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
首先回你上次的信,我一切都好。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件最为要紧的事。
你上次说要跟乡长说我的推测,我是同意的,但让大家躲防空洞,那个地方我是十分不赞同的!我并非不为大家着想,那个防空洞本来就是皖系徐盛其南撤时留下的豆腐渣工程,说是什么防空洞,更像是个地窖。躲人还好,但家畜和多余的金银财产如何一并躲进去。我在外打仗,知道最珍贵的就是钱粮,就是古书上,也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说。很多人家里存的最值钱的都是些首饰,撤离时很容易发出声响,再说这种东西就算藏起来回头是谁家的也不好辨认。
如果真的有何不测,我怕大多数人思想顽固,是放不下牲畜和土地的,别说让他们转移,就是他们本人都不一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这件事你能办则办,乡长早年在军队里待过,多少有点组织纪律观念,对于不听话的刺儿头也有的是办法。但你千万不要着急上火,我知道你向来心善,就怕你前脚说完那些老顽固们,后边又跟着他们一块帮着转移。
你说我自私也好,小气也罢。但对于军阀,千万不要拿地主的恶行去和他们对比,他们只会比其更甚,而不会少为。我宁愿你骂我也不想你因我上封信的无由猜测遭遇不幸。
记住!遇到了他们,一定是能躲就躲,顾升那派和别系还不同,虽说他本人是黄埔军校出身,但其作风却和西北活阎王一样,带着一身匪气。跟他们是绝对讲不通道理的,能躲则躲,如果真的躲不了,就把牛羊撒远些,人也躲远些,让他们拿去东西,就不要来祸害人了。
你上封信里提到的那位段省长,我在部队里稍微问了几嘴,当杂兵的不知道,但我们连长是个百事通,以前跟直系打过仗,多少都知道些。听他说,这位省长不是一般人物。打清朝尚未覆灭那阵,祖上就是朝廷大员,网上数几代,出了不少宰相、尚书,可以说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了。况且就算朝廷已亡,他们家,尤其是他父亲段涟君居然没受半点影响,不仅拿到了自己做两广总督的父亲全部财产,甚至还借此和各派军阀联系,打通了不少要害关节。平时商队过不去的地方,他父亲则是畅通无阻。在南边,段涟君的名号甚至要比很多大员和一些小军阀好使。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他兄长暗中护持,可就算如此,一个商人在乱世能有这样的影响力已绝非常人。听说他和直系曹锟关系非常不错,有时候还能充当他的话事人。而段誉齐作为他的小儿子,虽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却敢在身无半职的情况下抄了前任河东镇守使郑兑的家门。我本以为这事由他父亲授意,多少要避着点,可郑兑尚且尸骨未寒,段誉齐就直接被大总统调到河北当了省长。听你的描述,他倒是不受什么钳制,看起来倒真有要大刀阔斧改革的意思。这倒和避祸的目的完全不同了,也不知道郑兑的死是给谁纳了投名状。但这个人你也要小心,一个刚刚上任的毛头小子,在自家的手尚未伸过来时,仅凭一个虚衔就能踩在都督的头上,辖军、民两政,此人绝非善类。
这里面的事务纷繁复杂,好在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管的了鸦/片,管的了官员,想必下一步就要管民生了。你倒可以趁这个机会带着伯父伯母去省城避一避风头。就算顾升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在段涟君头上撒野。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无论情况如何,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希望你一切顺利。
文生