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吠 第11章 烙印

杨思珈长舒了一口气，拨通齐谨律电话。

很快接了。

“杨小姐。”齐谨律悠闲的语气从电话里传来。

杨思珈笑了一下，“齐叔叔等我这通电话很久了吧？”

“还好。”齐谨律说，“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

“又是让叶猷扬把我推到齐涵面前，又是把陈文藻调回来，计划周详，想忽略都难。”杨思珈仍旧笑着，眼里却渐渐泛起冷意：“我是哪里得罪齐叔叔了？”

“你要是得罪到我，我便不会再让齐涵见到你。你大概率知道，我和你父亲因为04年建成的通江东区港口权属划分问题，生出过节。”齐谨律不疾不徐道：“这些年来他对经伦攻势不断，我颇费了些心思和他周旋。虽然棘手，但也算是受益匪浅，乐趣不断。从我收到的消息来看，你们是在收网清剿了？那我和你父亲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恩怨，也该清算一下了。”

“经伦会吞并遇霖。”

“当然不是为了钱。”

“杨小姐最清楚，拿到遇霖能用的那部分所需要投入的金钱和精力，是它自身价值的无数倍。吞并竞争对手，让它听我差遣为我所用，不过是我的从业习惯。”

齐谨律笑了一声，“杨小姐不知道，齐涵从小就对情感反应迟钝，上幼儿园时被人推下滑滑梯磕破头不知道是遭受欺负，我和他母亲为离婚争吵，他安安心心待在房间里玩积木，不理解为什么同学会撬开他的储物柜偷一双他穿过的鞋……所以在听说他也开始有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我是很欣慰的，我很感谢你能够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体会到拥有饱满的情感和情绪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即便这12年间，你们之间未能更进一步，我也不想他留有遗憾。”

“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让他自己选。”齐谨律温声道：“如果齐涵选择和你在一起，那就由他去处置遇霖，如果他无视，那就按原计划行事。”

说完，齐谨律便安静下来，等候杨思珈回应。

电话里发出几次沉重的呼吸声后，杨思珈变得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那又得看他如何定义和你的这段关系了。”齐谨律平和道：“如果和之前的两段恋爱一样，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那可能从恋爱开始到结束的全程，他都不会在意你的处境，不会帮你解决你所遭受的困苦，也就没必要告诉他。建议你想办法脱身。如果对你上心，那或许，几个月。”

＊

有杨思捷坐阵，即便陈文藻撵着来，杨思珈的笔录也没交给他，而是由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警员负责，便中规中矩地问了些和案子相关的，没有像陈文藻那样抛出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笔录搞成审讯，一问问一两个小时。

不到二十分钟全部搞定，时问说从昨晚睡下去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过，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得在县城里找个地方吃顿饭再回市区，就在大众点评上选了家评分高的，开上杨思珈从段成天公司开来的宝马，载着俩人出了修理厂。

是一家海边餐厅，包厢前后两边的落地窗一面是礁石，一面是种着椰树的草地，风景还不错。

时问趴在落地窗上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礁石的沟里有螃蟹，便兴冲冲地和餐厅老板要了个桶抓螃蟹去了，说回家能有个交代，杨思珈则打开笔记本电脑，插U盘过资料。

“别看视频啊。”杨思捷端着水杯，懒洋洋靠在旁边位置的椅子上，“小心长针眼。”

“我没那么闲。”杨思珈翻了个白眼，点开收录着高/利/贷合同的文件夹，随便点开一份合同，瞥了几眼，便‘嚯’了一声，“借50万一年还200万，还按月加息5%？这还借了1500万，今年都第3年了，得码到多少钱去了？”

“这么高？”杨思捷凑上来瞧，他近视300度，平常不戴眼镜，几乎贴在屏幕上了才看清，但一定眼便看到被杨思珈划到最底下的还款记录表上第一条数据：‘本金还款-750万-杨思捷’。

杨思捷猛然意识到这是谁的贷款合同，急忙把PDF点了叉，重新打开一份合同——万幸这电脑是触屏的，要是抢鼠标，就太刻意了。

但没用。

杨思珈凉飕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着，认识？”

暴露了杨思捷便懒得遮掩，又懒懒靠回椅背上，平静道：“早断了。”

从她和商循闹分手起，就全断了。

杨思珈冷嗤一声，继续看资料：“最好是。”

“我骗你做什么！”杨思捷急忙掏出手机，解了锁递到杨思珈面前：“不信你查！”

“我又不是警察，查你手机干嘛。”杨思珈不耐烦地拍开杨思捷的手，接着翻资料，“趁着这次，全部清干净，盯紧叶猷扬，别让他舍不得钱反悔，等风声过了又去追债。”

“知道了。”杨思捷看着电脑屏幕反光里的那张模糊的脸：“那刚刚，时问说的那什么齐……”

被杨思珈的来电打断：“齐涵？”

“我旁边？”杨思珈愣了愣，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回头，便见齐涵站在落地窗外的草地里。

杨思珈眨眨眼，指了指身侧的人：“他？”

“嗯。”齐涵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思珈，“是谁？”

“我堂哥。我二叔的儿子。杨思捷。”说完杨思珈就挂了电话，起身的同时点了点U盘示意杨思捷拔掉，出门去接齐涵。

跟着杨思珈回过头，看到齐涵后便不再动弹的杨思捷看着齐涵那张，在听到‘堂哥’两个字后由阴转晴，并迅速扬起一个笑的脸，捏着杯子的手越攥越紧，紧得发抖。

原来是新男友。

＊

才出包厢门，齐涵便从拐角处跑来，抱起杨思珈转了个圈。

“你怎么来了？”杨思珈咯咯笑着，扶着齐涵的胳膊站稳。

“我打不通你电话。”

“我不是已经发消息说了，我来宁海拿资料，吃个饭就回市区了吗？”

“在开车，没看到。”

“好吧。”杨思珈笑笑，挽着齐涵的手便要回包厢，却又被他抱起来，放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倾身吻来。

良久，齐涵才坐到沙发上，将杨思珈紧紧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低声呢喃道，“吓死我了。乖乖。我好怕再也打不通你电话，好怕你就这么消失了。”

杨思珈抱着他腰的手不自觉一颤。

是不是因为，即便失忆了，但潜意识里还记得以前那些被拒绝时的糟糕感受，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就焦虑个不停，必须要见到她才能缓解。

那他是不是比想象中的，更喜欢她一点？

“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杨思珈捏捏他的脸：“等收假我又要到处出差，忙起来可能一整天都回不了你短信电话，难不成你又要我两个小时不回消息就去找我？”

“不用。”齐涵也捏捏杨思珈的脸，柔声道：“我这几年在做的一个项目已经在收尾了，最迟到年前，一定可以结束。那我就可以休一个长长的假，等6月往后我投资的一家科技公司启动IPO了再复工。你不是说，等你年后换工作，不去坐班都可以吗？那我们就可以整天都待在一起了啊，就算有必须去公司处理的工作，我也可以带上你，一忙完就回家。”

“什么不去坐班……”

“你昨天晚上自己说的。可别想耍赖。”齐涵委屈巴巴地蹙起眉，“你几个朋友都可以作证。”

“我那……”

“在门口磨叽什么啊？”眼见着两人越凑越近，又要亲上，已经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的杨思捷总算忍不住出声。

杨思珈连忙从齐涵腿上下来，理了理头发，和杨思捷介绍：“哥，我男朋友，齐涵。”

齐涵忙一脸乖巧地和杨思捷问好：“哥。请多指教。”

“谁是你哥。”杨思捷冷淡地说着，扭头进包厢。

齐涵一愣，满脸无措地看向杨思珈：“乖，你哥怎么好像不太喜欢我？”

“他就是这么个德行，别理他。”杨思珈朝齐涵眨眨眼，和他手挽手回包厢。

刚坐下，杨思捷的目光就越过隔在中间的杨思珈，扫向齐涵：“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齐涵忙回：“昨天晚上。”

“打她电话打不通找过来的？”

齐涵点头。

“找这么准？连在餐厅哪间包厢都知道？”杨思捷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你派人跟踪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