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窥妖 第4章 〖03〗

虞梦坐在车里，极温暖舒适。头顶打着橘黄色灯光，与车外萧瑟秋天格格不入。

她穿的是裙子，到了晚上就有些冷，不过车里的空调吹得刚刚好。

倒是门嘉言被吹得有些困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带着浓浓倦意。

虞梦声音清冷，像永远清醒一般：“开那么久的车，是不是困了？我买了薄荷糖，你吃几颗喝口水应该能清醒一点。”说完便翻起来包。

“刚刚我上厕所时候买的吗？”门嘉言稍稍有些感动。

“没错，但有点难找…等我找一下。”

虞梦将包里东西一一拿出放在面前，有鼓鼓的玉米钱包、几只黑色外壳的口红、还有好像是在黎雨泽那见到的化妆品之类的物件，手机与钥匙也一并拿了出来。

而包里还有个稍大的东西，最后才掏出来的。

— —那是一面镜子。

并非普通小女生用来补妆的镜子，而是一面较大的铜镜，镜面有些斑驳，有些类似于锈迹的杂质。

有少许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

经过虞梦一番摸索，终于掏出两管黑色包装薄荷糖，纤细玉手拆开拿出两颗递给了门嘉言。

门嘉言接过来，一边用手一边用嘴才撕开外包装，含进嘴里。

不经意间，看见虞梦把东西往回收的时候，那面镜子好像发出了一团光，但也就闪了那么一下。

他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光源能让镜子反光，虞梦也应该没看见那面镜子亮了。

要不要说呢？

算了，说不定自己眼花了，更何况也不是大事，不说了。

***

门嘉言嚼碎了两颗薄荷糖，咽了下去，喝了一口虞梦递的水，顺便将口腔中糖块碎渣一起顺了下去。

薄荷糖伴随着微凉的水，通过喉管滑进门嘉言的胃中，吸了一口气后就感觉有说不上来的酸爽，像四肢百骸都被冻住了一样。

门嘉言有些许失态…或许说他现在面貌狰狞可能更合适一些。

虞梦见此情形吓了一跳：“你咋了，没事吧？”

门嘉言本来想说没事，但一张口进了风，又是一阵冰冷，索性不说话了，挥了挥手表示没事。

“我买的是荷氏的午夜风暴，是不是功效有点过于强了？”

荷氏？午夜风暴？

怪不得这么酸爽，门嘉言高中时候犯困会吃上一颗，今天第一次一口吃两颗，真是双倍的清醒！

虞梦也吃了两颗，又喝了口水，表情和门嘉言一样一样的，十分滑稽，她也突然就懂了门嘉言为什么会成刚才那个样了。

门嘉言看虞梦和自己一样，也偷偷笑了，过了老大一会两人才逐渐恢复正常。

***

车里氛围渐渐冷了一些，门嘉言给车打火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来的时候说加微信，也忘加了，要不现在加一下？”

没错，说好遇见红灯时候加一下，怎么搞忘了？虞梦打开手机找出了二维码要门嘉言扫。

“滴”的一声，门嘉言手机跳转到了虞梦微信主页，昵称是“玉米”，头像也是长长绿叶包着金黄米粒的可爱玉米。

看来虞梦真的很喜欢玉米。

他揿了一下手机，虞梦这边收到了新好友通知，她看门嘉言的昵称是“嘉言懿行”，头像是个可爱的哈士奇大头。

门嘉言给她备注“虞孟”，给虞梦看了一眼，虞梦撇撇嘴：“是‘绮梦’的‘梦’。”

“哦哦，不好意思。你给我备注名字就行，我的‘门’是‘大门’的门，‘嘉言’是‘嘉言懿行’的嘉言。”

虞梦手指在键盘快速按着，备注好了后，又看了看他头像，笑了一下：“你头像真可爱，是你养的吗？”

门嘉言摇了摇头：“不是，黎姨不喜欢小狗，家里不养。我呢，也不是很喜欢小狗，不过这只哈士奇挺可爱就拿来当头像了。”说完，两只手摊开向外摆了一下，无奈状。

“要不你休息一会咱再继续走？”虞梦看着手机随意地说了一句。

她没在看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看这，看看那。

门嘉言神情有些严肃：“可以停一会…有一件事，我觉得不得不需要问一下。”

“啊，什么？问我吗？”虞梦眼中闪了一丝疑惑：“我有什么可问的呀？”

虞梦把问题抛给门嘉言，自己眨了眨眼，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虞梦想了想：“我就是虞梦，还能是谁啊？我叫虞梦已经很多年了？难不成你是虞梦？”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虞梦有些气，说到最后还有些气笑了。

“我问的是你的身份，并不是问你到底是不是‘虞梦’，或者我问明白点，你说你要被父母卖掉，是真的吗？”

虞梦神色依然平静：“你看出什么了？我觉得我做的滴水不漏啊。”

***

门嘉言腹诽，这还叫滴水不漏？

首先，她周身打扮就不像缺钱样子，还有口红，虽然自己不认识具体什么牌子，但和黎姨用的一样的，也不会差。

到后面钱包里鼓鼓囊囊一堆红色毛爷爷，更坐实了她有钱的这一点。

试问谁家这么有钱了还要卖女儿？

其次，操着正腔圆的普通话，有着光滑白嫩的手指，哪像是农村孩子？

最后，就是门嘉言的感觉，第六感告诉她虞梦绝对不一般，这不是很好的证据，但却是引得门嘉言发问的一根弦。

门嘉言将自己的判断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虞梦脸色渐渐不太好了。

“所以，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是强烈的感觉你不太一样，又加上好奇心作祟才问的。我理解你隐瞒身份，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或者说会不会对我有不利，我承认我是对你有好感，现在才这么帮你，但如果会给我招来一些祸害，那么我给你钱，请你另作他法自己去淮北。”

虞梦听着这么好长一段话，慢慢消化了一下，可以总结这么以下几个部分。

一，门嘉言对自己有好感。嗯…好吧，果然自己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

二，门嘉言只是想问自己对他有没有什么害处，如果没有，可以继续同路，而如果有，自己则要滚蛋。

她思索了一下，门嘉言人确实不错，现在及至到淮北，都可以要他帮自己很多忙，况且自己对他确实没什么不利，如实说出来，一路同行，总会比自己一个人方便一些。

这当然不是在做寄生的菟丝子，而是在做一株藤，藤条顺着大树攀爬，最后方见阳光雨露，日月精华，怒放一树娇花。

自己对门嘉言没什么太多感情，要说好感，有那么一点，但目前更多的只是为自己行个方便罢了。

“首先呢，我的事不能全部告诉你，简单来说想就是出来看看，家里人目前应该也确实在找我，也就是我所谓的‘人贩子’，但放心，他们不会找你麻烦，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你可以选择相信，那么接下来我继续坐你的车，你也可以选择不信，我现在就滚。”虞梦的眼像一波静静的潭水，深不见底，门嘉言无法看透是真是假。

但门嘉言本来也没有很怀疑虞梦这个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人，只是针对身份有些疑惑，既然得到了一个自己较为满意的回答，那就没什么顾虑的了，不然就像一个缩头缩尾的大乌龟了。

“既然这样，机缘巧合，你我一起同行，那么就互相多多关照了。”门嘉言伸出一只手，面带微笑。

虞梦也伸出右手，毫不避讳地握了一下：“今日好聚，也愿得好散。”

信任，那是一种很抽象的情感。

门嘉言将信任看得很重，但从来不吝啬自己的信任，而虞梦很少信任别人，到现在也只是对门嘉言有那么一点信任。

虽然说是一点信任，但互相信任，那么就足够了，更何况两人都互有好感。

***

门嘉言重新给车打火，刚打着，又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

虞梦见状又递向薄荷糖，眼睛看着手机里一个备注叫陈舒耀发来的消息。

“婆婆要你回来，愿意要你在附近处转转，她要我找你，我也懒得找，看到回个信息。”

虞梦懒得回，将手机又往下滑了一下。

还有一条较早的信息，是一名备注为“陈宜家”的人发来了，刚才没有看见，得亏手机划拉一下才看见。

这条消息也是今天发来的。

— —“玉米，良辰典的电子版等我稍晚发给你，快弄好了。”

总算见到个好消息，不过自己也不急，毕竟这良辰典不是什么急事。

虞梦拈着薄荷糖的手还在悬着，门嘉言没有取走，正疑惑之际，她听见了突然一声闷响，转头一看，门嘉言的头结实的枕在方向盘上，眼睛闭着。

不会困成这样吧？这就睡了？

刚吃过午夜风暴，不可能这么一会就困了，就算真的困也不会这样倒头就睡吧。

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晕倒了？他也没说自己有啥随时晕倒的病啊？

虞梦解开安全带，起身翻着门嘉言口袋，如果真是有什么病，随身带着药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翻了好久也没翻到，在车上各个能装东西的地方也找了一遍，也没有。

要不打120？

她翻找包里的手机，看见那面镜子亮了起来，闪着诡异的光，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明镜亮了…有妖怪作祟。”

***

虞梦比先前倒平静了一些，她打开车窗，看了看外头，一切如常。

拿出镜子照向门嘉言，右手化用剑指对着镜子比划着些什么，将镜身一转看向镜面，斑驳杂质下一团黑气在镜子中浮动，不安分，很是浮躁。

虞梦冷笑一声：“果然是妖怪。”

就不知道是什么妖怪这么眼拙看中自己身边人了，当自己不存在吗？

她咬破手指，在镜子上滴了一滴血，镜面像湖水一般，荡起涟漪，一圈激着一圈向外扩，黑雾如墨水稀释般，渐渐变淡，早先遮挡镜面的斑驳锈迹也沉了下去，血痕随之不见，像被镜子吸吮化为养料。

镜中骤然出现一抹树影，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棵高大的槐树，墨绿色的枝叶繁茂，向外不断伸展生长，镜面有些快装不下了，上面缀着点点白花，倘若白天看或许是美的，可现在看，只觉得阴森恐怖，那绿白相衬，倒越看越像暗红的血色。

虞梦一时之间还没什么头绪，手机响了一下，她迅速打开，果真是陈宜家发来了消息。

一个文件，文件名是“良辰典”，虞梦点了进去，用特殊软件打开，搜了关键词是“槐”，迅速出来了相关词条。

陈宜家搞得确实不赖，十分方便，关于“槐”的记载排列整齐的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快速浏览了一下。

***

槐树性阴，属于鬼树，容易成妖化精。槐树妖的根可绵延千百里，所及之处可勾人魂魄入梦 ，人的精气便存在于其中的树洞之中。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被邀请入梦后，会昏睡不醒，抽长的树根将人的精气运输到自己的树洞之中。

精气全失的人会有很大的麻烦，简单来说就是死翘翘了。

槐树妖胆小，一般只会吸精气一二，造了杀孽也会遭天谴，所以一般不会将人精气吸完。失去了一些精气，虽然不会致命，但也会痴傻一阵子，俗称“失魂”。

所以门嘉言八成是被邀请入梦了。

虞梦暂时心安了，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妖怪应该不会对门嘉言有什么伤害，回到聊天框给陈宜家回了个“收到”就把手机关上了。

心安是心安了，但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这槐树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算将门嘉言的精气全吸光了呢？而且就算只吸一二，痴傻一阵子也不是好玩的。

这槐树妖的根，应该就在门嘉言车下，依靠妖力来害人。

本体可能来自于数百米之外，也有可能就在附近，找本体或许不好找。

找不到本体就不能直接解决那个妖怪。还有，自己也不能解决妖怪，不如入了门嘉言的梦，和那槐妖谈谈倒是可以。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