很多措辞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结果车到了酒店门口，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Malena解开安全带，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离开，她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又收回来，反复了几次，最后下意识地看向Galen，而Galen也正注视着她的动作。

他见状叹了口气，好像知道自己不表示些什么是不行的，他虽然望着Malena，但Malena却觉得Galen的眼神空洞，不知道望向何方，他最终说道，语气苦涩：“Mal，我有没有告诉过你，Darren的眼睛和阿敏的一模一样？”

“以前看到月亮，我总会想到阿敏，但现在……”

“我想到的是谁呢？”

“Galen……”Malena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她能说什么呢？毫无疑问，Galen的痛苦正是来源于她和阿敏，而她甚至不知道Galen是否愿意真正爱上自己。

“如果……”Malena想问Galen是否希望自己离开，还他一个清净，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如果Galen说是呢？

她拉开车门，匆匆走进酒店。

回到酒店后，Malena坐在桌子前，把满桌凌乱的设计图一一展开，铺平，原本试图用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她看了设计图一遍又一遍，大脑却仍然满脑子都是Galen的表情，Galen的背影，Galen说的话。

别想他了，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Malena用力把面前的图纸都挥到一边，只觉得自己从未感到工作如此厌烦。

工作不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去睡觉好了。Malena破罐破摔地想到，5分钟后就换好睡衣躺在了床上。

睡觉睡觉睡觉！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Malena心里不断念叨着，头脑却越发清醒，和Galen的回忆不听使唤地冒出来，让她越发烦躁。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我送你去吧。”Galen靠着天台，眉头因为阳光照在脸上微皱，嘴角却含着笑容。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如果再有机会，我想我不会让她这么辛苦。”

七只八只九只……

Galen望着Terry，表情认真而严肃：“我不会骂，因为有买汽车保险。“

GalenGalenGalen……Malena在床上反复翻滚了几圈，被子被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又松开，最后她挣扎着伸手，摸向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不行不行。Malena把手收回来，转过身，离床头柜远了几米：快睡觉啦，快睡觉，睡着了什么都会好的。

什么都会好……

都会好……

一片黑暗中亮起白光。

Malena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23：36。

也就是躺了两个多小时没睡着而已，根本没关系……

算了。Malena蜷缩在被窝里，认命地认识到今天自己是没那么容易睡着了，她打开和Galen的聊天框，想了想先把上午拍的照发过去，然后对着聊天框一阵发呆。

他现在在干嘛呢？回家了吗？还在想自己和阿敏的事吗？还是和自己一样已经睡了呢？

又过了几分钟，聊天框始终没有动静，Malena纠结了一会，想放下手机，却鬼使神差地打开通讯录，拨打Galen的号码。

“嘟——嘟——”Malena盯着屏幕，理智告诉她Galen可能已经睡了，自己不该打扰他，但对着那个红色的挂断标识，她却始终按不下去。

“嘟——嘟——”铃声在房间里回响，Malena想Galen应该不会接电话了，她内心一部分松了口气，另一部分却感到有些失望。

就在此时，手机在Malena的手里震动一下，显示电话接通。

“Galen？”Malena刚想说什么，却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十分嘈杂，Galen不像是在自己家。

“Galen，你在哪？”她急切地问道。

“Mal？”电话那边传来Galen迷迷糊糊的声音，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Malena继续耐心地问。

“唔……我在……”Galen的声音逐渐变小，Malena几乎听不到最后的尾音，这让她更加着急。

“喂，你是他的朋友吗？”手机被另一个人拿过去，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用的是英文。

没等Malena回复，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里是ConnaughtBary，你朋友喝醉了，你来接他吧。”

“行，我马上过来。”

听到Malena的回答后，电话就被挂断了。Malena则是愣愣地看着手机，有些内心生出了些内疚。

Galen为什么去酒吧？也是因为自己吗？

算了，别想了。Malena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在半小时后到了电话里说的酒吧。

这酒吧并不大，刚进门Malena就看到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的Galen，她跑过去拍拍Galen的背，Galen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徒劳地试图把Galen扶起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我来帮你吧。”柜台里面站着的服务员看到，出来帮Malena扶起Galen，二人一起将Galen抬到酒吧外面，再塞进出租车里，Malena不禁庆幸自己让司机在外面等自己一会的决定。

Malena确定Galen在出租车里躺的好好的，才转过头对着刚才帮她把Galen抬出来的服务员：“那个，谢谢你啊，不然我都没办法把他弄出来。”

“没事。”服务员挥挥手：“在酒吧这样的人多了，我早习惯了。”他转身回了酒吧，留下Malena站在出租车门前。

是啊，这样的人很多……Malena想起自己知道Terry出轨后，回到香港和Cece一起喝酒，又想到更久远的时候，Cece的老公出轨，自己也陪着她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

“Mal，他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哪里不够好吗？我为了他放弃了工作在家里带孩子，可他就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

但它们最终都过去了，Malena清晰地记得Cece当时的绝望，也记得Cece现在的洒脱。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我不知道我当时的决定是否最好。”

“你还在意他吗？”Malena记得自己后来问。

“有一点吧，不过也都过去了。”Cece想了想，回答道。

生活不会围绕一个人旋转，就算那个人是Galen。Malena模模糊糊地意识到。

爱情与婚姻从来都不是生活的一切。

Malena钻进出租车里，看了眼Galen确认他没什么事。

“去哪里？”司机问，Malena犹豫起来：把Galen送回家吗？但是……

“回刚才的酒店吧。”最终她对司机说。

“Galen？”Malena在车上尝试叫醒他，毕竟如果Galen不醒来，自己一个人是没法把他带回去的。

“快起来。”叫了几声Galen都没反应，Malena没办法，用力锤了他的肩膀几拳，Galen似乎是感觉到痛了，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

“Mal？”嘴唇微微开合，Galen迷惑的声音传出来。

“别睡了，我可抬不动你这个大男人。”Malena见Galen稍微清醒了点，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快到酒店了。

“你也太重了。”Malena把Galen重重甩到床上，自己差点累趴在地，即使Galen稍微清醒了些，自己支撑了一部分的体重，但对于Malena来说，剩下的仍然很重。

Malena在床边想了会，爬到床上把Galen的鞋子脱下来，身体扶正，再把被子盖好，她正准备下床，却感到手腕被抓住了。

“别走……”Galen的声音很小，他重复着，Malena刚开始没听清，后来把耳朵凑到他嘴旁边才听清。

“行，我不走，我去搬个椅子过来坐着。”Malena无奈地安抚床上的Galen，她试图把手腕从Galen那里解放出来，但Galen抓的很紧，Malena试了几遍也没成功，她看向床上闭着眼的Galen，像和小朋友讲道理一样：“我总不能在床边站着或者在地上坐一个晚上吧，我等会就回来了。”

“别走……别走……”Galen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只是不断重复那两个字，Malena彻底没辙了，她用另一只手想掰开Galen抓在她手腕上的手指，Galen的力气越来越大，就在Malena准备放弃，就坐在地上的时候，一股巨力从手腕处传过来，同时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后背，把她压在Galen身上。

Malena一惊，刚想挣扎，Galen已经有了进一步动作，他翻身将Malena压在身下，带着酒气的嘴唇吻上了她。

与在伦敦的时候不同，那时Galen的动作很温柔，带着一种缱绻，而此时却充满了侵略性。

“唔……”Malena想说话，Galen却不由得她出声，灵巧的舌头抓住她牙齿张开的机会更加深入，和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同时其他地方也没有闲着，Galen一只手从Malena的后背挪到后脑勺，按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牢牢抱住她的后背，一只膝盖强势地插进Malena的两腿之间，把她像抱枕头一样抱在怀里。

Malena大脑被Galen的这番动作搅得迷蒙，闭上眼情动地回抱Galen，舌头也顺着他的节奏，在口腔里追逐。

这样吻了几分钟后，二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Galen一只手钻进Malena的衣服，带着些凉意，Malena朦胧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一个声音开始在脑中叫嚣。

是的，你的确喜欢Galen，但难道你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和他做吗？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你甚至不知道Galen到底是不是把你当成阿敏！

阿敏这个词像是触碰到Malena的某根神经，旖旎的想法顿时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怒气，她睁开眼在Galen身下剧烈挣扎起来。

Galen的舌头紧追不舍，手臂牢牢锢住Malena的身体，Malena没办法，控制力道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舌头，Galen吃痛，舌头略微收缩，却仍没有退出去，反而更紧密地缠Malena。

“唔唔唔——”

她用尽全力一推，Galen的手被迫松开，因为力道过大，整个人直接滚下床，头重重撞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声。

“Galen！”爬起身的Malena看到这一幕，刚才的怒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畏惧和后怕，她下床轻柔地把在地上的Galen扶起来，靠在床边：“你没事吧？”

经过刚才的一撞，Galen此时无疑已经醒了，他捂着额头，表情带着痛苦：“没事。”

“手松开我看看。”Malena望着Galen乖乖地把捂在额头上的手拿开，上面凹下去一个小口，没有出血，想必是撞在柜角上了。

“我给你去找点冰块。”Malena匆匆说道，指了指工作台那边的椅子：“你在那边坐好。”

房间里虽然有小冰箱，但达不到急冻室的温度，更不用说冰块，Malena只好下楼，去酒店大堂服务台找服务员，才拿到冰袋。

Malena很快回到房间，Galen坐在床旁的地上没动，

这么一小会的时间，Galen额头处的伤口就已经肿起了一大块，颜色也变得乌青，Malena愧疚的把冰袋给他，自己拉过来一个椅子坐在他身旁。

“之前晞晞玩的时候也这样被撞过，应该没什么事，不过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Malena观察了一会说道。

“嗯。”Galen望着她，神情复杂：“那个……我很抱歉。”

“没关系。”Malena偏过头不去看他：“应该我对你说对不起才对，你这个包都是我害的。”

“不，我……”Galen欲言又止，最终鼓起一口气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愿意……”

“……”Malena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变红了，但想到阿敏，她的心情低落下来，却仍然回答道：“不是。”

一阵漫长的沉默，久到Malena想说自己要去睡了，她刚准备出声，Galen却闷闷地问：“你和Terry怎么样了？”

“还没离，不过这次回去就离婚了。”Malena说完，心里好像轻松了很多，无论如何，这次到伦敦来，告诉Galen这件事确实是她的打算之一，此时她终于把她的决定告诉他了。

“是因为我？”Galen望着窗外的星空。

“是，也不是。”

说是是因为是Galen让她意识到婚姻应该成为什么样子，说不是是因为离婚不是因为她对Galen的爱。Malena想到，嘴里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相信Galen能理解她的意思。

Galen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去睡觉吧。”

Malena环顾房间一圈，无声地叹口气，自己把Galen带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酒店房间这么小，哪里有空间安置Galen呢？

Galen敏锐地察觉了这个事实，他很快开口说：“一起睡床吧，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行。”听到Galen的建议，Malena也没有矫情，果断答应了，毕竟如果不睡床，就只能在那个只有她一半身长的沙发上睡觉，或者打地铺，而她恰好对这两个选项都很抗拒。

Malena躺在床的一边，Galen老实地躺在另一边，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前模模糊糊地想到：“还好酒店的床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