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 第9章 离轨

风行就这样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人类之间的情感他还没尝个遍，只能以这对小情侣为范本，越对照越浑身发凉，堵在心中的郁闷之气却也同时一排而空，通体舒畅。

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于翟月行不再记得自己的不安、翟月行可能再这般与其他人相处的恐惧，还有这些不曾在他人身上复现的情感。

所有的特殊都是原来如此。

对爱情小说和电视剧不感兴趣，一窍不通的风行不确定地问着自己。

这是喜欢吗？

翟月行他看出来了吗？

风行自毕业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内，翻来覆去地回忆过往相处的蛛丝马迹，试图从其中琢磨出这一切的答案。

直到翟月行从熟识的房东那听闻风行几天没出门，没按捺住担心，久违地过来亲自敲响他的门。

从猫眼中看到熟悉身影的那一刻，风行不住砰跳的心脏告诉自己：一切都有结论了。

局促地送走翟月行，风行看了看日历，距离他们相约出游还有两天。

风行对翟月行的性格还是很了解，他出众的外表与稳定的情绪在学校中从同事到学生都收割了一众追求者，甚至有时在任务中都能遇到想要搭讪的人。

翟月行一向将温柔贯彻到底，唯有面对追求者的告白，他会将态度摆正得清清楚楚，直接了当地进行拒绝。甚至对于他能看出来的暗恋者，他都会不留余地无情地戳破，生怕对方因自己耽误一分一毫。

翟月行大概是不知道的，不然他就不会继续毫无芥蒂地接触自己了。

……或者他看出来了，也许他是在逼着自己意识到这份情感呢？他甚至还留意着我这几天没有出门。

世界上三大错觉其中之一就是他喜欢我。

风行疯狂在脑内想着各种可能，努力地为翟月行找补。

思来想去，初尝暗恋拉扯滋味的风行忍不了这份拧巴，决定选择主动出击，直截了当地问本人。

最好是俩人真的两情相悦成功在一起，最差不过将他曾经在他人身上有过的拒绝再在自己这发生一遍。

这两点都比自己一个人苦苦猜想来得要好，风行一向最讨厌模棱两可的答案，恨不能世界上有台机器，起码向它提问总会有一个“是”或者“否”的回答。

面对风有信的不知下落也是如此，他至今不知风有信是出了意外，还是有意背叛丢下他们离开。多年中混杂进“不解”“背叛”的亲情足以让他听到风有信这三个字就应激。

他不想在被翟月行折磨一通后，也变成如此这般对他。

“无师自通”的风行很快找到暗恋的人陈情的方式，将自己小学生般的告白与想法浓缩成一封情书，真诚而生疏地悉数奉上。

只可惜没等来对方的答复，先等来了死神。

这下这事真成了一生都悬而未决的执念。

风自安听完，注意力全放在了他那小学生过家家似的表白内容上：“‘尊敬的翟老师，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的人生带来光明……’你这究竟是向喜欢的人表白，还是在歌颂感动祖国十大人物啊？”

他欲言又止半饷，没忍心告诉风行，以你这情况可能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在告白，还以为在写感谢信呢。

风行这蹩脚的技术让他不禁提前考虑这些事，以免以后步风行的后尘：“这要是我，肯定让他在相处之间慢慢知道我有多好，再挑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让他发现离了我就不行，最后等他来向我表白。”

他越想越满意，觉得自己真牛逼。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最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风行：“呵呵，你最好是这样。”

虽然很清楚自己的表白确实惨不忍睹，但他完全不信风自安在遭遇相同境地后，还能保持这般理智去运筹帷幄。

他回忆起那股酸涩的感觉，忍不住呛道：“你都还没尝到过暗恋是什么滋味，就在这大放厥词要怎么做，小毛孩一个。”

风自安：“？？？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比我大半岁吧？”

风行等的就是这一句，得意洋洋地戳中风自安的软肋：“你懂什么，这叫爱能让人成长。”

风自安深深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宁愿自己慢慢在任务里熬，也绝对不要变成风行这副傻样。

完成任务能力事小，变成恋爱脑事大。

即使风行将这一切描述得天花乱坠，传入到还是钢铁直男风自安耳中，统统总结起来也不过是短短一句感想。

听不懂，不理解，在努力尝试尊重。

他翻来覆去都还是无法代入，这就是人类歌颂的爱情吗？

反倒更像是离了成鸟一时无法生存下去的雏鸟，因为长辈的离开不得不感到焦躁痛苦。

风自安莫名对“爱情”这种东西产生了敬而远之的心理。

从风行的反应不难看出，这其中水太深，不是区区他俩把握得住的。

他死皱着眉头，伸出手挡住天花板上裸露刺眼的灯泡，许是觉得这样诋毁别人的感情不好，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你们一起做任务，翟月行也加入了方舟计划？”

风行不置可否。

风自安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之中，心不在焉的他猛地坐起来，结果狠狠地撞上床头。

“嘶——”

翟月行只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抬起摁向脑袋，很快视线下方有一丝朦胧。

是风自安因疼痛下意识泛起的生理性泪花。

与翟月行相处下来的经验让风行条件反射地表达关心：“怎么样了？你照镜子看看，要不要去买药？”

风行却没听他的，揉揉脑袋重新躺下，怀疑自己最近犯太岁才遇到这么多事。

他清楚自己心里在恐惧什么。

虽说风自安想开了正常面对翟月行，这也不代表他就能毫无芥蒂地和翟月行长时间相处，更何况是一同进行需要集中精力，随时面对危险的任务。

他的灵魂深处也在畏惧着风行对翟月行的感情会在他们的相处之中再现。

不只是他害怕将虚无缥缈的感情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即使他真的甘之如饴，那风行和他究竟该怎么办？

不同世界的自己在不同的情况下反复爱上同一个人，乍一听很浪漫，可当这个“自己”变成了两个具象的人，浪漫的情节便立刻沦为了狗血且恶俗的三角恋。

风自安光是一想到这画面就肝胆惧寒，颤声开口，向风行询问：“他非要进任务不可吗？”

风行见他怔怔不语许久后冒出这样一句话，又怎么会不知道风自安的心路历程：“我也不确定。但是我知道风自安的人生，不应该因为风行的出现就从此设限。我们既然已经有了分歧，你就不用担心会慢慢变成我。你不用太过紧张。”

他早已经想通，并不会因这个世界的翟月行而让风自安和自己陷入困扰。

他喜欢的是曾经与他一同经历一切的翟老师，不是这个已经和溪乐清都能有一面之缘的翟月行。

更何况即使他潜意识里一直催眠自己，他也清楚自己原本的暗恋早在死亡之前就无疾而终。

今天风自安见到翟月行的那一面，翟月行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风自安和已经相处几个月的风行态度别无二致。

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是翟月行特殊对待的那个人了。

风自安也深知这个道理，如今再次得到风行的肯定，也只能嘟囔着点点头。

不管怎么选都会怀疑这个选择是否已经跳出既定的结果，与其整日惶恐，不如顺其自然。

风行不愿再纠结于过去早已有结论的事，更在意当下风自安和他共用的身体：“撞到的部位怎么样了？手机能用吗，实在不想出去就点个跑腿送药来？”

风自安一向秉持能躺着就不坐着的精神，风行知道他根本不会为了这点事在大冬天出门。

风自安拿出用了五年早已过时的手机，戳了几下，连APP都还没进去就已经卡死。

他重新躺下，拿起被子蒙住头敷衍道：“算了。奔波了一晚上，睡一觉再说。”

风行自知勉强不了他，现在的风自安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孩子气，好在这类伤势也重不到哪去，无奈地随着风自安一同闭上眼睛。

但他视野一黑下来，就想起之前无意中一瞥看见风自安如今的形象。

“等奖励发下来去理个发吧，你现在这个造型，邻居不知道还以为你每天拎着个碗坐马路边上呢。”

“嗯。那风大帅哥听上去很有经验，有什么高见啊？”风自安迷迷糊糊地应着。

风自安失去意识之前听见了风行隐约有分纠结情绪的回答：“算了。我染了个墨蓝狼尾鲻鱼头，你恐怕驾驭不起来。你明天自己决定吧。”

驾驭不起来个仙人板板，我偏挑一个更难的驾驭给你看。

风自安想着，彻底昏睡了过去。

风行遭受到镜娃袭击后远比风自安昏迷得要久，即使身体陷入了休眠，他的精神依然无比活跃。

没等到风自安的回答，传来的只有他绵长的呼吸声，风行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这还是自他死后第一回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哪怕他无法指挥着身体进行其他动作。

风行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身边并没有到这层关系的人值得诉说，唯一一个信任的还是他的暗恋对象。

兜兜转转，他居然是向着另一个自己讲述了这场刚尝个滋味便手忙脚乱结束的暗恋。

即便他永远没机会知晓那场告白的答案，那也该做个了结了。

人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重新流淌一次的河流也不可能复刻出与之前完全相同的浪花。

如同那天翟月行所说，能陪他一直走下去的只有自己。

这一次，风行真的只能陪着风自安走下去了。

一语成谶。

这样一看，他将人生的爱恨情仇在这短短时间内尝了个遍，风行活成这般，也不枉此行。

而风自安，将会有更漫长、比他更广阔的路要走，他不再会戛然而止，而是会走得比风行要远得多。

风自安：翟老师哪有自己做自己老师香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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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离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