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瑜低头应是,攥住白绢的手指微微收紧,“师娘…”
冉鸣鹿冷淡看向他:“如何?”
“他…该怎么处理。”贺行瑜偏头去看捆在椅子上的男人,心中未免有些惴惴不安。
冉鸣鹿眼皮一跳,凉凉道:“埋了便是。”
贺行瑜一惊,脸色变得极其惨白,“他还活着。”他不知觉的又往前倾了一些,“埋了岂不残忍…”
冉鸣鹿咯咯一笑,眸中略微含水,“贺瑾,那你说该如何?”
贺行瑜一噎,仰头如定住般地看着面前此人。
白璧无瑕的脸庞后是深不可测的阴暗。
冉鸣鹿用食指推开他,梨涡浅笑:“行瑜,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已经在这片沼泽里残喘了。”
“老师…”贺行瑜满手血污,跪在地上颇为虔诚的捧着那块沾血的白绢。
清冽的月光打在冉鸣鹿的侧脸,她低头一笑,伸手抹了右眼一片血腥。
*
后山林中。
被贺行瑜拖着的人悠悠转醒,浑身的痛感惹的他叫唤出声:“嘶。”
贺行瑜停下脚步僵着身子回身去看他。那骇人的脸刺的他心脏作痛,“你醒了?”
男人先是捂住脸,随后又察觉了周围的环境,艰难开口:“她让你杀我?”
贺行瑜看向被勒红的手掌,一时缄默无言。
林子鸦鸣不断,寒气逼人。
“你走吧,我…我放了你。”贺行瑜忍住即将飙出的泪水,颤声道。
他怎么能把一个活人给生生埋了呢。
男人刚想开口,
“行瑜…”
冉鸣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贺行瑜身侧,发髻散乱,脸上血迹斑驳,脖子上缠满的白色锦带衬得她犹如惨死报仇归来的恶鬼。
“师娘…”贺行瑜握绳的手一紧,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冉鸣鹿并不恼,只是一个劲的笑,手悄然间搭上他的肩头,“行瑜,你要放过谁呢?”
地上的男人深忧的目光看向发抖的贺行瑜,如果是别人他倒不了解,可…这冉洐,他是见过她的手段的。
落到刑部的都是大案子,轮到刑部尚书去审那也绝非普通人。
当初的贺州知府进去的时候还是个人,认罪伏法的时候已经近乎成了一团肉泥,完全辩不出人样来。
…
想到这儿,他又是不禁看向冉鸣鹿。
可冉鸣鹿只是轻轻拂去贺行瑜的前额的冷汗,言语温和:“行瑜,你何须怕我,你愿意放他就放。”随后她又看向地上的男人,眸光一闪,“你可愿意陪我们一同查案?”
当初的半碗稀饭,现在的…活命之手…
“我愿意。”
贺行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师娘不会这么残忍的。
…
回到驿馆,贺行瑜端坐在冉鸣鹿身边,欲言又止许久。
久到鸣鹿都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学生…学生就是觉得师娘很…”贺行瑜磕磕巴巴。
冉鸣鹿绣眉一挑,将耳边乱发随意一别,自顾自道:“你原先觉得我是何人。”
“学生并未见过师娘,仅仅只是听过老师讲过零星。”行瑜道,“他说过…师娘胸无点墨,贪财好色,嫉妒成性…”说着说着他也开始不敢继续了。
鸣鹿莞尔一笑,睫毛微颤:“继续,休要害怕。”
“可老师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你,他说过她喜欢你所有,哪怕是…缺点。”说到这里行瑜突然有了亮光,偷偷打量起身旁的人。
“噗。”鸣鹿遮住嘴巴笑出眼泪,伤口的撕裂感使他不敢做大动作,最后只能倚在墙壁上。
她道:“行瑜,你既然从未见过我,那又何须觉得我是个恶俗之人呢?你的老师如此评判我自当给你留下差相,可,你为何选择信我,其实我明了,你现在也以为是我害死了你老师。”
“不是的,如果原先是如此揣测,那现在必然不是的,我觉得师娘是我遇上的最不同的人,而且也是最智慧的人。”贺行瑜着急忙慌地解释,他生怕师娘会误会自己。
冉鸣鹿面色坦然,音调随意:“行瑜,听你此言我突然知晓你老师对我也不过尔尔,他从头只把瞧见我的坏处给众人抛了出来,接着便加入了自己的浓浓情谊?我觉得不堪,甚至恶毒。”说着她喘了口粗气,继而,“若爱我又何须用我的恶来衬托他的良善?”
这一刻,贺行瑜怔然了,他从始至终只陷入老师无限包容师娘的温暖怪圈中,却忽略了这温暖背后的私心。
冉鸣鹿瞧着已经升起的太阳,不由得回忆这夜的时光漫长,短短一夜竟发生了如此多事。
“师娘可需洗漱。”贺行瑜理了理衣裳,“学生去打水。”
鸣鹿浅笑点头,“你去吧。”
贺行瑜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昨夜满是狼藉的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仅留下淡淡地木质香味。
看着清俊的背影,倚着墙的人讽刺一笑,她的学生到都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呐,倒显得她是个无恶不作的邪祟了。
不过她留下那人并非是出于心软,而是她竟有些恐惧自己这个学生也会因为这种事而摆脱她,她现在太需要一个能掌控的人了。
还有一则,是因为他们此时必然已经暴露,一个小小的把柄被他们带在身边他们一定会有所触动,用他当引狼的肥肉也未尝不可,到时候用他的贱命多套些有用的讯息来也是极好的,算是他物有所值了。
…
过会儿。
门被推开。
一袭银色的高马尾少年黑着脸站在门口。
“静羽?”冉鸣鹿对于此人到来并不意外,仅仅只是有些愕然,他竟然能起如此早。
林静羽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柔顺的黑发在阳光下发着暗光。
被钱养的很好的小少爷。
他大步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仔细看着她脖子上紧缠的布条,“昨夜破命上了?”
鸣鹿干笑着摸着脖子,“那倒是…”
“可有收获?”林静羽仍是盯住她的脖颈,手指就要触碰上去。
“没有…”
他表情依旧是不大好,举起的指尖缓缓放下,“你对青柳园有何见解?”
“谈不上见解,反正它必然不简单,你不也如此认为?”冉鸣鹿淡然回应。
林静羽闭口不言,目光略显失望。
鸣鹿戳戳他的脸,语气夹杂着些嘲讽:“怎么,你天天去那里也探不出任何消息?”
“我…”林静羽低头扣手,颤抖地脊背似乎暗示了他内心的恐惧。
察觉出这一点的鸣鹿只当咄咄逼人:“你定知道些什么吧,你是这里的熟客,就算不识得这里背后的老板也认得几个熟客吧。”
林静羽突然抬眸对上鸣鹿的眼睛,他脸色白的有些骇人,内心似乎在极度挣扎。
鸣鹿道:“怎么?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林静羽将手探入衣襟,随后握拳拿出,一枚白碧平安扣停在掌心,“我只是…”
通体莹润的平安扣吸引了鸣鹿的目光,她不解蹙眉,“它又如何?”
“这是我昨日在你们走后拾得的,它与阿兄房中的一模一样。”林静羽声音都有些发颤,有些心虚地瞟了眼身旁的人。
冉鸣鹿拿过放在眼前端详,“噢…一模一样?”她不禁想起昨个儿那个小倌的悲惨故事。
静羽慌张的脸色都白了,他应是生怕自己嫂嫂误会哥哥,张皇想要解释:“我虽然在哥哥成亲前未见过嫂嫂,可是我时常听哥哥表漏爱意,他自当不会做那些腌臜事的。”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那你不还时不时去同小倌逗逗情趣吗?”冉鸣鹿憋笑调侃道。
林静羽被这句话惊到了,他脸色又一次羞红,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看到些背后的消息,没…没有同他们…”
阳光打进屋内。
鸣鹿低头噗嗤一笑。
“别笑,我真的没有。”林静羽来了脾气。
“知道了,知道了。”冉鸣鹿含笑点头,若论实话,她倒也真的不信这个十几岁的小孩会去那种地方寻乐,只不过兴致来了就想开口逗逗他来着。
至于他阿兄,内心有道声音告诉她…这一切离不开阿月的离谱暗示,他似乎是有意将他们往林朔白是个恶人这条道上引。
如果想阻止她们继续往下,那大可以杀了他们,可他却选择将他们误导…
或许真的是最近上头有人盯得严实了吧。
“所以,那小倌究竟对你讲了什么。”林静羽对上她的笑意。
鸣鹿歪头:“噢…就说一个混账把他抛弃了,那个混账该不会是你阿兄吧。”
林静羽浑身一凉,双眸写满了不可置信。
“师娘,小叔?”
这时端了饭来的贺行瑜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二人。
鸣鹿耸肩,“一起吃了吧。”
林静羽摇头,“我不要,”接着他又贴上冉鸣鹿的耳畔,“我觉得这件事…是刻意引导我们,我不信我阿兄是恶人。”
滚烫的呼吸惹的鸣鹿浑身一痒,她笑而不语。
两人的衣摆纠缠在了一起。
颇有些诡异的望着彼此。
鸣鹿想往后移动片刻,却被林静羽捉住衣袖,声音无比坚毅笃定:“阿兄,不会…”
情人节码字真的很煎熬呢…
(这个太需要脑子思考了,最近要准备考试,没力气思考了,等考完之后在填坑吧[托腮][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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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