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如初 第3章 神医治病宫中相遇

京城萱草堂最近的生意火爆起来，跟以前的门庭冷落大不相同。

原以为坐诊的是位年轻女医师，想必医术不精，没想到她接连治好在别处碰壁的疑难杂症，更有小道消息说，这位叫佟雪的女医师是天医谷谷主的嫡传弟子，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只是她向来低调，从不提身份。

此刻，面色冷淡的女医师佟雪，看着萱草堂外排的大长队，对着打杂的楚千千冷然道：“你到处宣扬，惹来这么多人，把我累死是要继承我的衣钵？”

千千汗颜：“我哪有那个本事？神医嫌我资质愚钝，不肯收我为徒，我除了能认点药材外一无是处。”

佟雪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去写个牌子，从今天起，诊金涨到一两。”

千千手一抖：“从十文涨到一两？你要打劫吗？”

“京城里医馆那么多，他们嫌贵可以去别处，若真是疑难杂症只能找我，再视情况收费。”

千千听话地在门口竖了一两诊金的新牌子，还在排队的人群立刻沸腾，吵吵嚷嚷了一会儿，骂骂咧咧散开，真正留下需要看诊的不过三人。

佟雪觉得面前的空气都清新起来，指挥千千道：“你来看。”

千千指了指自己：“你确定？”

“嗯，当不成神医的徒弟，可以迂回变通一下，当徒孙啊！”

千千：“……”

病人不干了，祈求道：“佟神医，还是你来看吧。”

千千：“……”

佟雪有意指点千千医术，让她在一旁看着，将这三人的症状，药方一一口述供千千记录。

刚忙过这一段，萱草堂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千千目光一顿，这人，是礼部尚书许泉的管家！

王管家自报家门来意，原来是自家小姐咳喘发作，近来十分难受，即便足不出户，病情也未见好转，听说萱草堂的是位神医，便想来求神医去府上看看小姐。

原以为天医谷的神医高傲，此行可能不会顺利，王管家备了不少礼物，没想到神医听完来历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千千在里间收拾东西，佟雪进去问她：“这是看你的面子，你要一起去吗？”

“……不去。”

“不想她？”

“想也不去，看到以前的人和事，做不到心如止水。若语的咳喘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从小看过许多名医，都不能根治，佟雪姐，你要能把她治好，想要什么宝物我都给你找来。”

佟雪啧啧了两声：“好啊。”

佟雪去了许尚书家中，不过两日，萱草堂的神医治好了许姑娘多年咳喘的事传遍京城。

“真当我是神仙？两天就治好别人二十年的喘症？”佟雪听到传言，自己都无语了。

萱草堂外，又排起了长龙，佟雪吩咐道：“把诊金改成十两。”

佟雪是天医谷谷主最小也是最有天赋的弟子，天才总有些怪癖，千千不可置否，又去改了诊金，再次收获骂骂咧咧声。

“佟雪姐，若语这病到底能治好吗？”

“根治是不可能的，但好好保养，能做到不诱发，和常人一样。”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千千高兴，对着佟雪一顿马屁狂拍。许若语是她儿时最好的朋友，从小身体不好，那年京城赏花宴上，许若语被欺负，她将坏人踹得哭爹喊娘，自此，许若语成了她的小迷妹，八岁那年，她去边关时，许若语追着马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喘过去！

一月一封信，她们间的友情不曾间断，直到五年前那场祸乱。

又是两日，萱草堂外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为首之人剑眉星目，一身正气，腰配长剑，千千正在捡药，看到他时，手又是一抖，刚捡好的药尽数划落！

她虽然多年未见京城这些人，可回来之前，所有重要人物的画像她都看过，这人，正是宫内侍卫统领，沐松。

她小时候跟沐家人一起玩过，沐松比他们大，像个懂事的哥哥一样对各家小孩都颇为照顾。沐松的弟弟沐阳与她年纪相仿，且都爱舞刀弄剑，志趣相投的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如今……世事难料啊！

沐松是带着圣旨来的，圣上听闻佟雪医术高超，特意请她去给皇后看病。

佟雪拿上了医药箱：“敢问皇后娘娘，是何病症？”

沐松言道：“当年皇后娘娘早产，生下太子后身体便一直亏损，加上娘娘心情一直不见好，这半年来，吃下去的药几乎都吐了出来，如此拖延，病情越发严重。”

千千的担忧根本隐藏不住，佟雪说要再进去拿一套银针，借故把千千拉到院中。

“怎么？想去吗？”

“……我怕见到她，忍不住。”

“你可想好，我听沐统领这意思，她是心病，你知道，心病难医，我毫无把握。一个人若是连药都吃不进去，那多半是没救的。”

“你别胡说！”千千瞪了她一眼。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快点考虑，要不要一起去。”

千千最终还是点头了。皇后是她娘亲最好的姐妹，是对她很好的姨母，幼时对她关爱如母亲一般。比起见面后的心绪波动，她更担心皇后如今的身体状况。

佟雪带着千千一道进了宫，青砖黛瓦，古道长街，宫门庄严，故景依旧，但早已物是人非。

长信宫中，景致宜人，皇后跟前伺候着的槿姑姑将她们带入屋内。

床榻之上，躺着的人瘦骨嶙峋，昔日艳丽绝伦的五官憔悴不已，看不到往日风姿。

听到动静后，皇后缓缓地看了她们一眼，很快就又看向屋顶，不悲不喜的模样让人心酸，千千鼻子一涩，微微抬头止住泪意。

佟雪为皇后把了脉，询问槿姑姑皇后日常吃的药，槿姑姑一一作答，佟雪听得眉头直皱，药方对症，可皇后就是吃不下，如此这般，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

“让皇后娘娘高兴一点，或许能喝下两口药。”

“大夫说的是，平日里只有三皇子和太子在时，不停劝慰关心，娘娘才能喝下几口，可……终究不是长法。”

话刚说完，今日熬好的药已经端了来，皇后从来不会为难下人，更不想大家为她担心，她起身端起药碗，只是刚递到嘴边，人就干呕起来。

佟雪想下针给她止住，千千摇摇头：“她太虚弱了，不要针。”

“让我试试吧。”千千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先自己吃了一口，示意无毒，对着槿姑姑道：“这是开胃的小药丸，亦能压制几分药的味道。”

说完，她便递了一颗给皇后，本来精神恍惚的皇后，闻到递到嘴边的药丸，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很熟悉的味道。

她抬头看着面前递给她药丸的姑娘，发觉对方正满脸担忧心疼地看着她，那么情真意切，一瞬间，她竟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像是记忆里被深深埋藏着的那些东西，正在被唤醒，复苏。

皇后将药丸吃了下去，只嚼了一口，她便骇然地盯着千千，眼里流下泪来。

记忆里小姑娘还是需要被哄着才能喝下药，她们在一旁笑着哄：“宁宁，先吃颗山楂丸，吃完药再吃颗糖丸，保证不苦。”

小姑娘不信。她们千娇万哄，终于让她吃下药。

如今，皇后嘴里的不是什么神奇的压制味道的药丸，不过是普通的山楂丸，但她什么也没说，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嚼碎咽下。

千千将药喂给她，她愣愣地喝下，不知不觉中竟将一碗药完全喝下。

槿姑姑震惊极了，看到这姑娘又摸出一颗糖塞给皇后：“再吃颗糖就不苦了，下次吃药也是这样，是不是没有那么难？”

轻柔的语气倒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皇后就着她的手吃了糖，还点了点头：“嗯。”

槿姑姑简直要给千千跪下！皇后娘娘从来没有这么顺利地把药喝完过。

正是这时，外面通传皇上来了！千千看到皇后的眼里瞬间闪过痛苦，憎恨之色。

千千心里很诧异不解，从她懂事开始，就知道皇上是真心爱护皇后，从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即便皇后一直未有子嗣，朝中上下颇有微词，皇上也从未有过半分冷待。

皇上和千千记忆里的样貌没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精神威严，他们一同向皇上行李，皇上却是随意一应，快走两步扶住皇后：“朕听说来了天医谷的神医，如何了？”

皇后并未回答，而是疲累地闭上了眼睛，槿姑姑说：“今日娘娘将药都喝了进去。”

皇上大喜：“赏！”

皇上开始问佟雪：“皇后的病可有良方？”

佟雪回答：“娘娘是心病，太医开的药已经够好，只要娘娘放宽心，自然能药到病除。”

皇帝应该是听了很多次这样的回答，他有些无力，也有些祈求地说：“皇后，听到了吗？为了太子，你要顾惜自己，朕想把所有最好的留给你。”

皇帝说得真诚恳切，但不知哪里触动了皇后，皇后竟一把推开他，又开始干呕，刚吃下去的药隐约有吐出来的趋势，佟雪直接两根银针下去，止住了：“娘娘请不要激动！”

皇帝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眼里尽是痛苦之色：“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皇后依旧不搭理他，千千心里越发疑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并不想惹皇后不痛快，难得她今日吃了药，可别因为他又吐出来，他交代了槿姑姑两句，便先行离开。

皇后就是对皇帝有意见，不加丝毫掩饰，皇帝一走，她便重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千千，开口询问，声音沙哑：“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楚千千。”

“千千，好，你的药丸很好，能给我一些吗？”

千千忙把兜里的都掏出来，一瓶山楂丸，一瓶糖丸：“身上只带了这么些，我回去后多做点，给娘娘送来。”

皇后接过来这药瓶，轻轻抚摸着瓶身，思绪又飘到很久之前。

槿姑姑忙对着佟雪和千千道谢，佟雪道：“娘娘吃过药后，要注意休息，平日里睡眠如何？”

槿姑姑回答：“睡得浅，容易惊醒。”

“我有一种安神香，姑姑点上看效果如何？”

槿姑姑派人去点：“多谢神医和楚姑娘。”

回去，还是沐松相送，但槿姑姑派了四个能说会道的宫女一路陪聊解闷。

最能说的那个叫荔枝：“因为娘娘只有在看到太子时才会笑，所以太子一直就在长信宫内，习文练武都是在长信宫，武功由咱们的侍卫统领沐统领亲自教授！”

荔枝说着还颇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沐松，见他并无任何不悦，才大着胆子继续。

“至于文师父，就是我们的顾大人啦！顾大人状元出身，文采极好，圣上当庭夸赞呢！可他既拒绝了入翰林院，又拒绝去吏部，自请去了刑部！入刑部后，接连破获陈年旧案，政绩斐然，一年就升任刑部侍郎，原本以他的才能，年轻的尚书也是能当的，可如今的刑部尚书正直壮年，办案经验丰富，暂时腾不了位，顾大人就一直做刑部侍郎，如今已三年多了！”

说起刑部顾侍郎，荔枝吧啦吧啦停不下来：“皇上实在赞赏他的文采，便让他教授太子课业，破例封为太子少师呢，如此一来，他在刑部虽然官阶不如尚书，但其实在外足够用身份压其半头，很是惹眼！”

桂圆开始抢话：“顾大人最抢眼的是他出色的外貌！皎皎君子，如月如珠，令人见之忘俗！”

听到话题转向八卦，槿姑姑咳了一声！

桂圆吐吐舌头，住了嘴。正在这当口，远处过来一行人，小太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越来越近，所过之处，呼啦啦跪倒一片。她们一行人，除沐松和槿姑姑外，都跪在地上。

千千听到小太子在和人说话：“老师，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回答之人声音稍显冷淡，但恭敬有礼：“太子所言甚是。”

千千身子忍不住一颤，抬眼望了过去，跟五年前那个书生模样的他已大不一样，官场生涯已经改变了他的气质，如今的他就如清光万千，足以铺满大地的月光，皎洁冰冷，但光华满身。

顾明初身穿常服，一身紫色圆领宽袖长袍，黑发玉簪，腰间佩圆形玉环，雅致之极。

至于小太子，被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