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尽快解决眼前的危机。”
“既然已经赠与,那就没有要回来的必要。”商循压下跃然欲出的暴躁,冷声说:“你是有多无聊,才会认为你能编排出什么自认为充足的理由说服我,做这么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
“首先,检查组不可能空手而归,所以坠楼案不能再压,反而要买热搜和通稿把这件事闹大,引发关注和舆论。”杨思珈看向杨思捷:“你才有机会洗脱罪名。”
“你们的事,我查了个大概。”齐涵说:“去年她父亲为了逼你们分手,几乎将恒印现金流截断,很多项目也被停工,是她投入了大量精力和钱帮恒印回的血。现在她父亲开始对她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怎么可能!”商循急忙打断齐涵:“她父亲的举措,一直都是在保她。之所以拆散我们,也是不想她在国内扎根太深,不好走。”
“我们要明确的一点是,这事最终归咎下来,官场上不会有大动荡。”杨思珈把杯子摆到茶几上,抱起手:“人流量大容易引发拥堵踩踏,坐在办公室里写会议记录写烦了看两眼监控看到了,和公安那边说一声,让这几天加点警力多巡逻几遍保证公共安全,正好就遇到坠楼,巡逻队还及时赶到现场,及时把控了舆情走向和案情进展,将功抵过。”
沉默了一下,齐涵突然问:“她这几天联系过你吗?”
“检查组也不难解释。”杨思珈把两条腿抻直,交叠起来慢慢左右晃:“年后正好新省长上任,对俞宁这边交上去的茂廷水库命案结案报告有疑虑,觉得我二叔在场却没有对他的审讯记录,要是上面突然派人来视察他新工作,正好翻到这报告,发觉程序不正当解释不通不就影响他印象了嘛,索性打回去重写,顺便找我二叔沟通沟通,觉得不太对劲,就派人下来摸个底,正好遇上坠楼案,第一嫌疑人还和茂廷水库有关联,但因为是同僚家公子,怕生龃龉,就让人以捞人为由带着,真有问题了再亮手铐也不迟。”
商循愣了愣,舒朗一笑:“你说呢?”
“一切流程都在正常范围内,被撤职的,也都只会是几个玩忽职守的。这是杨清逸的惯用伎俩了——让一切发生在正常痕迹之内,很管用。”
齐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冷声道:“算了说正事。”
“所以这件事最后,还是只会停留在生意场里,死亡原因不外乎三种。1,情杀。2,家产争夺栽赃品。3,自杀。每一种原因,都会对应不同的场景和同伙——那么,杨清逸打算将这张网交给哪位年轻后生,才引发了这场夺权设计呢?”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齐涵。”商循却没有要停止这个话题的意思,语气染上几分得意:“我第一次见她,在19年中秋节,她陪朋友去卢栖寺上香,我对她一见钟情,开始追她。追了她大半年,她总算同意和我在一起。一开始的时候,她时不时就冷落我,我知道是因为她还喜欢你,所以对我态度敷衍,我就让朋友设了个必须带女伴的晚宴邀请了你,让她旁观了一整晚你对女友的体贴温柔,她果然彻底放下你,和我好好在一起了。”
“我的好姐姐,杨思卷。”杨思珈站起身,朝众人拍拍手:“那么,我哥挖空遇霖,老过老段维持町澜平稳运行,时问继续盯葛磊的案子,万心一带籽籽回魁北克,我搞定福康宁。等到杨清逸公布我身世的那天,就把我们留在遇霖那些公司全点着了,炸毁这张破网,从此昂首挺胸,好好做人!”
一段零碎的回忆在齐涵脑海里一闪而过——
20年初夏,设在临州一家茶庄的晚宴。
因为那场晚宴的东家和经伦有好几个合作,而那天齐涵又正好在临州出差,便携前女友参加。
那阵子前女友硕士研究生即将毕业,对未来工作没什么规划,齐涵建议她先去专业对口的行业工作一阵子,如果不喜欢再接着深造,或者随便玩着也行,但他不建议她那么做,毕竟要是荒废事业,分手后不好发展,总不能坐吃山空。
前女友问齐涵什么意思,他有些心虚,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圆便噎着没说话,可他一不讲话,前女友就觉得他是生气了,反过来道歉哄他,他突然发觉这恋爱谈得没意思。
一开始确实是为了省事才找了个图钱的谈这个恋爱打发时间,可直到那时候齐涵才反应过来,她图钱,那他图什么?一个不敢表露自己任何想法和负面情绪的无趣人偶?他当初是脑子卡屎了吧才会突然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齐涵烦了,说行行行我帮你弄,安排她到张遼在圣何塞的公司工作,把人放远一点他眼不见为净。临行前一个月她让他陪练口语,那晚他们全程都是西语交流。
但坐下没多久,餐桌对面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商循突然说:“小齐总的女朋友很漂亮。你们很登对。”
齐涵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循声看过去,要回他几句客套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张从未见过的漂亮的脸蛋。
他从没觉得哪个女人是漂亮到那个程度的。
可刚看清,那张脸瞬间就变得模糊。
“谢谢。”齐涵急忙用笑掩盖住慌乱,直直看着那张怎么也看不清的脸:“商循哥的女朋友也很漂亮。”
商循又说:“祝福你。”
齐涵没应声。
“不要再说了。说正事。”齐涵的声音又冷了几个度,“以杨清逸的行事作风,应该会留书面材料,你和你家里把赠予协议原件要出来。”
“她对我很好很好,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幸福过。”
商循怀念地说:“我有应酬的时候,她不管多晚都会等我,给我做宵夜热醒酒汤。她总是能把业余时间安排得简单有趣,带我追逐季节变化,相册里全是我。我们时不时在家里喝着自酿的酒聊天到深夜,无话不说,包括她家里的事。她每次出差旅行回来都会带礼物给我,有一回最特别,是一瓶融化了的冰岛的冰。因为她说,看极光的时候突然很想我,觉得扔下我在国内工作,自己提前去很对不起我,所以就地取材,把见证了那时她对我思念的冰块代表装回国给我,帮她证明她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我。她朋友还偷拍了她装冰时的视频,笑得机灵又真诚,手冻得红彤彤的,给我心疼坏了。”
“出具律师函。”
“和我分手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保我。”
“找个时机去要到她父母持有的另一份协议。”
“她收了我的求婚戒指,说等事情结束就会回临州和我结婚。分手以来也什么都没变,她花出去的每一分钱,仍旧用的是我的亲密付,我们每周都会相聚,约会,做///爱,最后一次是上个月18号,在我们一起选的那张餐桌上。那个点,你正在深圳卖车对吗?好巧,她正在我身下叫。即便你强行掳走她又怎样,她对你有对我这么好吗?绝对没有。因为她现在真正爱的人是我了。”
“闭嘴!”
商循好心情地笑了一下:“看来你也知道她不爱你。”
“我说闭嘴。”齐涵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有空的话,还是亲自来一趟俞宁的好,直接把律师函带来给我,也顺便把房子过户的事一并办妥,一劳永逸。反正公司转赠个人么,也不是诚心给,我们也不稀得要。”
“我们?”商循冷嗤了一声:“你倒是自来熟。”
“这和自来熟有什么关系。”齐涵平和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夫妻一体一致对外,称‘我们’,不是很正常吗?”
“你还挺会自欺欺人的嘛。”商循哈哈笑:“她根本不会和你结婚。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缓兵之计。因为目前你的权势在她之上,为防遭受伤害,她自然会暂时向你妥协……”
“胡说八道!”齐涵怒声打断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离间计吗?You **ing idiot!!Fuck off!!!”
齐涵挂断电话,全身都在发抖。
他掏出杨思珈手机检查。
微信——拉黑删了。
电话——也在黑名单。
相册——没有他。
短信——空空如也。
亲密付——已经解绑。
其他社交平台——也很干净。
齐涵笑了一下。
他就知道商循是在骗他。
但嘴角才扬起,眼泪便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