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第7章 给我体贴入微，但你手如明日就要远离

高一时，叶秋沙很苦恼，为什么自己数学不错、化学不错，但物理就没法儿不错呢？自己又不讨厌物理又不讨厌物理老师，甚至还挺感兴趣，初中物理也挺好啊，怎么高中物理就很差？

虽然叶秋沙物理能考七十多，但她就是认为自己物理很烂。

幸好，叶秋沙是个勤奋好学的人，也不害怕问老师问题，也敢直面自己的错误和失误。进入高一没多久，她很快就习惯了重点班的生活。

高一分班是按中考成绩划分的等级，叶秋沙凭借优秀的中考成绩进入了高一2班，未分科前的唯二重点班之一。

叶秋沙一旦完成当天老师和自己布置给自己的学习任务，就开始做额外的练习——做多点物理题。除此之外，她经常在物理老师坐班的晚自习上带着没听懂或者理解不了的物理题去向老师请教。

直到有一天，物理老师吐槽，“叶秋沙，你怎么又拿这么多题来问我？”

叶秋沙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试卷和练习册，好像是有点多，但对老师来说题量也不大吧？

“有些讲过的类似题呢，你就不用来问我了。”物理老师无奈地说，“你也不是不会公式和原理什么的，就是脑子没想清楚。这种情况你就随便和几个同学讨论讨论，拓展一下思路就行了，明白了没？”

叶秋沙突然打开思路，对啊，可以和同学讨论，老师不肯回答，我去让成绩好的同学给我答疑解惑也行啊！

物理老师看着叶秋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觉得好笑，“行了行了，你先回去自己捋一捋。你每次都问这么多，晚自习就这点时间，其他同学想来问问题怎么办？”

“老师您说得对，嘿嘿，那我先撤了。”叶秋沙挠挠头，笑了笑，走下讲台，回到座位。

叶秋沙在抽屉里翻找着翻找着，终于找出来上几次月考的成绩单。她是一个爱收纳的人，成绩单都放一块儿了，用燕尾夹夹着。

叶秋沙在成绩单上看着物理成绩这一栏，筛选出一个物理成绩又好又稳定的人——程楷生。

那个眉眼特别深邃的男生。

叶秋沙对图像记忆特别敏感，记图像可以又快又深。一看到名字，她就成功把名字和脸对上了。

于是，这节晚自习下课后，叶秋沙就带着一张卷子跑到程楷生的座位前。叶秋沙心想，第一次寻求答疑解惑，先拿一个问题来试试水，听听程楷生的讲解她能不能听懂。而且，一下拿太多问题来，把人吓跑可不好。

“程楷生同学，你认识我吗？我是叶秋沙。”叶秋沙向坐在位子上的程楷生问好，笑着请求，“我有一道不懂的物理题，你有空可以给我讲讲吗？”

程楷生在叶秋沙站到他位子前时就已经停下笔，听到叶秋沙开口就抬起头来。

“行，你把题给我看看。”他说。

叶秋沙看着程楷生漂亮的眼睛，很高兴他同意了，把试卷放到程楷生桌子上，用笔指了指问题。

程楷生看了一下题目，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嗯，我知道了，你来……”

叶秋沙知道他这是要开讲了，连忙从座位侧面俯身凑近听。

“设初速度分别为v1、v2，且v1小于v2。接着我们看第一个球……”程楷生语速不急不缓，语气不尖不沉，细细地给叶秋沙解释着题目，“……网球的水平运动距离为Xoa= v1t1=v2t2，则有v1比v2等于1/5。”

他停了下来，看向叶秋沙。

“怎、怎么了？”叶秋沙突然和程楷生近距离对视上，莫名有些紧张。

“讲完了，你有没有理解了？”程楷生问。

“哦、哦——”叶秋沙捋了一遍思路，觉得清晰了不少，“嗯！差不多理解了，谢谢你楷生。”

“嗯那就行。”程楷生还是不急不缓的语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没了，”叶秋沙顿了一下，又说，“暂时没了。以后我有不懂的可以都来问你吗？”

“可以。”

“好，谢谢你哦，我先去再捋一遍这道题。”叶秋沙很感谢，向程楷生笑了笑，回到座位上继续学习。

叶秋沙很满意程楷生的讲解，也很喜欢程楷生讲题的节奏。从那天开始，程楷生就成了叶秋沙认定的“专属物理老师”。

有时候叶秋沙一次性问的题太多，站着俯身特别累，经常感到腰要弯断了，就一手叉着侧腰、一手和老人一样捶打着后腰，叫嚷着“哎哟人老了腰不好了”。

让程楷生忍俊不禁。

“别笑了程老师，”叶秋沙无语，“你坐着倒是没感觉，我得弯腰听你讲题，真的特别费腰。”

“那要不咱们先歇歇？”程楷生问，“待会儿你再来问。”

“不用了，好不容易你大课间给我讲题。”叶秋沙半蹲下在程楷生桌子旁，视线刚好可以稍稍俯视桌子上的题，“我换个姿势。”

“好吧，”程楷生有点无奈地笑笑，“那我们继续……”

叶秋沙感觉这个姿势离程楷生好近，离他写字的手也好近。俯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卷子上圈数据、在稿纸上计算和写解题过程，而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程楷生认真讲题的脸庞，黑框眼镜都遮不住的深邃眼睛，还有清晰的下颌骨，往下连着的是……随着程楷生说话而若隐若现的胸锁乳突肌。

“咳、咳、”程楷生忽然咳了几声。

叶秋沙反应过来自己盯着程楷生的脸太久了，掩饰地向他笑笑，“怎么了？”

“走神了？”

“嗯，有点，感觉你太好看了。”叶秋沙觉得没什么好掩饰的了，该夸还得夸，便坦坦荡荡地夸奖，“所以刚刚忍不住看得久了点。”笑得更加大大方方。

“哦……”叶秋沙听到程楷生的语速有点卡顿，“那、先给你讲完题吧。”

“好，你继续。”

叶秋沙严肃开听，程楷生认真开讲。

从此叶秋沙开发了新姿势。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站着俯身听讲，但有时候累了就会半蹲着听，偶尔碰到程楷生同桌起身离开座位时，就会向对方求坐一下他的座位来听。

叶秋沙又一次考了全年级第一。

程楷生不禁问道；“你成绩这么好，还来问我物理题做什么？”

叶秋沙无奈：“我总成绩好，不妨碍我物理不好啊。我还挺喜欢它的，怎么就考不好？”

“你一个年级第一找我这个年级六十几问问题啊？”程楷生更无奈。

“你物理真的很好啊楷生。”叶秋沙看到成绩单上程楷生的物理考了九十分，之前她就发现程楷生物理基本稳定在九十左右，又高又稳，只是……“你就是英语和语文拖了点后腿。你看，你的地理生物政治历史都考得不错。”

程楷生皱起眉头，看着自己三十多分的英语，他确实英语和语文提不上去，也不知道缺了哪根筋儿。

“你也可以问我英语题啊。”叶秋沙笑着说，“我会像你一样耐心解答的！”

程楷生也跟着笑了笑。

路仁走过来，打趣两人：“姐你怎么不问我物理题？我物理也考得比你好啊。我看你是看脸问问题的吧？”

叶秋沙看到程楷生耳朵一下就红了，有点埋怨路仁随便打趣人。

“得了哈大哥，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叶秋沙用成绩单一把敲上路仁脑门，“你物理是比我好，但是你讲题我根本听不懂啊，一点耐心都没有。”

“我知道呐呐呐，”路仁不停嘴，“楷生最有耐心，他最……哎哟！”

听着路仁又要说些什么话，叶秋沙连忙换了比试卷更厚实的练习册来敲打他。

“行行行！”路仁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我不拿你们开涮了。不问我就不问我呗，待会儿我拿道英语阅读来问你哈叶老师！”边说边跑出教室。

“路仁真是死性不改，”叶秋沙恨恨地说。

“哈哈、没事儿。”程楷生脸色基本恢复了正常，说，“我先回座位了。”两人刚刚一直站在叶秋沙座位附近聊天。

“好，我也坐回去了。”叶秋沙点点头。

叶秋沙还是经常找程楷生求解答。她觉得，程楷生人真好，不管她的问题在他看来是否小儿科，又或者是老师已经讲过，都耐心解答，而且他讲得又特别逻辑清晰顺畅。

程楷生不急不缓的语速，不尖不沉的语调，都让叶秋沙心生舒服。叶秋沙喜欢令她感到舒服和安心的人事物，比如程楷生认真思考的样子、耐心讲题的样子、偶尔和她聊天的样子，还有……无论她有多少疑惑程楷生都温柔地解开的样子、程楷生和她对视的样子，以及，程楷生红了的耳朵、他讲题时一张一合的浅粉色的薄唇。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听着叶秋沙对程楷生的描述和回忆，云莘问道。

叶秋沙摇了摇头，侧着头看向教学楼外那一片红色渐变的晚霞。

那天也有这种美丽的黄昏。

那是高一上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因为程楷生理所当然地选了理科，选了文科的叶秋沙想，以后不在一个班了，会难联系，所以她放学后立刻找到程楷生。

“这是我的扣扣号和手机号，分班后不常见面了，你加我好友啊。”叶秋沙把写着号码的纸条递给程楷生。

程楷生注视着叶秋沙，伸手接下纸条，“我知道了。”

结束的这天是一月初，已经是冬天的温度，校服变成了冬季的外套款式。今天，程楷生也穿着校服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男人穿这种衣服很难穿得好看，但……

叶秋沙想，可能是程楷生的肤色很适合冬天，虽然并不白皙，却是偏冷色调。他的人也是，不热情，却不生分，就像寻常冬日的寻常日光，没有让人到浑身暖洋洋的程度，却足够让人在冬日迎来晨曦和获得些许温度。

夕阳的光线柔柔地从程楷生背后漏出些许，暖黄的色彩晕染了程楷生的轮廓和声线，投射在叶秋沙的心田。

“那我先回宿舍收拾东西了。”程楷生温温地开口，“放假要回家了。”

“嗯好。”叶秋沙不知道该看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是该看他带着些粉色的嘴唇，只能笑了笑，摆摆手，“再见，程老师。”

“再见。”

“他没加我。”

“啊？”云莘不敢相信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他忘了？”

“不知道。”叶秋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真可惜啊，从此我再也见不到美男。”

“哈哈哈哈……”云莘揶揄叶秋沙，“喜欢他就告诉我呗，对我有什么好瞒的。”

“喜欢吗？”叶秋沙不是很确定，“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他。我本来就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我不敢确定我是看上他的脸，还是喜欢这个人。”

“乖乖，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云莘无语，“脸不也是人的一个特征吗？喜欢他的脸就是喜欢他啊。我都不敢想象多少男的因为喜欢女生的脸就敢说自己喜欢她了，你居然还在这思考犹豫。”

“我是真不确定啊，万一我只是喜欢和他相处的那种舒适感呢？或者是就是普通好感呢？”

“喜欢和他相处那不也是喜欢的一种吗？再说了，好感和喜欢，恐怕难有清晰的分界线吧。”

叶秋沙无奈地笑了笑。

云莘说的倒也是个理儿，可惜自己总是分得太清。

好感是什么？

喜欢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什么程度算好感、算喜欢、算爱？

这三者一旦产生就要和对方说明吗？就要和对方在一起吗？

叶秋沙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更何况，人生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不必苦苦探索和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