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休伯利安兄弟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的招数,以西结第二天就邀请翟晓舟出来散步。
翟晓舟被关在房间里关了几天,当然愿意出来活动活动,她也想借机回到自己来时的那堵墙,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也是翟晓舟运气好,她这边刚一瞌睡,那边就送来枕头了。
以西结倒是没陪翟晓舟多久,但是他请来了三位活泼外向的贵族少女,听说是什么莱尚家族的姐妹,三个人把翟晓舟团团围住,叽叽喳喳的。
翟晓舟一心想再去宴会厅那边,毕竟走廊的墙都长一个样子,她也不认得自己穿过来的那堵墙到底是哪块。不过,她还记得那里到宴会厅的路,只要去到宴会厅,她就有把握可以找到那堵墙。
翟晓舟灵机一动,对莱尚家的小姐们说道:“你们还没去过宴会厅吧?那里换新了不少装饰,想去看看吗?”
莱尚姐妹一听,果然异口同声地说要过去看。她们年纪小,又未到出阁之时,只听说过休伯利安城堡的宴会厅富丽堂皇,还没有亲自去看过。
因此,翟晓舟一提建议,她们纷纷站起身来,急不可耐地催着翟晓舟快去看看。
好在以西结和那个爱管闲事的萨克夫人不在,等莱尚姐妹在宴会厅里好奇地四处张看时,翟晓舟趁侍女不注意,悄悄地从宴会厅的门缝走了出去。
这次,走到门口时的翟晓舟高高地扬起了头,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一副傲慢大小姐的样子。果然,在门口的侍卫并没有拦她。
翟晓舟心中一阵狂喜,她按耐住自己的心神,循着记忆中的路径。翟晓舟一路向前,等到拐角的时候,向右一拐,果然看到了一堵墙。
翟晓舟欣喜若狂,她小心地看了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于是,翟晓舟赶紧朝墙跑过去。
上次,她只来得及摸索了中部的墙壁,底下和最上面的墙壁还没有摸索过。
翟晓舟撩了把烦人的裙摆,蹲了下去,一寸一寸地仔细摸索着墙壁的下半部分,生怕错过了什么隐秘的机关。
就在翟晓舟聚精会神找机关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维娜小姐,你在找什么?”
翟晓舟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莱尚家最小的妹妹,只见她扑闪着圆圆的眼睛,见翟晓舟蹲在那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呃……没、没什么!”
翟晓舟有些尴尬地从墙角处站了起来,眼睛暗暗地瞥了一眼跟着莱尚过来的侍女。那个侍女的眼神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在翟晓舟和墙角之间来回地扫了几眼。
莱尚妹妹冲刚才翟晓舟摸索的地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她还特地蹲了下去看了两眼。接着,小声地嘟囔着:
“这也没什么啊……”
翟晓舟害怕侍女有所怀疑,连忙拉着莱尚家小妹妹的胳膊,尬笑了两句:
“当然没什么,我只是在看看蚂蚁。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罢,翟晓舟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了,生怕侍女看出些什么来。
就在翟晓舟火急火燎地拉着莱尚家的妹妹走后,侍女特地留了一会儿,也跟着仔细地检查了下墙壁。生怕“维娜小姐”耍了什么鬼主意,要逃跑。
毕竟,萨克夫人和她们这些侍女说得很清楚,要是没看好维娜小姐,让人给跑了的话。她们全家都会被驱逐出休伯利安公爵的领地。
于是,翟晓舟立马就感觉到侍女对自己的看守紧了不少,自己去哪,她们就跟着去哪,几乎是寸步不离了。
等以西结过来接人的时候,翟晓舟亲眼看到那名看着自己蹲墙角的侍女对着他的耳朵说些什么,眼睛还一直在看着翟晓舟。
【完了,她不会说了什么吧?】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塞菲斯公爵把翟晓舟看得很死,只要出自己的房间必然有几个侍女跟随。
而那个严肃的萨克夫人更是一天要来她的房间查六次房,晨起、早点、午休、下午茶、晚餐、晚睡,次次都不落下,比翟晓舟上大学时的宿管阿姨还勤快。
每次她身后还都跟着一群和她一样的妇人,挑剔着翟晓舟的坐姿、睡姿和拿杯子的动作,整得翟晓舟是苦不堪言。
这天早上,萨克夫人居然没来查房,翟晓舟难得睡了个懒觉。不得不说,这个房间的床品是真得很舒服,鸭绒被和羽绒枕头软得要陷进去,把翟晓舟紧紧地包裹在起来,躺在里面就像躺在一堆羽毛里一样。
突然,就在翟晓舟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时候,房门“哗”地一声被推开。接着,一群佣人鱼贯而入。
翟晓舟听到吵杂的声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住在这里,还真是毫无**可言,怎么随便来个什么人,都是想进就进。
翟晓舟只能撑起身子,睁开惺忪的睡眼,想看看萨克夫人又在搞什么花招。
只见,四个佣人抬着一条华贵的长裙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捧鞋的,一个捧里衣的,还有几个端着珠宝盒子的仆人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所有人全都面无表情一字排开站在翟晓舟的床前。
这样大的阵仗,看得翟晓舟心惊胆战,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这是……”
萨克夫人一脸正经地回道:“维娜小姐,时间到了,今天马车送您去冥宫。”
“啊?!”
这么猝不及防的嘛!
翟晓舟整个人可笑地张大嘴巴,还有些消化不来萨克夫人说的话。眼看着仆人们都严阵以待,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你们不告诉我婚礼的时间,是不是怕我会跑?
萨克夫人不给翟晓舟磨蹭的时间,只见她拍了拍手掌,从身后上来几个侍女,像揪小鸡一样把翟晓舟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面挖了出来。
接着,两个侍女上来就要扒翟晓舟身上的睡衣。
翟晓舟看着面前那条得有七八斤重的拖地长裙,心里不禁泛犯起了嘀咕:这要是穿上了,想跑都不容易。
这时,她想起自己从衣柜里过来时穿的衣服和鞋子都还在,侍女们都帮她清洁得跟新的一样,就放在柜子里。
于是,翟晓舟躲开别人的手,一把捂住自己的领口,朝侍女们拒绝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我要自己换!”
侍女有些为难地望向鹰钩鼻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萨克夫人……”
萨克夫人鹰样的眼睛紧紧地盯住翟晓舟,像是要看穿翟晓舟到底在想什么。翟晓舟心里有些发虚,生怕她不答应,便又大声威胁道:
“你、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了!”
说罢,翟晓舟往床上一跳,弹性十足的床被她颠了几下,过了会儿安稳了下来。翟晓舟缩在被子中,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萨克夫人和翟晓舟对峙了好一会儿,鹰隼一样犀利的目光寸步不让。仆人们默不作声,只是戳在一旁当背景板。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后,萨克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败下阵来。想来这毕竟是维娜的婚礼,她即使是作为城堡的管家,也实在是犯不着得罪小姐。
萨克夫人只得又拍了两下手:“都出去吧!”
仆人们赶忙把东西都留了下来,跟在萨克夫人的身后一起出去了。
等房间的门被关好后,翟晓舟飞快地将身上的睡衣脱下,随手甩到了床上。然后她却并不换上准备好的里衣,反而直接打开衣柜,把里面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拿出来穿好。
翟晓舟麻利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层层叠叠的里衣塞到了衣柜的深处,和其他衣服混在了一起。
接着,她费力地套上光拖摆就有两米长的裙子,怪不得要这么多人伺候穿衣呢,这衣服着实难穿。
翟晓舟忙活了好久,还没完全穿上,连头发都被蹭乱了。
这时,外面的人大概是等烦了,门外传来侍女询问的声音:“小姐,你好了吗?”
翟晓舟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系束带,一边对外面喊道:“等、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生怕外面的人突然闯进来,翟晓舟赶紧加快动作,换上自己穿过来的运动鞋,还好裙摆够大,可以完整地把脚给遮住,从外面倒也看不出翟晓舟穿了什么。
好不容易把衣服都整了个大差不差了,翟晓舟也累得气喘吁吁,她拎着那双精美的小羊皮鞋,想找个地方给藏起来。
“小姐,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小姐?”
外面侍女又开口催道。萨克夫人在门口候着,却总担心翟晓舟耍什么花样,突然听里面没什么声音,生怕人出什么事。当机立断,立刻一把把房门推开。
翟晓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脑子一热,便把手中的皮鞋直接甩到了床底下。
在萨克夫人冲到她面前时,翟晓舟正好站起身来,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
只见她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煞有介事地嘟囔道:“这裙子可真难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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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来到这里这么多天来,翟晓舟第一次走出城堡。
休伯利安的城堡比自己想象的更大,建在高高的山顶,几乎把整座山都给占了,每一个关卡都有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士兵把守。
山下广袤的土地都是休伯利安家族的土地,站在城堡上俯视下方,则可以把下面星罗棋布的民房和长长短短的街道尽收眼底。
“走吧,小姐。”
翟晓舟的思绪被打断,萨克夫人伸出胳膊,示意她要出发了。
侍女们托着翟晓舟长长的裙摆,引着她来到门口,塞菲斯公爵和以西结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见他们穿着相似的黑色礼服,黑色的马裤和长靴,手里拿着马鞭,看上去应该是要骑马的。
以往放荡不羁的塞菲斯这会儿把礼服的扣子老老实实地扣到了最上面,浆洗得笔直的衣领紧紧地裹着他的脖子。而以西结柔软的栗色卷发也被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不少。
翟晓舟走到公爵兄弟的面前,这才发现除了他们胸前身上佩戴的金色家徽和塞菲斯手上的公爵印戒外,二人身上竟没有一个装饰物,有种与身份不相符的朴素。
这让翟晓舟不禁有些奇怪,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织金长裙,简直可以用奢华无度来形容,就连用来滚边的蕾丝都镶了一颗颗大小相同的珍珠。
肩头上用紫水晶别针别好的披肩不知道用了哪种动物的绒羽,轻巧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且罩在身上也不觉闷热,只觉得轻柔舒适。
翟晓舟好奇地扫了眼车队的其他人,这才发现所有人的衣着跟公爵兄弟穿得差不多,都是一身的黑衣黑裤,除了脖颈处露出的白色衬衫衣领,几乎看不到其他的颜色。
大家都……这么素净的吗?
这样一想,翟晓舟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棵挂满珠宝的圣诞树,精致得过了头,顿时就感觉到有种过度装扮的尴尬。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一下子摸到了萨克夫人给她戴的三枚戒指,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戴了两枚。一枚是蓝宝石的,周围镶了一圈白钻,一枚是鸽血红,黄金的戒托上刻着休伯利安家族的家徽。
与之相比,右手食指上戴的那枚戒指就奇特了很多。这枚戒指的主石是一颗黑钻,通身发亮,它的戒托和戒圈是一体的,是从一块黑曜石里整挖出来的。
甚至仔细看,那颗黑钻都不像是工匠后镶上去的,反倒像是直接从黑曜石里长出来的一样。
没等翟晓舟胡思乱想完,侍从官就把她引到了一辆马车前。
映入翟晓舟眼帘的是一辆八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马匹都是高大健壮的黑马,唯有脚蹄处有一圈白色的毛,不掺一点儿杂毛。翟晓舟注意看了一下,这八匹马三十二条马腿都是如此。
也是难为公爵大人了,居然能找到八匹像一个模子里克隆出来的马,翟晓舟暗暗称奇道。
不过,这些马被训练得很好,站在那儿一点也不踢腿、不乱动。马车的车厢很大,是全包式的,翟晓舟估算了下,往里面塞个十几人都不是个问题。
同样是黑色的车身,但是车厢上依旧雕刻装饰了精美的暗纹。车厢的车窗处还安了块玻璃,方便里面的人往外看。
侍从拉开了车门,裙子太长,翟晓舟差点儿没踩上脚踏。还好侍女眼疾手快,把她扶好后,七手八脚地就给塞了进去,临走前还在车门处捣鼓了好一会儿。
塞菲斯目视着翟晓舟上了马车,车门关好后,这才和以西结一起翻身上马,车队开始稳稳地向山下驶去。
山下早已人满为患,路边挤满了领地上的民众,他们站在侍卫拦人的长枪后。几乎每个人的手中都捧了一束或一朵白花,用黑丝带在花茎处扎个结,垂下两缕来。
翟晓舟坐在车厢里,她透过车窗上的玻璃往外看,只见观礼的人群十分安静,不说话也不挤人,只是默默地盯着她乘坐的马车路过。
翟晓舟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连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啊?
她注意了下,这里不仅民众、拦路的侍卫都穿着黑衣,就连那不会走路的婴儿,都拿着黑色的襁褓包裹着。孩子若有要哭闹的迹象,身边父母立刻就把孩子抱出人群了。
这里的结婚仪式怎么这么奇怪,穿黑衣、不让说话,搞得跟葬礼似的。
黑压压的无声人群,看得翟晓舟头皮都有些发麻,她连忙把窗帘拉上,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