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点多钟,棉花糖、秃瓢老四和螃蟹夫人又凑在葫芦头家里唱起了《大探二》。一个个唱得都进入了角色,把明朝初期发生在宫廷里的权利斗争,演绎的淋漓尽致。就在这时,葫芦头的手机响了,他正把胡琴拉到较劲之处,哪里还顾得上去接电话。
棉花糖不经意地凑到手机跟前,随便地瞄了一眼:“蔷薇姑娘打来的!”
葫芦头闻听,一双拉胡琴的手嘎然而止,急忙抓起了手机:“喂,我是葫芦头!”
手机里传来蔷薇姑娘清脆的声音:“……好不容易约好了,下午三点整,我们在承王府门口碰头儿,一块去野鹤闲云家。”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葫芦头禁不住说道:“我的娘耶!这都快两点半了,还赶得上趟儿吗?”
秃瓢老四说:“我把板儿车蹬快点儿,没问题!”
螃蟹夫人说:“快歇菜吧!你当是拉土豆、萝卜、白菜帮子,摔出去俩活宝好玩是不是?----打的!”
葫芦头说:“好,听娘娘的,打的!”
四个人匆匆忙忙地走出了香云小区大门口,迎面截了一辆出租车。螃蟹夫人坐在前头,葫芦头、棉花糖和秃瓢老四挤在后座。棉花糖多了个心眼儿,硬叫葫芦头坐在中间。秃瓢老四明知道这是在防他,便赌气不搭理棉花糖。
出租汽车一路上开得挺顺,照这个速度,三点钟以前准保能赶到承王府。结果车走到南京路与河北路的交口处,偏偏堵了车。一大堆汽车趴在那里,着急地响着喇叭,好半天也不见挪个窝儿。出租车司机有经验,说前边准是出了车祸。好在离承王府也不远了,就是靠两条腿蹦跶,十分钟也赶到了。眼瞅着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往前爬,他们一商量,与其在这儿傻等着,不如就照司机师傅说得弃车步行。于是,葫芦头抢着付了车钱,几个人便纷纷下了车。他们奔着承王府方向一通小跑,这可苦坏了螃蟹夫人。只见她胸前那对大□□,像两个球似的撒欢跳着。脚下的高跟皮鞋,也磕磕绊绊的叫她身子发飘。
螃蟹夫人终于不肯跑了,她一把抱住了便道边的大槐树,气喘嘘嘘地说:“饶了本宫吧!饶了本宫吧!本……本宫实在受不起这个罪啦!”
葫芦头架着螃蟹夫人的胳膊:“娘娘,再使使劲儿,前边一拐弯儿就是承王府。”
螃蟹夫人说:“你……你先去给那个丫头片子报个信儿,本宫……本宫随后就到!”
棉花糖说:“葫芦头,你跟秃哥先走一步,我在后边照顾娘娘吧!”
秃瓢老四说:“娘娘哟,你也太缺乏锻炼啦!来,我你妈背着你走!”说着,就在螃蟹夫人跟前来了个骑马蹲裆式,拉开了要背她的架势。
螃蟹夫人急了:“秃瓢老四!你沾不着棉花糖的便宜,想吃我的豆腐是不是?”
秃瓢老四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说得嘛呀!就你这块头儿,我你妈敢吃你的豆腐吗?”
棉花糖躲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直乐。
葫芦头说:“好吧,我先去打个招呼,你们也抓紧时间赶路吧!”
说完,葫芦头便一蹦一跳地朝前跑去了。棉花糖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螃蟹夫人,慢慢地往前走着。秃瓢老四跟在她们的后头,兀自迈着四方步,哼着西皮慢板。
螃蟹夫人嘟嘟囔囔地埋怨着:“你说这是招谁惹谁啦?临买房子那会儿,本宫把政府发给开发商的‘五证’看了又看,又去房管局咨询了一溜够儿,见铭门银座一点毛病也没有,这才办了买房手续。本宫就这么小心翼翼的,结果还是闹出了问题。挨千刀的赵驴子,干着房地产还嫌赚钱不够,又去倒卖古董,组织□□□□。你说这倒霉孩子,缺德不缺德!”
秃瓢老四说:“娘娘,我就纳闷儿了,你又不缺房子住,去铭门银座凑那个热闹干嘛?”
螃蟹夫人轻蔑地笑了:“你呀,天生的榆木疙瘩,这辈子也就是蹬三轮的命!没听人家说,活儿是干出来的,钱是想出来的。越爱干活的人越穷,越爱动脑筋的人越富。本宫问问你,就铭门银座那个地界儿,有一万三的房子吗?周边的二手房,当时都卖到了两万好几。等过两三年你再看,那房子能卖到每平五、六万。这一翻手能赚多少银子,猪脑子都能琢磨出来。”
棉花糖问:“娘娘买了几套房?”
螃蟹夫人伸出四根手指头:“四套!”
秃瓢老四羡慕地说:“财大气粗啊!四套房子,那得多少钱,我你妈连想都不敢想。”
螃蟹夫人越发得意地说:“你以为本宫是全款?哼,错啦!本宫不过是交了个最低的首付,然后再向银行贷款。拿国家的钱去赚钱,这叫一个水平。”
棉花糖笑了:“娘娘真能算计!”
螃蟹夫人说:“本宫这算嘛呀?比起那些大老虎、小苍蝇,本宫赚得这个钱,可干净多啦!你们记住了,站着赚钱,出卖苦力;坐着赚钱,经营管理。躺着赚钱,分红分利;玩着赚钱,那才是最高境地。”
秃瓢老四讥讽地说:“可这一回玩大发了!”
螃蟹夫人板着脸,装作没有听见。说话间,三个人已经离承王府不远了。他们远远地看见葫芦头叼着香烟,独自站在马路牙子上,正在翘首以待。于是乎,三个人便加快了脚步。
秃瓢老四老远就喊:“他们人呐?”
葫芦头迎了过来:“刚才来个电话,也堵在南京路上了。”
螃蟹夫人说:“瞧,咱们也太实诚了,急得跟猴屁股着火似的。人家遇上堵车,就不玩‘地蹦儿’。”
棉花糖说:“咱们是求人办事儿,要是也拿架子,人家会怎么看?”
螃蟹夫人说:“不说那些个了。咱们虽说晚来了十分钟,但赶在了他们前边,就不算迟到。待会儿他们来了,就说咱们早就到啦!”
俄顷,一辆小汽车疾驰而来,在承王府旁边停下了。车门打开后,浑不吝、老坛子和蔷薇姑娘钻出汽车。葫芦头和棉花糖礼貌地走上前,彼此打着招呼,并把螃蟹夫人和秃瓢老四介绍给了他们。几个人互相握了握手,就算是认识了。
蔷薇姑娘笑盈盈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棉花糖说:“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如今车多路窄,堵车也是常事儿。”
螃蟹夫人白了棉花糖一眼:“我们也给堵在路上了。为了不失约,我们毅然弃车一路小跑,赶到承王府,刚好差五分不到三点。”
老坛子说:“当时我也要下车小跑,他俩见我年纪大,又腆着个大肚子,跑起来费劲儿,这才忍着没下车。要怪,就怪我吧!”
葫芦头说:“瞧你老说的,也就早几分钟晚几分钟的事儿,有嘛怪不怪的。”
蔷薇姑娘说:“坛子叔,就算你腆着个大肚囊子能跑,我也不能把自个儿的爱车,扔在大马路上不要了呀!”
葫芦头说:“蔷薇姑娘,野鹤闲云家离这儿远不远,咱们走着?”
蔷薇姑娘说:“不远,几步就到。”
于是,一行七人说说笑笑地向海南路走去。他们来到一家大黑铁门前,随着蔷薇姑娘走了进去。院落不大,长着两棵老树,斑驳的地面凹凸不平。青灰色的楼房,门窗油漆已经剥落,显得很旧很旧。楼内传来哀婉凄丽的古琴曲,骤然使人沉静下来。蔷薇姑娘轻车熟路地将大家带进楼房,踏上了咯吱作响的楼梯。那时而激越、时而凄婉的古乐曲,也越来越清晰了。他们来到一家门前,听得琴声就是从这屋里传出来的。蔷薇姑娘静静地站在门前,直到古琴曲渐渐消失了,她才轻轻地叩响了房门。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房门打开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他身着干净朴素的中式裤褂,腰板挺得直直的,看上去身子骨十分硬朗。大宽脑门的脸上,留着一把花白的络腮胡子。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结,显得特有风度。尤其那双布满沧桑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就是他们要拜访的野鹤闲云。
蔷薇姑娘向老人鞠了一躬:“老师,来了这么多人,您不嫌烦吧?”
野鹤闲云慈祥地笑着:“大家来做客,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怎么会嫌烦呢?大家快请屋里坐吧!”
几个人鱼贯地走进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只见墙上悬挂着名人字画,高脚花架上摆放着一盆兰花。精巧的古董架里,陈列着造型雅致的工艺品。窗台的香炉里,袅袅地冒着青烟,一股檀香味儿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窗前的案子上,摆着一张古琴。自古以来,雅士焚香抚琴,在飘渺的香气之间,指尖一拨一捻,不似二胡那样如泣如诉,不如古筝那么响亮欢快,也不像琵琶那般锋芒毕露。古音泛扬开来,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蔷薇姑娘说:“老师,您刚才弹得是《长门怨》吧?我好像看见阿娇被汉武帝打入冷宫,一副愁闷悲思的样子,也感受到了她如临万丈深渊的绝望和悲哀。”
野鹤闲云高兴地笑着:“妙哉妙哉,你快成我的知音啦!”
葫芦头说:“打扰了老先生的雅兴,真不好意思!”
野鹤闲云哈哈一笑:“哪里是什么雅兴!一时兴起,随便拨弄拨弄,让你们见笑了。来,大家请这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