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
齐谨律平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还能干嘛?”
“你回我房间,把放在书房书架最顶格的那个盒子拿下来,让人送来给我。”
齐谨律一顿,笑起来:“想起来了?”
“嗯。”
“复查。”
“知道。”
齐谨律拍拍小马驹,将正在给小马驹刷毛的刷子交给身后的人,快步出了马厩,开上他在家里常开的代步小观光车回主楼。
齐谨律爬上梯子,取下齐涵说的那个盒子,又给齐涵打去电话,清点里面的东西:“两张照片,一把钥匙,一张银行卡,写在A4纸上狗爬一样的几个字。有缺的吗?”
“……就这些。让谁送过来?我发位置过去。”
“发位置?”齐谨律拿起银行卡前后看看:“你要去哪?”
“有应酬。”
“少往外跑多陪人。”
“知道。马上就能闲下来了。”
齐谨律笑一声,关上盒子朝外走去:“让老刘送过来吧,明天他轮休。”
“嗯。”该说的已经说了,本该挂电话,但齐涵无端想再听听齐谨律的声音。
齐谨律倒是没察觉什么异常,也因着最近家里没人,还好久没见齐涵,不自觉话多起来,他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要是当年你能想起来还藏了点老婆本,就不用回国了。”
齐涵冷哼一声,愤愤道:“要是想得起来,我小孩都上小学了。”
“少嘚瑟。”齐谨律哼笑着挂断电话。
基本上齐谨律如果不在早上9点前出门的话,当天就不会出门了,但司机们仍要待命,便在家里自由活动,多数时候是在后院湖畔钓鱼。齐谨律一上车,马厩便打电话过去让他们回主楼,几个人连忙也开上电瓶车赶回来,齐谨律一出电梯,便齐齐迎上前,听候发落。
齐谨律把盒子交给老刘,看了一眼齐涵发来的定位,便又上了电梯。
“齐叔叔。”看到来电显示,陈文藻有些诧异:“有什么事吗?”
“文藻,你现在在哪?”
陈文藻沉默了一下:“在执行公务。”
“万遂汤源?”
“无可奉告。”
“看来你是被什么事支走了。”
陈文藻神色一顿,看了一眼办公桌对面的贺寒,起身快步朝外走去:“请您指教。”
“文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可以在遇霖这趟浑水里,次次都有惊无险?因为小杨保你。”齐谨律笑笑:“这次也一样。”
陈文藻一怔,急忙走回审讯室门口,朝李潇帆招手:“万遂汤源是吗?我现在就赶过去。”
说完,陈文藻又想起什么,笑了一声,“不过既然您打电话过来,我也顺便问您一个问题——杨思珈去真州那天,在去机场的路上,给您打了个电话。你们聊什么了?”
*
万遂汤源占了方方正正的30亩地,绿化和泡池占比百分之七十,正中心一栋H型的10层楼,中间那一横是6层挑高的大堂,上方有个用防弹玻璃铺就池底的露天游泳池。绕着最外圈的围栏种了粉色三角梅,近期有零星绽放。
齐涵开车绕着楼转了一圈,才驶入地下停车场。
一下车,便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齐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朝安全通道走去。
防火门是正常闭合状态,一用力就能拉开。
但楼道里的灯坏了,黑黢黢一片。
齐涵掏出手机捂住摄像头,打开手机电筒,从指缝里泄出一点光,靠着墙往上走,到一楼便又打开防火门,前后都是玻璃墙的宽敞大堂印入眼帘。
大堂后侧有一个景观电梯,直通六楼。
泳池里的太阳亮得刺眼。
“看什么呢?”杨清逸带笑的声音在齐涵身后响起。
齐涵被吓得轻轻一颤,连忙转过身去面对他:“杨叔叔。”
“怎么这么紧张。”杨清逸引着齐涵朝着景观电梯走去:“不是上午还放言,要治我一个主犯之罪吗?”
既然杨清逸亲自来,那就说明最起码,没有暗哨,没有枪。
齐涵瞬间便放松下来,笑了一声:“没想到您也会来。”
“我当然要来了。”杨清逸笑盈盈地看了齐涵一眼:“我不来,就不能给你的合同签字,坐实遇霖实际控制人是我,就成不了主犯了啊。”
“既然杨叔叔都知道了……”
“嗳~不急不急。”杨清逸好心情地打断齐涵的话,按下景观电梯上行键,电梯门旋即打开:“来,叔叔先带你去看几个人。”
齐涵神色稍一顿,便快步上了电梯。
齐涵紧挨着杨清逸站着,几乎碰到他,这令杨清逸有些不爽,但他今天心情还不错,便懒得计较,往旁边挪了一步抱起手,又是笑问:“其实我还挺奇怪的,你居然会觉得关禁闭有用?”
“当然。”齐涵窗外的盎然景致,勾了勾唇:“应付审讯很有用。”
杨清逸哈哈笑着点头:“这么舍得下血本?”
“不知道杨叔叔是否还记得。17年夏季,我们大二的那个暑假,鼎岛买通了黄金屋的一个操盘手,也就是穆寒至男友的叔叔,通过黄金屋,在海外做了几个项目,只需要另外两个操盘手签字,他就可以在系统里点击确认,那笔钱就能成功离岸,是杨思珈致电提醒孟序回,才化解了一场足以摧毁我的风暴。”电梯门开,齐涵随着杨清逸下电梯,朝着左手边信步而去:“这些年来有关她的记忆时好时坏,那次很幸运,撞到我好的时候,孟序回一告诉我她打来电话提醒,我便回国了。那时候她正在忙时问家的事,我不便打扰她,让孟序回给了她一笔钱回馈她的情报,算是帮了她一把。当时我便意识到,我一定要非常有钱,才能起到作用。所以这些所谓的‘血本’,本来就是专门给她攒的,谈不上舍不舍得。剔除了杂质的第二代遇霖,我已奉上,杨叔叔想用它去做什么,重新装什么人进去,都由您一人掌控。杨思珈,就不再给您添乱了。”
“闭嘴!”杨清逸恶狠狠地瞪着齐涵:“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杨叔叔就有资格?”
“当然。”杨清逸说:“是我赋予了她一切,我当然有对她生杀予夺的权利。”
“无法让一个天生缺乏爱和被爱能力的人,理解人性美好的一面,这是我的遗憾。”
“人性美好的一面?”杨清逸哈哈大笑:“人性美好的一面是吗?”
“好,好,我让你看看什么是人性美好的一面。”杨清逸推开一道门。
小会议室内,已经歪歪斜斜地坐了四个人。
杨清达,商循,杨寻,付瑞泽。
黑红的血迹沾满杨寻的脸,一双黑沉沉的眼还惊恐地睁着,在门打开的瞬间便正对上齐涵的视线,吓得齐涵浑身一抖,手里的文件盒差点砸到地上。
杨清逸很满意齐涵的反应,他的唇角兴奋的弯起,年轻的脸上难得被这狰狞的笑扯出几道皱纹,喉咙里发出古怪欢乐的哼笑,他快步走到杨寻对面的位置,将椅子拉开,笑着看向齐涵:“来,坐。让我们继续闲聊打发时间,等等其他人。”
齐涵恢复镇定。
横死的人,他捞快钱的时候见过很多。
条件反应地惊恐那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但杨清逸的‘等等其他人’便莫名令人后脊发凉了。
毕竟解体遇霖从不在大众视线范围内,和公平道义没什么干系。
齐涵将视线从杨清逸身上挪到杨清达和商循上,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捏着文件盒的力度稍稍加重,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便快步朝前走去,走到杨清达和商循中间的那个空位上坐下。
杨清逸一路目送着他,在他落座后挑了挑眉:“你不错。”
齐涵微微偏头作回应,打开文件盒取出文件,看向杨清逸:“杨叔叔想保留火种,自然要多备几分血包。想来经此一遭就能明了,花落谁家了。”
杨清逸笑着,拉开齐涵对面的椅子坐下,朝他招招手。
齐涵连忙将最下面的那份合同打开翻到签字页,从兜里掏出笔拧开笔盖,起身恭恭谨谨地推到杨清逸面前。
杨清逸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将合同推还齐涵。
齐涵收起笔,将合同放回文件盒,装进桌面下的收纳抽屉,会议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干爹。”那个被头发遮住眼睛的青年换了身行头,西装背头,尽显干练。他温和恭敬道:“人到了。”
杨清逸随意朝青年摆摆手,示意他带人过来,起身走到杨清达身侧,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扎在杨清达后脑勺上的某个穴位上,转了几转,杨清达猛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